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然而事實是,溫老板一個幣都沒有給小岑買。
因為溫老板馬大哈,出門沒帶手機,也沒帶現金。
真老板調侃假老板:“老板出行确實什麽都不用帶,更富有點兒的,出門都靠記賬。”
“沒事,我都習慣了,”岑黎看着往外吐幣子的機器,“那句話怎麽說?行走的ATM機?”
兩人聊得有來有回。
嘴上說着要請別人,實際身無分文的溫南星:“……”
他是真的忘了。
都說二十一天為一個周期,可這才七天,就已經習慣遠離手機的日子了。
誰聽了不誇一句,适應能力真強。
溫南星抿抿唇,又摳摳手,很想把先前說的話同玻璃瓶裏的橘子汽水一塊咽下肚子,消化後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直到最後一塊游戲幣掉進筐,岑黎彎腰取走即将滿溢的“金幣”。
且人性化地,臺階都給他準備好了,随時能下:“我信你是真的忘了,咱們溫老板相貌堂堂,不像是會賴賬的。”
“走吧,花我的錢。”
“。”
這句話太土了,溫南星兀自在心裏念叨。
Advertisement
但手上誠實得很,伸手就抓了一大把。
毫不客氣。
岑黎望着他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失笑着搖頭。
這是溫南星第一次來游戲廳,情況跟他想象的不大一致,沒有亂七八糟抽煙染頭的不良少年,也沒有胳膊上紋花臂的大哥蹲在門口當門神。
看上去幹幹淨淨,是做正經生意的。
溫南星已經被裏頭高漲的氣氛浸染,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以及各種音效包圍着他的耳朵,心率都跟着升速。
“想玩什麽?”岑黎問。
溫南星在老式顯示屏前站定,對于這種街機游戲機滿是驚詫,拳皇、泡泡龍、街霸……
他只在上小學的時候見過,但也僅限于瞥過一眼。
當時人.販子橫行,通訊卻沒那麽發達,他從未被允許獨自上下學,也自然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
岑黎已經扯了張椅子,熟門熟路扔了兩三個幣進去。
“你都玩過嗎?”溫南星四下環顧,“這些。”
搖杆選定模式,岑黎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當然了。這家店從我記事開始就開在這,只不過當年還沒有外面像城牆一樣包圍起來的居民樓,說不好比你年齡都大。”
“除了跟大爺們下棋以外,我最熱衷的事兒就是在這裏消磨時間。”
溫南星适時提問:“也是不想寫作業的原因嗎?”
“一方面吧。就像現在,偶爾也會來休閑娛樂一下。”岑黎頗有懷念地嘆了口氣。
溫南星不是太懂,但沒打斷他。
岑黎接着回憶:“以前抓風氣還沒那麽嚴苛的時候,甚至還舉辦過比賽。當然,就是個人私下的那種比拼。”
“就在這兒,這個位置。”他跺了下腳,“我蟬聯五屆冠軍呢,那些個嚣張的混子看見我就跟見瘟神似的。”
溫南星仿佛能透過這臺機器望見當年意氣風發的岑黎。
“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怕我給他們一腳?再讓他們頭頂紅褲衩上街跑兩圈、邊跑邊拿喇叭喊我是個混賬?”
“啊?”溫南星一下怔住,扭頭看岑黎。
岑黎倒是坦蕩,年少輕狂的中二事跡能直接拿出來,當個樂子。
其實溫南星想象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面,也許是警匪片裏兇神惡煞的街溜子,和正義出頭卻差點賠命的小市民?
那他的志向不該是當警察嗎?
他當年也會打架嗎?
溫南星沉思良久:“……那你算是做好事了。”
“別,現在想想挺招人記恨的。”岑黎看他一眼,“也幸好當時抓人的時候,全進去了,免得節外生枝,被人報複什麽的。”
“都是亡命徒,我只想安安定定的,主要讓家裏人安心。”
岑黎不打算再往深了講,話題在這裏終止,他拍拍座椅,示意溫南星坐下,毫不留情吐槽他:“你這動作比老頭老太都慢。”
溫南星不搭腔,坐下後手指在空中比劃,他輕點發灰的屏幕,問:“這個怎麽玩的?”
