第23章
第23章
“不是,我的意思是……”
岑黎壓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親的?”
溫南星猶豫着點點頭。
岑黎喉頭發緊,趕忙又問:“你還有別的哥哥嗎?”
“……?”
這是什麽問題?
溫南星茫然:“沒有了,就一個。”
岑黎喃喃自語:“一個好,一個就好。”
再多冒出來一個,他就更吃不消了。
就是這自言自語的聲音有點大,溫南星聽得一清二楚。
溫南星:“……”
他懷疑今天這頓飯裏加了致幻蘑菇,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那麽奇怪,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飯吃了,當然得有人洗碗。
溫南星還在嘗試理解剛才那句話,就聽廚房水池裏一陣叮叮咣咣。
——大廚一個小時前做菜時有多得心應手,現在刷碗就有多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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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手笨腳,差點給碗打翻了。
好在大廚還算眼疾手快,拿手撈了一把,才不至于要買新碗。
沒讓幾只碗遭災,溫南星明顯聽到他松了一口氣,再出來收拾桌面的時候,面上風平浪靜,仿若無事發生。
“……”
先前兩人擠在小廚房,岑黎手背被小圓子燙到的地方只簡單沖了涼,還沒消紅,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紅着一塊。
視線掠過那處紅塊,溫南星忽地起身,走到木櫃前翻了兩下,最後從箱子裏拿出一只燙傷膏。
替岑黎收東西的時候,掉出來的。
擰開燙傷膏,但他發現膏體竟連封口的錫紙都沒撕下,是全新的。
再走到廚房門邊,溫南星問:“你手背……還疼嗎?”
岑黎扭頭:“嗯?”
他本想說不疼,可一看門邊有一個鬼鬼祟祟,渾身上下寫着“抱歉”二字的人,又噤了聲。
一進廚房就總能發生意外,上次是腰,這次是手。
溫南星帶着點歉意地探頭探腦,頭發絲都蔫了。
“要不,擦一下藥膏吧?”他試探性地問。
甩了甩水漬,岑黎瞅瞅他,又瞅瞅他舉起的手,沒忍心拒絕:“行,你直接擠我手上。”
說話的瞬間,溫南星已經擠出一小坨藥膏,一股香油的氣味頃刻間朝四周彌散,質地不幹,反而是濕潤的。
油滑的觸感碰到手背,岑黎搓碗的手滞了一息,垂眸側目,看到的就是一只不斷打圈轉動的指節。
兩雙手,黑白對比尤為明顯。
膏藥厚厚一層,猶如狗皮膏藥一般牢牢扒在皮膚上。
溫南星正努力地抹開那一大坨膏體,像是怕太少藥效不夠,恨不得拿藥膏做手膜。
邊塗抹邊在腦袋裏寫感想:岑黎的手,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粗糙。
健康的小麥色指節修長,但不算細,手掌寬厚,微微用勁時顯現的脈絡則是力量與堅韌的象征。
和自己的脆皮骨頭相比,硬得不是一星半點。
腕口連同掌心被人輕捧住,溫熱的肌膚觸感傳來,岑黎一貫游刃有餘的表情突地出現一絲裂痕,震驚之色表露無遺。
更讓人瞪直雙目的是——
抹完藥膏,溫南星稍稍俯身,朝着油潤的手背處吹氣。
微涼。
心癢癢。
“我聽他們說吹一下能緩解疼痛……”溫南星解釋說。
又輕吹了兩下,他擡眼問:“你感覺好一點嗎?”
岑黎沒說話:“……”
好沒好他不知道,他只感覺自己腦袋裏正在放煙花。
痛感這種東西,每個人可接受程度不一樣,憋着不說的時候倒是平平無奇,沒在他手背神經上作威作福,但一旦被人單拎出來……
就真有點火辣辣的,不像是錯覺。
岑黎一時間怔住,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回過神來,只道:“更疼了。”
溫南星驚慌地“啊”了聲,立馬低頭去看說明書。
比起右手那道蜿蜒的長疤,這一點還真算不上什麽傷。
但看溫南星擔驚受怕的樣子,仿佛他得了什麽絕症。
“但我覺得,吹完确實好多了,”岑黎避開他的目光,“就稍微有一點,能忍。”
溫南星躊躇,神色緊張:“嚴重的話,還是去看醫生吧?”
關上水龍頭,避免潺潺流水沖洗掉剛上完的藥膏,岑黎重重“嗯”一聲,異常乖巧:“嚴重了就去。”
不嚴重就……讓人再擦一次。
-
鍋裏的綠豆圓子還熱着。
小縣城打包菜的方式樸實無華,就用深口的瓷碗包上一層保鮮膜,分裝好,扯個塑料袋一裝,又環保又能宣揚傳統美德——
禮尚往來,瓷碗下回還的時候還能收到份回禮。
從昨晚開始就被人遺忘的手機和鑰匙,眼下又回到溫南星手裏,是一種挺奇妙的緣分。
溫南星沒有一直盯着手機的習慣,即使是放在以前,也只是拿它當一個時間提醒工具,一個付款工具,以及一個……聯絡工具。
新換的電池很耐用,幾天沒充電依舊顯示剩餘百分之五十的電量。
開機後需要等待幾秒,連接上信號,訊息才會彈出。
但不論重複開機過多少回,溫南星還是會心顫,指尖捏得發白。
轉機兩個國家,長途客運都是用紙幣零錢,有心人若真要查點什麽,最多只能發現他偷偷跑回國罷了,至于到底在哪……
“叮。”
只有一聲提示音。
呼——
松開攥緊的手,溫南星吐出一口濁氣。
沒有消息。
思緒正漂浮,岑黎突地冒出來一句:“一直盯着這盆多肉看什麽呢?你喜歡這個?”
