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必有一劫
第26章 必有一劫
楊大鵬這幾天為了他實驗室的菌株們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寝室睡覺,日上三竿,他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寝室裏靜悄悄的,窗簾也沒拉開,擋住了外面的陽光, 室內一片昏暗。
楊大鵬揉着眼睛, 一瘸一拐地從床上下來,腳剛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間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黎鸮,你幹什麽!坐在這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楊大鵬驚吓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鸮。
黎鸮直愣愣地睜着眼睛, 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面色慘白到吓人, 手裏抓着一個小柯基造型的鑰匙扣,指甲摳着小柯基飛起的塑料毛邊。
這狀态,很不正常。
楊大鵬擔憂地問他:“鸮啊,你怎麽了?你怎麽一聲不吭地坐在這裏?你不是說今天要到學校外面辦事嗎,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沒去?”
“啊……”黎鸮像是剛被楊大鵬驚醒似的,慌亂地站起來,在原地站了幾秒, 才回過神。
對啊!他原本今天是和謝成贏約定, 一起去給小謝崽提前察看寵物寄養中心的環境。
現在, 謝成贏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不去。
這類事情,他一個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黎鸮把小柯基鑰匙扣挂在自己的書包上,背在身後,行屍走肉般的出了寝室門。
“哎、哎……”楊大鵬拖着瘸腳,幾步追到門口,看着黎鸮消失在走廊樓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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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所以,滿頭問號:“黎鸮究竟是怎麽了?”
黎鸮走出學校大門,路過門口保安室時,還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然後機械地走到公交車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線,乘坐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沒有什麽空位置,黎鸮就抓着一只扶手站着,一路上魂游天外。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應這麽大,他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難受。
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謝成贏回魂是好事,以後也不用再擔心性命問題,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他還是好難過。
他騰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掌心是濕的,臉上竟然全是眼淚。
這一刻,黎鸮一路壓抑的委屈,瞬間到了極點。
“黎鸮,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哭什麽哭?!”
他對自己沒出息的反應,厭惡至極!
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明明他知道謝成贏早晚會回魂離開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可是他的胸口卻還是像被壓了一塊石似的,重重的,悶悶的,難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歲的大小夥子,竟然還會像小孩子一樣掉眼淚!
黎鸮自己都生自己的氣!
·
公交車很快就把黎鸮到了目的地。
這家寵物寄養中心,剛成立了兩年,許多設施玩具都是嶄新的,環境不錯,黎鸮重點關注了幼崽小狗的飲食情況,在确認沒有什麽問題後,他自己拍板,就決定是這家了。
随後,黎鸮又和寄養中心約定了小謝崽寄養的時間,等小謝崽從寵物醫院出院,他就把它送過來。
這件事順利敲定,黎鸮很滿意。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沒有謝成贏在也沒關系。
他只是、只是這段時間被慣壞了,以為自己身邊終于有伴了。
而且,黎鸮也沒有讓自己失落太久,因為他日後接到小謝崽之後,還是要想辦法幫小謝崽找到謝成贏,讓小謝崽回到謝成贏身邊的。畢竟,他們之間是有父子線的,父子緣分不能斷。
黎鸮自言自語,像是說給別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面,為什麽要傷心難過,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只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覺地握着背包上的鑰匙扣,整個人始終無法高興起來。
——
“鸮哥啊,你這幾天是怎麽了?怎麽總是魂不守舍的?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我們幾個實驗菌株全軍覆沒的倒黴蛋還慘。”楊大鵬拽着黎鸮的胳膊,不放心地詢問。
黎鸮擡起頭,神情冷漠,反問:“有嗎?”
安放在旁邊默默點頭,非常贊同楊大鵬。
俗話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安放現在是女朋友沒了,事關期末成績的菌株們也死了,他是哪裏都不如意。可是即使這樣,他的狀态看起來也比黎鸮強一點。
楊大鵬繼續絮絮叨叨:“鸮哥,你到底是怎麽了?你要是遇到難處你開口,兄弟幾個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黎鸮淡定搖頭:“我沒事。”
謝成贏已經回魂有幾天了,他也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一個人。
都是小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對楊大鵬說:“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給實驗室菌株培養箱注入的營養劑,習慣性地對自己的培養箱說吉利話:“公主們,請好好生長,爸爸的期末成績和獎學金就靠你們了!”
看到黎鸮的培養箱,楊大鵬和安放都齊齊耷拉了腦袋,垂頭喪氣了。
楊大鵬生無可戀地控訴着:“為什麽啊為什麽!為什麽只有你的菌株還堅強地活着!而我們幾個的,不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長。”
黎鸮半真半假地說:“因為我把它們當親生女兒,為它們操的是老父親的心!”
“kao!”楊大鵬知道黎鸮唬他,只能氣憤。
黎鸮他們學校實驗樓的實驗室,為了方便不同年級和專業的不同需求,被隔開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間,再配備一個公用的休息室,供學生記錄和整理實驗數據的。
黎鸮和楊大鵬、安放還有幾個同班同學這學期的期末作業,養在同一個隔斷間。
然而,也就是他們這個隔斷間的培養箱,近期除了黎鸮之外,其餘幾個人的一直在出問題,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麽原因,全軍覆沒了,救都救不回來。就連他們的指導老師,都來幫忙看了幾次,也無濟于事,還是無法成活。
因為這些菌株是關系到期末成績的,楊大鵬他們幾個現在都如喪考妣。也正因此,這學期培育的菌株一次都沒有死亡的黎鸮,成了實驗室裏的錦鯉,每個人路過都要摸一把,蹭蹭好運。
楊大鵬已經向黎鸮問卦:“鸮哥,你給我句實話,你給我蔔的卦象上,我這學期期末到底能不能挂科?”