不用岑黎過多介紹說明,旁邊小孩哥搖杆搖得飛起,按鈕劈啪作響,不知情的還以為跟機器有多大血海深仇。
“暴打檸檬茶,沒有檸檬也沒有茶。”岑黎臭屁地說,“準備好了嗎?”
溫南星剛想點頭,中間的開始鍵早在岑黎說“準備”二字的時候便被捶了一下,游戲不講武德地開始。
暴打。
這是精髓。
平均一秒鐘一重擊,少一下,都會當場見識到什麽叫做血條消失術。
結束得過快,溫南星甚至沒多少參與感,這對新人來說并不公平,但岑黎明顯就沒打算體現公平。
“是不是很簡單,上手就會。”岑黎憋着笑。
溫南星瞪着他。
岑黎收住笑容:“再一把再一把,這把我肯定不提前按……”
于是在開始第二局前,溫南星忽地叫停:“等一下。”
岑黎側頭望過去:“怎麽——”
就趁着他轉頭的這一秒間隙,溫南星猛地拍下紅色鍵,嘴角牽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岑黎瞬間反應過來,可耳畔只剩下噼噼啪啪的清脆敲擊,拿腳趾頭想都知道,對方這是用了十成十的勁。
下死手呢!
“?”
岑黎啞然,半晌咬牙試圖追上:“學會騙人了啊。”
“跟你學的。”溫南星抽空嗆他。
“……”
要這樣說,确實是他先耍小聰明。
落後一大截,勝負早已見分曉。
微揉着酸痛的手腕,岑黎認輸:“行行行,這蟬聯冠軍的頭銜給你。”
“換一個吧祖宗,再玩下去一會兒沒人給你當司機了。”
溫南星笑意還挂在唇邊:“那換輕松的。”
岑黎:“……”
突然毛骨悚然是為什麽?
等溫南星俯身盯着透明櫃裏的一個又一個的毛絨仔,他才明白所謂輕松的游戲是哪一種。
抓娃娃。
陳妙妙每次來都說幼稚的抓娃娃機。
“怎麽?這娃娃這麽好看,你要瞅它這麽長時間。”岑黎環胸,就靠在機器側邊。
視角正确,能将青年五官全部收入眼底。
溫南星看了他一眼,又扭回去看了眼毛絨玩偶,最後驚訝地道出自己的偉大發現:“它長得跟你好像。”
玻璃櫥窗裏的,是一只生氣的茄子,咖啡色,嘴角微微朝下,短粗的眉毛拉得平直,身子以及兩條腿倒是修長。
更有……沖天挺拔的殺馬特發型。
“……”
岑黎面無表情:“不像。”
溫南星卻“哇”了聲:“現在更像了。”
岑黎:“呵。”
“那你像這只。”岑黎指着一只呆萌可愛,圓圓豆子眼的白蘿蔔說,“頭上長草,田地裏一蹦一蹦,走也走不遠。”
溫南星置若罔聞,研究着如何拿到那只茄子精:“靠近出口的地方好像比較好抓。”
“……”
溫南星是行動派,融在一群小朋友裏專心致志晃杆,絲毫不違和。
也确實覺得這只茄子精特別像他,醜萌醜萌,多可愛。
實在是沒多少技巧可言,岑黎忍不住上手指導:“先別着急下爪,上下左右地搖,讓爪子甩起來,等擺到最大幅度的時候再摁下……”
實踐出真知,岑黎一看就知道,以前該學習的時候,沒少玩。
“你小時候成績好嗎?”溫南星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問題。
“什麽意思?我沒玩物喪志好嗎。”岑黎冷笑一聲,“年年第一。”
溫南星倒出乎意料:“正數嗎?”
