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要小看言靈官
第28章 不要小看言靈官
黎鸮突如其來喜當爹, 驚吓大過驚喜。
幸好,此刻叫他爸爸的,只是一朵顏色醜醜的小蘑菇, 他就算再天賦異禀,也絕對不可能生出這樣的娃。
嗯,它很小, 非常小, 整朵小蘑菇還沒有他的小拇指長。
“你是誰?”黎鸮手持銅錢,保持着戒備問。
那朵醜兮兮的小蘑菇,也不知什麽時候從自己的蘑菇腿上, 伸出了兩條細細的菌絲,正在自己的“臉”上抹“眼淚”。它忽然看到黎鸮手裏拿着銅錢, 一副防備它的神情, 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比剛才更委屈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開始撒潑打滾。
“爸爸你不認我了?你怎麽能不認我?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渣爹!”
黎鸮:“……”
黎鸮也不知道,明明這只是一朵沒有五官的小蘑菇,他卻好像真的在它“臉上”看到了豐富精彩的表情。
他無視小家夥的無理取鬧,心平氣和地問:“所以,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什麽精怪?”
“爸爸!”
小蘑菇終于不再哭鬧,蹦蹦跳跳地跑到黎鸮面前。
它原本是想順着黎鸮的西裝褲往黎鸮身上爬, 但是被黎鸮一個眼神制止了, 瞬間就沒了膽, 只能爬到黎鸮身邊的樓梯扶手上,在上面站穩, 乖巧仰着自己的小蘑菇帽子,老實回答黎鸮的問話。
“我是拟态真菌,會嗖嗖嗖變來變去的那種。爸爸,你喜歡什麽樣子我都可以變出來!爸爸,你是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我都能變給你!”
黎鸮:“!”
拟态真菌竟然也能變成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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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成天和各種菌株打交道的生物學專業大學生,黎鸮自然是了解過關于拟态真菌的相關知識的。
最早被人類發現的拟态真菌,是一種真菌模仿物,屬鐮刀菌的一種。它們可以模仿花朵,變出假花,欺騙來采蜜的蜜蜂幫它們傳播孢子。這類的拟态真菌,它們不僅會把自己的外形仿生的一模一樣,甚至連散發的氣味也會模仿,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後來,人類在自然界中也陸陸續續地發現了其他種類的拟态真菌,它們的拟态本領各不相同,有的能模仿葉子,有的能産生葉叢以假亂真,有的模拟氣味誘使傳粉者,手段層出不窮。
黎鸮對上眼前這朵小蘑菇的“眼睛”,感覺到對方正眼巴巴地充滿渴望地看着自己——雖然黎鸮并沒有看到它的眼睛究竟在哪裏。
小蘑菇等了半天,還沒有等到黎鸮的答案,于是又往前挪了幾步,更靠近黎鸮,催促着又問了一遍:“爸爸,你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
黎鸮語氣一頓:“你為什麽要叫我爸爸?”
“因為你就是我爸爸啊!”小蘑菇理所當然地回答。它的蘑菇腿上探出兩條細細的菌絲,像是兩只小手一樣揮來揮去,歡歡喜喜地碎碎念:“我就要開始修人形了,我要變成爸爸喜歡的模樣。”
“我不是你爸爸,我生不出來你。”黎鸮客觀陳述事實。
小蘑菇聽到黎鸮這麽說,小臉瞬間就垮下去了,奶聲奶氣地開始哭,但語氣卻非常不服氣:“嗚嗚嗚,你明明說過,你是實驗室裏面的菌菌們的爸爸!它們是菌菌公主,我也是菌菌公主,憑什麽它們可以,我不可以?你不能偏心,都是菌菌,你要公平對待,你就是我爸爸!”
“???”黎鸮滿頭問號。
這是什麽強買強賣的邏輯!這個邏輯從根本上就是說不通的!
那些是菌株,它是小精怪!根本不一樣好不好!
黎鸮盡量試圖和它講道理:“實驗室裏的菌株是我親手養的,并且關系到我的期末成績和獎學金,比我的命都金貴。你是精怪,和它們不一樣,我也不可能當你的爸爸。”
“哇!”小蘑菇又哭了。
黎鸮頭疼,你怎麽那麽愛哭!
小蘑菇用蘑菇腿上的兩條菌絲又開始抹“眼淚”,委屈巴巴地控訴黎鸮:“渣爹!你是渣爹!你抛妻棄子,嗚嗚嗚……”
他哪來的妻?哪來的子?黎鸮沒持銅錢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他真想獎勵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小家夥一頓拳頭!