黎鸮仔細端詳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終于給楊大鵬吃了一顆定心丸:“是吉卦,你期末不會挂科的,你新培育的實驗菌株很快就會成活。”
“真的嘛!我太愛你了鸮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從見過那只黑貓精怪後,楊大鵬就對黎鸮的本領深信不疑,對着黎鸮連摟帶抱的,就差對着黎鸮臉頰親一口了。
黎鸮渾身抗拒,雙手使勁地把他往外推。
“好吧,既然爸爸都開口了,本公主就勉為其難地幫你也照看照看吧!”
有一道很輕很模糊有點尖細的聲音,突兀地在實驗室隔間響起,聽不太清說了什麽,只感覺到應該是女孩子的聲音,很甜。但即使根本聽不清說什麽,卻也覺得很好聽。
楊大鵬回頭,看到了正巧路過他們實驗室門口的梁穎學姐,他下意識問:“學姐,你說什麽?”
梁穎學姐手裏拿着藥劑注射器,一臉茫然,搖頭:“我沒有說話啊。”
楊大鵬:“嗯?剛才不是學姐你說的嗎?”
他看了看四周,此刻這個實驗室隔間裏,除了他抱着的黎鸮,旁邊站着的安放,就只有門口的梁穎學姐了,沒有別人。
梁穎學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就去了他們隔壁實驗室。臨進門前,她習慣性地問黎鸮:“鸮啊,我今天先邁哪只腳?”
黎鸮笑着說:“右腳。”
“OK!”梁穎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隔壁實驗室。
楊大鵬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怪我,沒有每天向你問吉兇!”
黎鸮懶得理會他的插科打诨,推開他說:“你好好培育菌株吧,我先出去辦事了。”
——
黎鸮今天是去接小謝崽的,把小謝崽從寵物醫院接出來,送到寵物寄養中心暫時寄養。
他出門前,習慣性地給自己算了一卦,三枚銅錢呈現出的卦象讓黎鸮微微一愣。
自從上次他給自己算出了“天降桃花”的卦象之後,黎鸮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特別的卦象了。
今日的卦象顯示,出門必有一劫。
破這類卦象最好的辦法,就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但是,黎鸮已經和寵物寄養中心約定了時間,明天又是周一滿課,他只有今天有空去送小謝崽。
黎鸮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出門。
他路過學校花壇時,發現了一只非常眼熟的黑貓,又胖又肥又壯,富态的都要流油了。它的周圍圍了一圈女同學,愛心泛濫地給它投喂各種零食。
“這只小流浪貓太可憐了,來,咪咪,多吃點。”
“吃我這個吃我這個,我剛剛買的凍幹。”
“這裏還有貓糧,慢點吃別噎着。”
“喵~~”又肥又壯的黑貓,非常無恥地在賣萌,即使圓溜溜的貓眼睛和黎鸮四目相對了,也毫不心虛,繼續騙吃騙喝。
黎鸮:“……”
黎鸮詫異,心裏暗想:它不是應該陪在阮思思身邊嗎?怎麽在這裏裝流浪貓騙吃騙喝了?都這麽胖了還吃那麽多?
然而,黎鸮沒想到,黑貓竟然聽到了他的心裏話,暴躁地跳了起來,朝着黎鸮就一陣“喵喵喵”叫瘋狂輸出。
“思思去上周末選修課了,本喵在這裏等她下課!本喵才沒有裝流浪貓,是這些愚蠢的人類自願給本喵上供的!哼!本喵是吃你的了還是喝你的了,你有什麽資格嫌棄本喵胖?本喵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你管不着!”
黎鸮于心不忍地拆穿它:“……你其實可以隐身等的。”
“喵!要你管!”大肥貓暴怒了。
黎鸮識時務地先行撤退。
被黑貓精怪這麽一打岔,黎鸮這一路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出了學校大門,沿着人行道朝着公交車站走去,忽然,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
黎鸮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卻聽到有一道女人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黎鸮。”
聲音知性又溫柔。
是黎鸮的親生母親孫穎琳。
黎鸮想到出門前的卦象,渾身戒備地望向從車上下來的女人。
然而,還是晚了,黎鸮只注意到了正在下車的孫穎琳,沒有注意到他背後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此機會從他身後襲擊過來,飛快地用一只濕漉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也不知道手帕上是什麽成分,黎鸮吸入的瞬間,四肢就沒了知覺,掄起的拳頭也只是無力地砸在了那人身上,毫無作用。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感覺到身體被移到了車裏,随後車子開始移動,耳邊傳來了孫穎琳哭哭啼啼的聲音。
“鸮鸮,你別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媽媽對不起你!那邊要求今天晚上舉行婚禮儀式,選定吉時進行沖喜。可是越越膽子小,他從小是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媽媽不能讓越越去,媽媽舍不得越越,所以只能把你送過去了,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黎鸮很想問:既然不曾愛過他,他們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樣,互不打擾,彼此放過嗎?現在又憑什麽讓他替鐘一越去沖喜?
可是藥效勁太大了,黎鸮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