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早間七點。
溫南星的生物鐘似乎也被小鎮的生活習慣所浸染,樓下的大爺六點半準時放戲曲,他趕在大爺前邊,六點自然醒。
說起來,還真是奇跡。
正常刷牙洗漱過後,溫南星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做早飯,而是把陽臺窗戶給打開了。
他沒忘記昨天岑黎說的。
感冒發燒,得通風透氣,把病毒給趕跑。
至于趕到哪去,溫南星問,岑黎倒是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大言不慚地跟他說反正不能在自己家。
海邊空氣清新中帶着點鹹味,溫南星想着時間差不多,準備去敲岑黎家門。
然而剛打開門,就看見自家木門上貼着便箋——
【我在樓下,起了就下來。
注:今日行動忌繁重,宜輕裝上陣。下樓記得當心點。】
字跡依舊潦草。
但能分辨。
要是有旁人,得知兩個住對門的鄰居用這樣古老的傳訊方式,那肯定會吐槽:什麽鬼,你倆中間隔着銀河嗎?
不過溫南星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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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又一張便箋并排貼在冰箱上,其實挺有意思的。
換了身衣服,沒耽擱多少時間,溫南星便下了樓,經過一周時間,腳踝的狀态恢複得不錯,輔助拐杖已經可以退休,不再使用。
但還沒走到樓底,溫南星就隔着牆聽到一連好幾道嘆氣聲。
陰涼大樹底下圍着一圈人,塑料小板凳放着一盤棋,雙方正叫嚣着進行博弈。
“哎呀,你走這步……哎呀我……”
大爺盯着棋盤上的攻殺方式,布滿褶皺的眉間擰成川字,沒夾着煙的手指摩挲下巴,顯然是一籌莫展。
倒是坐在對面的那位,坐姿慵懶,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似的伸長再伸長,都擱到大爺小馬紮底下了。
良久,在各方的催促下,大爺這才顫顫巍巍出手,落在“炮兵”身上。
“你你你不能走這步!走這步必輸!”旁邊的看客藍衣服老大爺一把抓住綠衣大爺的手,攔截他的棋。
綠衣大爺脾性一上來,非走這一棋:“你莫動!你莫動!”
“走走走,你走旁邊去……”
場面一度混亂。
兩人一一言我一嘴,差點打起來的時候,岑黎兩腿一收,看了眼從樓裏出來的溫南星後,從小馬紮上起身:“哦你下來了。”
然後遞給他兩只熱乎的包子:“早飯。”
而後再大手一揮:“不下了,我得走了,叔你們玩。”
“诶诶還沒下完呢!”大爺異常激動。
岑黎:“改天再下吧!”
人溜得快,大爺撈都撈不回來。
這麽些天都在吃碳水,溫南星津津有味啃着肉包,側目問:“你學過象棋?”
偏頭撞進青年充斥着好奇的眼睛裏,岑黎車鑰匙差點甩飛出去:“忙呢,哪來的時間學。”
“沒學過。”他否定道。
溫南星認為他是謙虛:“但我看你走棋很厲害。”
岑黎臉皮厚,笑說:“那确實。不過我的确沒學也沒練過,頂多也就是以前放學回來的時候,不想寫作業,就在樓底下看一會兒。”
“每天看每天看,到後面下個一兩盤,就會了。”他說,“而且玩多了你就知道,大爺們下棋的思路也就那麽幾種。”
“正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溫南星:“……”
原來是這樣打敗老年隊伍的。
“你再看剛才戴紅頭盔的老叔,他就一直不跟人下,就在旁邊看。”走幾步,岑黎又說。
溫南星順勢又扭頭望了眼,的确,大爺只是單純地指點江山。
“知道他為什麽戴頭盔嗎?”岑黎問。
溫南星遲疑地搖搖頭:“他一會兒有事要騎車走?”
岑黎意味不明地笑笑:“不怕河邊有青草,就怕多嘴驢。”
“怕挨揍。”
溫南星:“……”
觀棋不語,在大爺們這裏明顯是句屁話。
明面上是兩人之間的博弈,但實際是群衆與群衆的對弈。
溫南星發現岑黎今天穿得格外運動風,黑T黑褲訓練鞋。
“我們是要去打籃球嗎?”
仍是那輛粉嫩小電驢,昨天溫南星自告奮勇提出要請客吃飯,但是岑黎沒答應,畢竟飯每天都吃,什麽時候都能請。
“不。”
岑黎戴上頭盔,打啞謎:“今天幹點兒刺激的事。”
溫南星:“……?”
他這會兒是不是該驚訝?
-
小電驢馳騁在大路,比陳躍的店鋪要更遠一些,将近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們抵達一條小巷。
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游戲廳就怕傳不出去名聲,沒人來。
車就停在巷口,沒騎進去。
還沒走近,游戲廳的招牌就已經從路口打到小巷口,遠遠望過去,上頭明晃晃的霓虹燈,多盯兩秒都能亮瞎眼。
巷子有些窄,仍舊是石板路,有幾個小臺階。
兩個高矮不一,錯落有致的房屋擠出中間一條道,日光僅能照射到一寸土地,顯得尤為漆黑。
以至于一個不留心,凹凸不平的石板便不由分說絆了某個不看路的人一腳。
“看腳下。”岑黎扶了把,又提醒他。
溫南星站穩:“謝謝。”
本走在前邊領路的岑黎一驚,趕忙跟在後頭,純粹當個守護神,替人保駕護航。
總之——
自從知道岑黎是消防隊出來的,涉世未深的溫小少爺就沒再多疑過。
大概是消防員這個頭銜,讓他莫名生出一種……
親切的錯覺?
等到真正進到最裏頭,他才發現這裏跟桃花源似的,別有洞天。
門口貼着指示牌,二樓是游戲廳,三樓是網吧,四樓五樓……
許多層,溫南星沒細細挨個往下看。
因為上了樓梯,二層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游戲廳,布置有些年代感。
走得大抵是複古風,稱得上是許多人的童年回憶。
停在樓底,溫南星腳步微微滞了一息,扶着旁邊的梯子邁步往上走。
岑黎看上去是常客,進門就先和前廳正着煙的老板打了聲招呼。
“今天沒帶着小姑娘,帶了大小夥子。”老板戲谑打趣。
岑黎回一句:“小的沒寫完作業,不讓出門。”
指的是陳妙妙。
“天天就知道玩,那哪行。”
“也是也是,學業重要,”只要有客光臨,老板就樂呵,“今天要多少?”
溫南星心路變山路,拐了十八個彎。
直到老板丢出兩三個游戲幣,又遞給他們一個小籃筐。
像摘草莓用的,就是進深沒那麽深。
溫南星籲出一口氣。
差點以為老板沾點違法生意。
“你問問他,今天他是老板。”岑黎擡擡下巴,看向溫南星,“我頂多就是個司機,順便來蹭喝蹭玩的。”
他邊說,邊熟稔地開了兩瓶冰汽水,吸管一插。
又掂兩下小筐裏的三兩個游戲幣,一只胳膊撐着臺面,笑得痞:“溫老板,給買多少個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