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始天蓮池有什麽好?好就好在沒有嚣張霸道、性格惡劣的龍。
游魚們不假思索地拒絕姬眠魚的建議, 姬眠魚很是遺憾。她托着腮嘆氣:“我那魔域之中也有蓮池,比這處還大呢。種着各種各樣的蓮花,池中也有各種各樣的游魚, 你們真的不出去見見世面?要在小小的蓮華神宮當井蛙?”
“你們困在這方天地裏, 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自由。”
姬眠魚收起神通,沒有一條游魚願意聽她念叨,紛紛化作離弦的箭,飛一般飚向遠處。姬眠魚不可思議地瞪着那群叛逆的魚——她是龍!也是水族之主!魚緣這麽差的?绛塵真是的, 自己不願意跟她就走算了, 竟然還教育蓮池中的游魚遠離她, 真是離譜!
入夜。
月明星稀。
姬眠魚催動着蓮臺, 小心翼翼地挨近那一池白蓮,她悄悄地從池中撈起一朵,抱在懷中反複把玩。她的視線在盛着月色的蓮花上停留, 慢慢地又落在腕上那串三生蓮上。她們既是恒定,三世一身,也可以說是無往世、無未來,這三生蓮是哪三生?哦不對, 如果定歲針指向陰面, 天地翻覆,她們一日淪為幽冥之主,那勉強能說是“三世”了。
姬眠魚瞧着瞧着, 兀自笑出聲來。绛塵送她三生蓮,那她是不是也要送绛塵什麽?幾條大烤魚?不過依照绛塵的性情,八成會将烤魚往她臉上一砸, 冷冰冰地說聲“滾”。不對, 這三生蓮哪裏是绛塵送給她的?分明是趁人之危, 在她昏睡的時候強行戴上的。還說什麽,就算把手剁了也無法卸下!這算什麽?打個徽記?她是绛塵所屬龍嗎?绛塵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分?她是在劫世歸來後,便丢棄青蓮之身了?姬眠魚越想越氣,可沒地發洩,只得在蓮臺上來回打滾。
绛塵到池邊時,就看到一條縮到一丈大小的金龍在蓮臺上滾動,金色的龍鱗翕動,嘩啦啦的清響仿佛抖落一袋金幣。姬眠魚:“……”龍瞳中倒映出绛塵絕世脫俗的臉,姬眠魚慢慢地将龍首抵在蓮臺上,只餘下一對龍角輕微晃動着,無聲地訴說着她的懊惱。
绛塵問:“你怎麽還在這?”
姬眠魚:“?”她氣得不行,她怎麽好意思開口詢問?“不是你将我困在蓮臺上的嗎?”姬眠魚變回人形,坐在蓮臺上幽幽控訴。
绛塵平靜看着姬眠魚:“禁锢早已經消失,你難道不知嗎?”
姬眠魚:“萬一你有其它陰謀詭計呢?”
绛塵笑了一聲,玩味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如此沒膽。”她沒再看姬眠魚,伸手在池中一撥,頓時蕩開一片漣漪。她折了一朵蓮作勢要走。可才邁步,手腕就被姬眠魚拽住了。
自己困住自己,還被绛塵嘲諷一通,姬眠魚哪能咽得下這口氣?但在绛塵垂眸看來的時候,她把想說的話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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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還有事嗎?”绛塵笑微微地問,她的語調平和,眼眸似是月光下盈盈的湖水,潋滟中生出些許春情。
姬眠魚不由自主地松開绛塵。
绛塵又道:“你該回魔域去。”
姬眠魚:“?”半日前要她留在蓮華神宮的是誰?才平息的怒意又被挑起,她瞪着绛塵咬牙切齒,“你将我當什麽了?”
绛塵眨眼,似是對姬眠魚的問話很困惑。姬眠魚看着她的神色,紅唇抿得更緊。
“始天四尊之一。”绛塵不疾不徐說,“元初龍神、妖族之尊、魔域之主——逍遙游中的大宗師姬眠魚。”
這一連串頭銜從绛塵的口中說出,着實是怪異。她質問道:“你在諷刺我嗎?”
“沒有。”绛塵搖頭,“我有這樣做的理由嗎?”
“不需要理由。”姬眠魚哼了一聲,“你沒聽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現在想要趕我走,晚了。不學會按摩,我是不會離開的。”眼神在绛塵臉上溜了一圈,姬眠魚又笑,“好姐姐,等着你手把手教我呢。”
绛塵拿着蓮花将喋喋不休的姬眠魚撥開,擡步便走 。
姬眠魚見狀呵呵冷笑,忙不疊追上去。“就這樣算了?還有一事我不曾跟你算賬呢,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在我腕上留下三生蓮,是不是過分了?你一點都不尊重我。”
绛塵觑了姬眠魚一眼:“那我跟你道歉。”
姬眠魚原本以為绛塵要說解開三生蓮呢,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這會兒聞言心又落回。她仰首伸眉:“難道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想解決嗎?”
