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傘傘,白杆杆
第27章 紅傘傘,白杆杆
黎鸮不知被什麽成分的藥劑迷暈, 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房間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從普通的男大學生牛仔T恤, 被換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裝——是銀灰色的,肩寬明顯很大,并不太合身。
西裝的胸口別着一朵紅玫瑰, 象征着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
黎鸮冷笑, 鐘家想讓他替那位假少爺鐘一越沖喜,卻連一身合身的衣服都不舍得給他準備,他在他們鐘家人的眼裏, 到底是有多廉價?
他身上的藥勁還沒有完全褪去,身體依舊是使不上力氣, 他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
鐘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 下手狠辣,一下子就用了這麽猛的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從背後捂住他的, 是他那位血緣上的親大哥,鐘一卓。
鐘一卓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年輕有為,卻不去洽談重量級的合同,竟然陪着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做出綁人替嫁沖喜的事。估計這行為背後,鐘爸爸也是默許的。
黎鸮出門蔔的那一卦, 必有一劫, 這劫難應的還真快。
他現在四肢無力, 沒辦法從床上起身。他的衣服和背包都不見了,他慣用的銅錢在衣兜裏, 此刻不在他的身邊。
黎鸮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裏飛快地想對策。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還算淡定,畢竟今天早上的卦象只說有劫難,卻沒說他會英年早婚。而且,他的姻緣線是和謝成贏綁在一起的,暫時沒有斷。有這層保障在,除非發生“他要沖喜的老男人恰好是謝成贏”這種荒誕的巧合,否則這樁婚事根本成不了,黎鸮無須擔心。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快讓身體恢複行動力,然後找到他的三枚銅錢,再去找鐘家那一家子算賬。
想拿他去替嫁沖喜,那就要承擔被他報複的後果!
黎鸮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他的那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離他不遠,在這間套房的外間。
他手裏的那三枚舊銅錢,是他師父給他的,據說是東漢末年的舊物,存在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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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師父還半真半假和他開玩笑,這三枚銅錢在世間存在這麽久,或許哪天得了契機就能化成精怪了。當時,年紀小小的黎鸮還天真地想,如果這三只小家夥變成了精怪,他就有三個小夥伴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以後就有人陪了。
可惜,後來他才知道,自己被師父騙了,這三枚銅錢經歷過這麽久的歲月,身上确實是多出了一些靈氣,但也僅有靈氣,不會變成精怪,黎鸮不可能擁有陪在身邊的小夥伴。
不過,也正是因為三枚銅錢身上散發的靈氣,讓黎鸮很快就能感應到它們所在的位置。只要能拿到銅錢,以銅錢方形之口替言,就能先解開他身上的藥效,他也能出去找鐘家人算賬。
黎鸮又一次努力地動了動手指。
這時,他聽到了從窗戶外面傳來的談話聲。
這裏應該是個二樓,窗戶開着。
從黎鸮躺在床上的角度,能隐約看到樓下搭起的棚子上挂着的紅色燈籠和綢帶,到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還有人們忙來忙去的腳步聲。
“今天是兩家少爺結婚的大喜日子,怎麽來的賓客這麽少?”
“我聽說,這倆家聯姻是為了沖喜,好像是有一方快不行了。你沒看到嗎?大師都請來了,在廳堂那邊擺了桌子點了香,好像是在做法。”
“啊?沖喜,這都是什麽年代了,還有沖喜這麽封建迷信的事?”
“誰知道呢?大概是老人家信呗!也可能是沒有別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我剛才還聽小李說,今天只有一家請了賓客來,另外一家目前連個人影都沒露,也不知道還來不來。”
“那個大師不是說馬上就要到算好的吉時了,人不來,怎麽結婚啊?”
“聽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其中一家為了高攀另外一家,怕到手的鴨子飛了,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聽說那位被拉來沖喜的少爺,現在還暈着呢,也不知道給喂了什麽藥。”
“真的嗎?豪門內幕這麽吓人?”
“都是聽來的八卦,也不一定是真的,咱們手腳麻利點幹活吧,別耽誤了正事。”
“好好好!”