他盯着這只醜蘑菇,忽然記起來,上一次和保安大叔去埋葬狗媽媽時,在回來的路上,他撿到過一朵同樣醜醜的小蘑菇,長得和眼前的這朵好像是一模一樣。
他試探着确認:“你是山上那朵小蘑菇?我差點踩到的那朵?”
小蘑菇一聽,立即停住了哭聲,又變得歡天喜地,高高興興地喊着:“爸爸,你記起我了!是我啊是我啊,就是我!你還把我種回去、幫我抖落孢子了!”
黎鸮詫異,竟然真的是他曾經差點踩死的那朵小蘑菇。
當時他以為那只是一朵普通的醜蘑菇而已,沒想到它會是拟态真菌。
“所以說,現在醜蘑菇的樣子,也是你的拟态?”黎鸮好奇問。
“變成普通蘑菇才能跟人類回家啊,毒蘑菇人類不敢撿,但是普通蘑菇都好醜啊!”小家夥的聲音雖然奶裏奶氣,有點可愛,說的話卻并不是那麽可愛的。
黎鸮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它選中跟回家的人類,不會是我吧?
他試探着問:“你為什麽要跟人類回家?”
小蘑菇敏感地覺察到了黎鸮眼神裏的防備,頓時又開始傷心了:“爸爸,你是不是嫌棄我醜?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有意識時,就看到了爸爸你,我就要跟你回家!家裏面那麽多菌菌,長得也都很醜,你還叫它們菌菌公主!大家都是菌菌,為什麽區別對待,爸爸你不能這麽偏心!而且,家裏的那些菌菌們都嬌滴滴的,不肯好好生長,要不是我教訓它們,它們還耍脾氣鬧自殺。我可比它們有用多了,這些人類欺負你,我還能幫你讓他們都躺板板!”
“你跟去我的實驗室了?”黎鸮更關心實驗室的事,畢竟事關他的獎學金——那是他的重要經濟來源之一。
小蘑菇乖巧點頭,語氣卻比剛才委屈一萬倍:“嗚嗚,爸爸,我也不想住實驗室啊,我也想跟你睡一起啊!可是那個渾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天天摟着你睡覺,還摟的那麽緊,一點縫隙都沒有,我根本找不到機會靠近啊!”
“咳咳咳……”黎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謝成贏晚上天天摟着他睡覺?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不自在地轉移話題:“這些人變成這樣,都是你弄得?”
他注意到,在這朵小蘑菇跑過來和他講話開始,婚宴廳裏的這些人的節奏立即就亂了,開始各瘋各的。
有的人開始滿地打滾,有的人指着棚頂的燈哈哈大笑,還有的抱着垃圾桶痛苦流淚忏悔自己的虧心事,還有的左右搖擺嘴裏含着有小人在跳舞的……
“你把他們怎麽了?”黎鸮默默地收起銅錢,這些人此刻的慘狀,暫時不用他出手報複了。
“致幻蘑菇,我的拟态之一。”小蘑菇奶聲奶氣的,還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小蘑菇腿,看起來很驕傲,它甚至還有一點遺憾,“我可厲害了,我還能拟态紅傘傘毒死他們!爸爸,你需要嗎?”
“不需要!”黎鸮趕快掐斷小精怪的可怕想法,“接下來的事不用你插手,我們可以找警察叔叔替我們伸張正義。”
黎鸮早就決定報警,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報警證據。
只是,在報警之前,有些事他需要親自解決。
他走到此刻已經狼狽不堪的鐘爸爸和鐘媽媽面前。
小蘑菇順着黎鸮的西裝褲腿往黎鸮身上爬,最終挂在衣服的長袖外面,小聲地說:“他倆這麽狼狽,不關我事,我只能致幻。”
至于致幻之後看到什麽做了什麽,它可不負責。
它只是一朵無辜又可憐的“小蘑菇”。
黎鸮并不在意,他單手持一枚銅錢,念了個“醒”字。
鐘家夫妻兩個,頭腦短暫清醒,找回了理智,恍惚地看着彼此,一時間沒回過神,傻愣了幾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麽。
“黎鸮!是你!咳咳咳!”鐘爸爸扯着嗓子暴怒,卻發現自己嘴裏堆滿了口水,差點被嗆死。
鐘媽媽似乎也回過味來,驚恐地看向黎鸮。
黎鸮環顧四周,薄唇冷笑,緩緩開口:“你們可真疼鐘一越啊,今天這種情況,你們都沒有讓他到現場來。”
“黎鸮!你想幹什麽!”鐘爸爸費力開口,卻因為太過狼狽,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閉嘴,先聽我說。”黎鸮直接打斷他,“自從去年,你們找到我開始,我從來沒有向你們要求過什麽。你們不愛我,不認我,我都沒怨過你們。我以為,我們可以像陌生人一樣,和平共處,互不幹擾,逢年過節見一面,表面客氣一下,算是圓了這份親子緣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卻不讓我清淨,跑來算計我。我這個人呢,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你你你你……你要幹什麽?”鐘爸爸莫名地開始感覺到了恐慌。
鐘媽媽卻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看見了黎鸮衣袖上趴着的那朵蘑菇——它正探出無數細細的菌絲,躍躍欲試:“爸爸,爸爸,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來我來!我可以的我超有用的!”