像是懸崖勒馬,聲音帶動畫面,溫南星這才聚焦自己的視線。
他有點強迫症,焦慮的時候總喜歡放空自己,同時手裏還必須攥點什麽,像煲電話粥手指不由自主繞電線圈那樣。
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如潮湧至的情緒。
“這盆是我從隊裏搬回來的,算是長得最好看的一株了。”岑黎撥了兩下葉瓣。
翠綠中帶點紫,形狀像一朵蓮花。
是很漂亮。
見溫南星一直看着它,似乎很喜歡的樣子,他又說:“你喜歡就送你,多肉很好養活,不費心思。”
溫南星忙不疊道:“我不用,你都養很久了,還是繼續養吧。”
以為是客套話呢。
岑黎思忖一下:“也行。”
但下一秒,他突地抄起鑰匙:“走,帶你去花鳥市場挑挑,那兒品種更多,花啊草啊什麽都有。”
溫南星楞了一下:“花鳥市場?”
……
給胡奶奶送了綠豆圓子之後,兩人正好出門。
樓底下的大爺仍舊扇着蒲扇,嘬着滾燙開水泡的茶,坐在樓底大樹下進行對弈。
沒別的,還是象棋。
岑黎走過的時候,還招呼兩聲想讓他接着上回的棋局再下兩盤。
只不過今天又沒得空。
得陪人周末出游,逛花市呢。
剛八月,可到底還是夏季,秋風沒那麽快來,站在驕陽底下兩分鐘,就曬得讓人想眯起眼睛。
溫南星已經習慣了走出一段距離,先在圓壇旁邊坐一會兒乘涼。
岑黎去開車過來,且非必要不開大車,因為一會兒要走的全是彎彎繞繞的小路,小型電動車更加方便。
老破小有專門建造的電動車停靠處,就是前幾年锂電池爆炸,引起樓道着火才改進的,原先是垃圾站。
也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沒多少人聽勸,還是各顧各的,仍舊在樓道裏充電。
大家都嫌有味兒。
午後的斜陽耀眼,順着枝繁葉茂的樹幹四散落下,照在人身上暖烘烘也懶洋洋。
溫南星打了個哈欠,岑黎已經到了跟前,他娴熟地套上頭盔,坐上車,風馳電掣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周末的花鳥市場非同尋常般熱鬧。
說是花鳥市場,實際這裏花鳥魚蟲,貓狗爬蟲,文玩……應有盡有,甚至還能看見賣蛐蛐的!
這處地方隐蔽,幾乎是一直在往商店街的南方開,到了市場電動車不讓進,便停在入口處,兩人走進去。
一個個支起的紅色棚綿延不絕,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大自然,異常養眼。
坐在小攤前的老奶奶很是熱情,正在修剪花朵上的枝葉,見着溫南星路過,一剪刀“咔”了一朵漂亮小花,笑意盈盈遞過去。
好好一朵盛放的花,不知道為什麽要剪下來,以至于溫南星沒敢接。
被坑過,怕支付出去一筆巨款。
他現在處于精打細算的生活狀況下,每一筆都不能亂花。
倒是岑黎大大咧咧接過,手指轉了兩下花幹,轉頭再塞人手心裏。
“拿着玩兒。”
白嫩嫩的一朵小花,和溫南星臉差不多顏色,中間的芯嫩粉,隔着一臂的距離都能聞到它散發的香味。
清新,幽香。
開得真好。
“你有喜歡的花花草草沒?”
走進市場好長一段距離,仍舊是各種五顏六色的盆栽。
花卉市場種類繁多,挑得眼花缭亂,岑黎幹脆問他:“想要哪種類型的?”
溫南星思考着,過兩秒實話實說:“我不知道,都沒養過。”
岑黎疑惑:“你家沒人種這些?”
現在随便養盆綠植擺在家裏,那都是養眼又能吸收天地靈氣的,誰家還沒點花草?
溫南星支吾一下,含糊地“嗯”了聲。
他家裏有,是溫室培養的那些,他最多也只是表示欣賞地看看,然後感嘆一句“真漂亮”。
至于種的品種是什麽,要怎麽種。
一概不知。
“這麽壓抑啊,”岑黎調侃似的随口一道,“那成,我覺得……這束就挺好。”
溫南星注意力在左側的繡球花上,聞言轉過腦袋,蹙地,一顆顆帶着毛刺的球狀物體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退後幾步,溫南星,略帶糾結地問:“……它吃人嗎?”
岑黎噗嗤一下笑出聲:“專吃你這種細皮嫩肉的。”
“……”
也沒有……細皮嫩肉吧?
溫南星有點郁悶,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原來是這樣。
但也不怪岑黎會這麽覺得,這人确實纖瘦得和花幹差不了多少,某天強臺風一吹,沒有他抓着的話怕是早就被卷到海裏去了。
像只小綿羊似的,就算有脾氣也只會先把自己縮起來,然後朝你“咩”一聲,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岑黎摸下巴,“我給你挑吧。”
溫南星眸子又亮起,莞爾道:“嗯……好啊,是什麽?”
視線繞着周圍轉了一圈,岑黎坦然捧起一盆綠植:“這個,一戳就閉上的——”
“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