·
作為那位被“拉來沖喜的少爺”,黎鸮在別人嘴裏聽到自己的八卦,這種感覺還是挺不舒服的。
他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嘈雜聲,大概又緩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覺,強撐着從床上坐了起來。
非法用藥。
這是一個罪名,等下報警時,一定要把這一項填上。
黎鸮用手掌死命地壓着自己的額頭,試圖減輕頭痛。他搖搖晃晃從床上起身,單手撐在一把椅背上,一步步,艱難地挪到了門口,靠着自己體重壓下門把手。
很好,門沒開,套房裏間的卧室門被鎖了。
鐘家人是有多害怕他跑掉了沒辦法去沖喜,攀不上對方的高枝?
黎鸮挑起一側唇角,冷笑了一聲,收回壓着額頭的那只手,雙手一起,掄起房間裏的那把椅子,用盡全力,對着門把手就砸了下去。
即使現在藥勁還沒過,黎鸮也是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靠着體重和重力加速度,砸門鎖還是能砸開的。
套房裏面卧室的門鎖只是普通門鎖,被木頭椅子連砸了幾下,不堪重負,把手一歪,鎖扣松了。
黎鸮放下裂開的椅子,扣下門鎖,推開門,自嘲一笑:“我真天真,我還以為找到親生父母後,就不用像在渣爹身邊被鎖在小黑屋裏了。原來,他們都一樣,沒有不同。”
在砸門鎖方面,黎鸮已經算是老手,他小時候被他那位養父反鎖在廁所裏時,也暴力砸過門鎖。
那時候,他還很小,還沒有門把手高,不得不砸開門鎖自救。
也是從那次開始,他養成了銅錢不離身的習慣。
他不想再次被困在某個空間裏無法出去,那種感覺他不想再經歷一遍。
黎鸮走到套間的客廳,很快憑借着銅錢的靈氣,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他迅速地掏出三枚銅錢。
直到三枚銅錢貼在手心上,冰冷的觸感真實地傳遞給他,黎鸮才真正地感覺到了心安。
很快,他單手持銅錢,念了個“解”字,困擾他的眩暈感終于徹底消失了,他的眼神清明了,四肢也迅速恢複正常。
黎鸮把自己衣服塞進書包裏,特意檢查了一下柯基小狗的鑰匙扣。
确定柯基小狗完好無損,黎鸮觸碰在上面的手指頓了一瞬。
他忽然覺得他剛才的行為有些可笑,明明謝成贏已經回魂了,以後也不會再用到這只柯基小狗。做工這麽粗糙的鑰匙扣,即使丢了,又能怎麽樣呢?
黎鸮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果斷拿着銅錢,動用言靈能力,打開了緊鎖的套間大門。
這裏果然是二樓,從走廊的欄杆處,可以看到樓下的宴會廳。
這個宴會廳不大,到處都挂滿了紅色,顯得喜氣洋洋的。
然而,原本應該笑意盈盈參加沖喜婚宴的賓客們,此刻卻各個身形狼狽,一個個像瘋子似的,手舞足蹈,咧嘴傻笑,流着哈喇子齊聲唱歌:
“紅傘傘,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紅傘傘,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
這些發瘋跳舞的人,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就只會唱這麽一句。
黎鸮看到平日裏嚴肅威嚴的鐘爸爸,此刻也像一個大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口水流了一身也毫無所察。而一向知性體面的鐘媽媽,更像是一只□□似的,以一種半彎着腰的高難度姿勢,雙腿站着,頭和雙手抵着地板,跟着歌曲節奏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邊,就是衣冠楚楚的大哥鐘一卓,他的西裝扣已經崩開,頭發衣服淩亂,頭和雙手不停地搖晃,一臉癡傻。
就連那個站在香案前的老道長和他帶來的幾個小徒弟們,也沒能幸免,此刻也已經沒有了理智,邊唱邊跳,傻呵呵地樂着。
黎鸮粗略地掃了一遍宴會廳裏人們的臉,瘋掉的這些人,他大部分都有印象。當初他因為被抱錯帶回鐘家時,這些人也曾借着宴會名義,來好奇圍觀過他這個不被鐘家承認的孩子。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鐘家的親朋好友。
除了他們和服務生之外,黎鸮沒見到另外一方的賓客。好像真的像服務生說的那樣,需要沖喜的那家,根本沒來人。
而來參加婚宴的人,還沒用黎鸮出手,全都瘋了。
黎鸮捏着銅錢,戒備着四周,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宴會廳裏,有精怪的氣息。
很快,黎鸮迅速捕捉到了異樣,目光掃向宴會廳前方。
那裏是宴會廳的舞臺,為了烘托婚宴氛圍,此刻已經換成了紅色的地毯。
黎鸮眼尖地發現,在舞臺最中央,有一朵灰撲撲的、只有三四厘米長、小拇指粗細的小蘑菇,沒有手沒有腳,卻在紅地毯上歡快地蹦來蹦去。
仔細看,就會發現,它此刻的節奏和宴會廳裏這些沒了神志的瘋子們的節奏,是完全一致的!