黎鸮安撫它:“乖,用不到你,我來就可以。”
他緩緩起身,把手裏持着的銅錢變成了三枚,居高臨下的看着鐘爸爸和鐘媽媽,說:“你們接我回來時,應該打聽過吧?我老家的那些人都說我會擺攤算命,其實這并不準确,因為我修的是言靈。你們知道言靈官在古代的另一種說法是什麽嗎?是烏鴉嘴。換個詞,也叫祝,諧音詛,詛咒的詛。既能祝福,也能詛咒。而且,言靈官就是言出法随,不管給出什麽詛咒,都不會被反噬。我想拿走你們鐘家的運勢,輕而易舉。”
“黎鸮,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鐘爸爸畢竟是做生意的,平日裏風水大師也是請過不少,打過交道的。別的不懂,但是黎鸮最後一句他卻是聽懂了。
黎鸮覺得好笑:“現在你承認你是我爸爸了?但是沒用,已經晚了,天道不會承認的。而你和鐘家所有人的運勢,一定會離你們而去。”
他只是站直身體,單手持三枚銅錢,輕飄飄地說了一聲“離”。
鐘爸爸只覺得腦海裏有根線斷了,他似乎親眼看到,那些原本圍在他身邊的運勢,都瘋狂地向後撤退,離他越來越遠。雖然他心裏抗拒相信黎鸮的鬼話連篇,但是那一刻,他竟然覺得黎鸮說的都是真的。
黎鸮做完這些,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鐘媽媽的身上。
此刻的鐘媽媽身形狼狽,已經沒有了往日裏的溫柔和知性。
黎鸮當着她的面,收起銅錢,閉了閉眼,才緩緩開口:“看在你十月懷胎,生我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對你使用任何手段。如果你願意和你先生離婚,和鐘家所有人斷絕關系,徹底離開鐘家,鐘家的衰落運勢就不會落在你身上,這是你唯一的自救機會。”
“鸮鸮,媽媽……”鐘媽媽開口了,但是她現在腦子亂亂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她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黎鸮的胡言亂語。
黎鸮回頭看她,眼神裏帶着一抹哀傷,他輕聲地說:“你知道嗎?其實你的運勢,一直都不好。如果你的運勢好,當初也不會被抱錯孩子,斷了母子緣分。”
他說完,掏出了手機,當着鐘家夫妻兩個人的面,撥打了110,舉報這裏有人非法聚衆組織xie教,并且集體吸食致幻劑,他有視頻為證。
警方對這類案情高度重視,很快就趕到了。
看到整個宴會廳裏廳外一片明目張膽“沖喜結婚”的場景,更是證實了這裏在組織什麽活動,黎鸮也被當做證人帶回去做筆錄。
等他做完筆錄,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黎鸮站在公安局門口,忽然記起,他今天原本是要去寵物醫院接謝崽出院的。
他立即掏出手機,想給寵物醫院打個電話,可惜手機沒電了,已經沒法開機。
正巧這時候,有一名年輕警察站到了黎鸮身邊,和他打了個招呼。黎鸮一看,還是個熟人,是上次陳實川案子裏,幫他記筆錄的那位。
這小警察是下班到這邊送材料的,正準備下班回家,在門口就遇到了黎鸮。他人挺熱情,見到黎鸮後,還順口和他打聽了幾句張餘億道長。張餘億道長出身龍虎山,很有名氣。
黎鸮見這警察也是個自來熟,又擔心寵物醫院那邊等的急,于是冒昧地向他借了手機,先給寵物醫院打電話。
黎鸮撥通電話,剛剛提到謝崽的名字,寵物醫院那邊就告知黎鸮:
“謝崽今天白天已經被接走了。”
“是誰接走的?”
“是登記簿上的人,它爸爸,謝成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