绛塵停步,垂眼問她:“那你準備如何?”
姬眠魚不假思索脫口道:“我也要留點東西!”
绛塵睨着她:“你留下的還少嗎?”
姬眠魚還以為她指得是被挖大的蓮池,忙道:“蓮池、屏風、珊瑚樹等都是身外之物,不一樣。我、我——”那原本停留在绛塵側臉的眸光滑向脖頸,一直沒入衣領。姬眠魚心中躁動,一下子變得口幹舌燥。
“你怎麽?”绛塵走近姬眠魚,她雙手背在的身後,稍稍往前一傾,俯身在姬眠魚耳畔道,“難不成想在我身上留下永恒的印記嗎?”绛塵的聲音泠如玉石,唇畔揚起的弧度像是譏諷。
姬眠魚心跳如擂鼓,掌心捏了把汗。如果是龍身,恐怕龍鱗盡數炸開。她頭皮發麻,可不想在绛塵跟前露怯,故意惡聲惡氣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她往後退了一步,審視着绛塵,仿佛在思量從哪處下口更好。
绛塵不着痕跡地避開姬眠魚的目光,平淡道:“你該回去了。”
姬眠魚壞脾氣上來,以不容辯駁的語氣強硬道:“我說了,我不回。”
绛塵也沒跟她争執,只是淡淡道:“随你。”她掩住眸中一抹倦色,就算結果如她所願,可緣由只能是姬眠魚的一時興起,她十分熱衷跟別人唱反調。
蓮華神宮中法殿衆多,姬眠魚大咧咧地尾随着绛塵走到她往日清修的殿中,毫不客氣地占據唯一一張小榻。她将榻尾擺上一張小幾,銅爐一落,香丸一擲,頓時悠悠的輕香在殿中缭繞。她原本歪着看話本,可沒一會兒便覺得膩味,将書卷推到一邊,她看着坐在蒲團上的绛塵問:“绛塵,你對魔域是不是有意見?”
绛塵眼也沒睜,吐出一個字:“無。”
姬眠魚一臉篤定:“那就是對我有,難怪我當初邀請你去魔域,你不願意,原來是不願與我共事啊。”
绛塵聲音幽冷:“你當初是真心的麽?”
姬眠魚面色空白瞬間,她趕緊地擺出一副溫柔可人的笑容,熱情洋溢地開口:“自然是真心的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滿腔殷勤,最後只能付諸東流水。不過也無妨,不是你第一次拒絕我,不要緊,我習慣了。”
绛塵終于轉眸看姬眠魚。
她翹着腿斜躺着榻上,厚實的玄色披風早就被她壓下身上,推起一小團褶皺。頭發早就散了,束發的游龍玉飾不知何時被她卸下扔在枕邊,墨色的長發迤逦滑落,像是濃墨在紙上暈開。她的唇畔總是揚着笑容,像龍的威勢和兇悍深深地藏起。
她并不無害。
绛塵起身走向姬眠魚。
姬眠魚将翹起的腿放了下來,沖着绛塵笑。
绛塵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姬眠魚。
“你想的難道不是将我帶回魔域,魔域會變成第二個清寂的始天或者天庭嗎?”
“你想的難道不是我妨礙你逍遙自由嗎?斷了你揚葩振藻的才情,礙了你轉軸撥弦的風流意态——”那雙本無波瀾的眼中,漸漸盈滿譏诮,以及一絲一閃而過的悲愁。千般念想,數息之後,歸于寂寂,再看又是一雙冷冽而寂然的眼。
姬眠魚一骨碌爬起身,跪坐在绛塵跟前,她雙手搭上绛塵的腰,笑容明豔如盛放的花朵:“都是誤會啊!”為讓自己話語有跟多說服力,她還用力一點頭。“我對你一片赤忱,天人共鑒!但有一字胡言,就教我、教我——”
姬眠魚:“……”她朝着绛塵擠眉弄眼,這個時候不應該出聲打斷她的表演嗎?
绛塵優游不迫地問:“教你怎樣?”
姬眠魚讪讪一笑:“教我種花不開。”
绛塵緩緩開口:“大界三天,哪朵花是你親自種下的?”她一雙黑眸深深地盯着姬眠魚,“不必再找托詞,你騙我,我不怪你。”
姬眠魚直了直脊背,狐疑道:“真的?”