好像宴會廳裏這些瘋掉的人,都是它吊起來玩弄的提線木偶。
黎鸮盯着那只奇怪的小蘑菇,悄無聲息地捏起銅錢,但下一刻,他念頭一轉,放下銅錢,換成了手機,對着宴會廳這些醜态畢露一身狼狽的瘋子們,錄了一個長達180s的視頻,準備等下去就舉報這裏有人搞xie教還聚衆吸du。
那只在舞臺紅地毯的歡快蹦跶的小蘑菇,聽到了黎鸮的聲音,猛地擡起“頭”,或者更準确形容,是擡起它的蘑菇帽。
在看到黎鸮那一刻,它沒有五官的蘑菇帽子,仿佛“雙眼”放光,滿“臉”興奮。
黎鸮也終于看清它的全貌。
下一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黎鸮:“……好醜的蘑菇。”
小蘑菇:“爸爸!”
……
……
……
舞臺上,正一“臉”興奮,歡快地跑向黎鸮的小醜蘑菇,頓時卡殼了,懵逼地站在原地。
小蘑菇:“???”
小蘑菇:“!!!”
幾秒之後,似乎理解了黎鸮話裏的意思,小蘑菇“哇”的一聲就哭了:“爸爸,你怎麽可以嫌我醜!”
黎鸮也在懵逼:“啥?”
小蘑菇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奶聲奶氣的開始哇哇大哭:“嗚嗚嗚,我不醜,我一點都不醜!我會越長越像爸爸的,爸爸你這麽好看,我不可能醜的!我只是還沒修出人形,修成人形就像你了,嗚嗚嗚……我一點都不醜!人家漂亮着呢!”
黎鸮一頭霧水:“誰是你爸爸?”
——
與此同時,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休息室內。
魁梧男人對輪椅上的老人說:“謝老先生,鐘家說婚宴已經擺好,良辰吉時已到,可以給成贏少爺沖喜了,還說希望您能親自到場。”
輪椅上的老人眉頭微蹙,即使此刻他的表情不甚明顯,卻也能感覺到他很不滿。
“他們還不知道,成贏已經醒了?”
魁梧男人畢恭畢敬回答:“未曾洩露半點。”
“這個鐘家,心太急,辦事沒譜,上不了臺面……”老爺子搖着頭嘆氣,“若不是成贏的長命鎖還養在他家,投鼠忌器,真該讓鐘家見識一下真正的謝家……”
忽然,謝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麽,問:“你剛才說,謝成贏幹什麽去了?”
魁梧男人摸了摸鼻子,忐忑地回答:“成贏少爺說、說,他去接兒子。”
謝老爺子:“?”
——
寵物醫院。
謝成贏盯着眼前這只明顯血統不純的土狗串串,眉頭緊鎖,語氣疑惑。
“你叫謝崽?你是我兒子?”
小謝崽一臉懵懂,天真無邪地歪了歪腦袋:“嘤嘤嘤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