“正啊,當然正,倒一是陳躍,就給你修手機的那位。”
“那他打游戲厲害嗎?”
“打游戲也倒數。”岑黎聽出他用意了,“這和成績沒關系,和腦子關系比較大。”
……似乎很合理。
溫南星點點頭。
閑聊的功夫,茄子精已經從底下的小口裏被人拽出來了。
真醜。
但岑黎還是往他手心一送:“高興了吧。”
溫南星短促地“嗯”了聲,音調在均衡線以上,顯得鮮活了不少。
撥了一下茄子精的殺馬特發型,他有點想笑。
“成,你高興,那今天的目的就達到了。”
溫南星這下是不解:“嗯?”
岑黎看準那只豆豆眼白蘿蔔。
爪勾再次落下。
“就是說……雖然不知道你心裏藏着什麽事兒。”
“但腦子裏那根弦,別繃太緊。”
岑黎偏頭:“放輕松點。”
……
這一抓就是一個多小時,即使溫南星已經拿到自己想要的。
又十分鐘後。
“你要不還是攔一下吧,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破産了。”老板深吸一口煙,随後徐徐吐出,帶點凝重的意味。
岑黎應聲轉頭,半人高的塑料袋已經裝不下任何東西。
“什麽時候抓這麽多了?!”
岑黎……岑黎目瞪口呆。
好,這下出現一個比他更有天賦的選手了。
突然理解,陳妙妙這小家夥為什麽要稱溫南星為偶像了,這般一抓一個準的操作,就連自己都快給人跪下了。
岑黎拍拍老板肩膀:“讓他玩吧,缺了我補。”
老板手一抖,煙灰掉落,猶如無法留住的頭發,落到地上腳一撚就消失了。
“唉……”
這年頭,生意真不好做。
“你抓着,我去買點吃的。”岑黎看了眼時間,朝溫南星說了聲。
差點忘了看時間,這都中午了。
“好。”溫南星正陷入抓娃娃狂熱,頭也不回。
岑黎心裏再次:行,沒事,讓他玩。
等他拎着一袋子奶茶小吃回來的時候,驚奇發現原本的一個人,變成了兩個。
有絲分裂?
再一打眼,是個戴着棒球帽,手裏揣着籃球的男生,穿着件寬松的無袖球衣。
年紀看着和溫南星差不多大,但也可能是溫南星顯小,他顯老。
岑黎蹙了下眉,這是交到朋友了?
想法還沒得到證實,只見那位球衣男生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是要去碰溫南星臉頰。
“幹嘛呢?”
話音剛落,外力迫使溫南星朝後退了一步,他扭頭就看到岑黎站在他邊上,擰着眉峰,左右炫彩的燈光圈着,給那張本就帶兇意的臉又添了點陰影,更唬人了。
尤其站在他跟前,像一堵結實的高牆。
給擋得嚴嚴實實。
接着,比練琴生繭更粗糙的指腹抹了一下溫南星左臉,髒東西一下掉落在地。
溫南星滞了一下,下意識往岑黎那側靠了靠。
岑黎瞥了眼球衣男生,心底嗤笑一聲,沒肌肉。
轉而問溫南星:“你認識他?”
“不認識。”溫南星搖頭。
“現在是不認識啊,但認識認識不就認識了。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交個朋友。”球衣男生也觀察着岑黎,只當他是空氣,朝溫南星亮出手機屏幕。
岑黎視線掃過去,是個二維碼。
呵,搭讪呢。
岑黎往前站了一步,身高優勢讓人只能仰視他。
稍側了側身子,他又問:“你想加嗎?”
溫南星楞了下:“我沒帶手機——”
岑黎接走他的話音:“他說不加。”
球衣男生一下惱了:“不是,哥們,你誰啊?這兒有你什麽事?”
“我他哥。”岑黎啧一聲,“你說有我什麽事?”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