绛塵點頭:“真的。”頓了頓,又笑說,“我頂多打斷你的手腳,扭斷你的脖頸,将你吊在天門前三天三夜罷了。”
姬眠魚頭皮一緊,能屈能伸,她一臉誠懇:“現在邀請你去魔域是真心的。”反正魔域格局已成,绛塵想拆掉游樂處都不成,除非她想惹怒整個魔域。可這樣一來,生出争執則劫氣逆沖,天地岌岌可危。別說是紅蓮,就算變成黑心蓮,她也不會這樣做。“蓮華神宮中,你對我多番照顧,等你來魔域,我定清宮除道,掃榻相迎。”
绛塵垂眸看姬眠魚攬住她腰身的手,輕輕一拂:“不必勞煩。”
姬眠魚眼中映襯出绛塵冷漠的神态,心中像紮了根刺,她短促一笑:“萬一真有那麽一天呢?你在我心中與衆不同,我必須要用最高的禮節來接待你。”
绛塵輕嗤一聲,既然萬物齊一,何來與衆不同?她往後退去,遠離姬眠魚,最後回到蒲團上打坐。
姬眠魚重新躺倒,眯着眼睛,思緒漂浮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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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碑落下,幽冥天附近再無六天故氣溢出,至于成型的鬼物更是不見蹤跡。
绛塵入定,寂靜的法殿顯得莊嚴肅穆,姬眠魚不耐這般氣氛,時時出門轉悠。
始天無涯,僅有四位上古神君駐身,可心随意往,她們之間想見就見,譬如此刻,搖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姬眠魚的跟前。
“去我道場小酌一杯如何?”搖光笑吟吟地望着姬眠魚。
姬眠魚本想拒絕,可從搖光的笑臉上看出一抹嚴厲、一點執拗。她笑道:“你那還有好酒?我不信。”
搖光輕描淡寫道:“當然有,只是過往你不知罷了。”
姬眠魚故作傷懷:“道友防備我甚深吶。”
搖光平靜地看着她表演。
姬眠魚嘁了一聲,背着雙手邁着悠游自在的步子,緊随着搖光往前走。
搖光的道場看似很簡樸,只一間小院坐落在無涯之地。
門上漆紅,銅環滿是光澤。院中種着一樹桃花,微風徐來,落花輕盈。
姬眠魚随着搖光入內,她沒去深處,只往石桌邊一落,問:“酒呢?”
搖光輕笑一聲,一拂袖,一壇酒便朝着姬眠魚飛去:“是風月無涯。”
“名字倒是文雅。”姬眠魚頭也沒擡,她迫不及待地給新酒開壇,從袖囊中取出酒具以及衆多瓜果擺上。品嘗一口後,她又說,“很不錯。”頓了頓,問,“你尋我只是喝酒嗎?”始天幾位哪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不是。”搖光搖頭,“我有一事想問你。”
姬眠魚惬意地眯着眼:“你問。”
附近無旁人在,搖光的問題很是直白:“你愛绛塵嗎?”
姬眠魚噗嗤一聲,被烈酒嗆得淚光閃爍。酒盞拍在石桌上,她連連咳嗽,半晌才緩過神來,詫異地瞪着搖光,道:“你瘋啦?這是什麽鬼問題?”
搖光眉頭微蹙,心想,這是什麽反應?她思忖片刻,換了個問法:“如果我與绛塵落入幽冥天,你會救誰?”
姬眠魚不假思索說:“绛塵。”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可搖光還是被姬眠魚的直白紮中,四人同修,可在姬眠魚眼中,諸人境遇截然不同呢。她啞然失笑,片刻後問:“為什麽?”
“這還用想嗎?”姬眠魚一邊剝瓜子,一邊興致勃勃道,“如果你們都落入幽冥天,說明定歲針幾乎失控,事情變得極壞。你的功行比起绛塵來說,差上那麽點。我救你你可能拖我後腿,但是救绛塵就不一樣了,她興許會成為我的左膀右臂,與我一道退敵。”
搖光完全沒想到姬眠魚會這麽解釋,她盯着姬眠魚,仔細地觀察着她的神色,爛漫的笑容中,找不到絲毫作僞的痕跡。“我會拖你後腿?”搖光問。
姬眠魚道:“你沒聽過嗎?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啊。不過同修一場,我也不會真的棄你不顧,有機會還是會去幽冥探望你的。若是你覺得寂寞孤單了,我就把澹青也給你扔過去。”
搖光咬牙切齒:“那我謝謝你。”
姬眠魚一揮手:“不用客氣。”
搖光聽了姬眠魚的話,氣湧如山。她連着勸說自己好幾聲“別計較”,再次嘗試将話題拉回最初。她說:“你只想要绛塵陪着是嗎?”
姬眠魚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她眉頭蹙起,連倒酒的手也跟着壓下。她琢磨一陣,露出一抹關切的笑容:“搖光道友,你今日是怎麽了?”沒等搖光出聲,她又笑嘻嘻道,“天底下少了誰,我都會寂寞的。”
搖光嗤笑:“你入魔域之後,便消息全無,這便是你的‘寂寞’嗎?”不只是沒同她們往來,也不和绛塵通訊,這是不是意味着绛塵的念想會落空?
姬眠魚拖長語調:“我有相思不可言呢。”
搖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姬眠魚依舊跟過往一樣難以溝通。她繼續問:“你思誰?”
姬眠魚不假思索地說出一串名字:“澹青、搖光、姬珺、閑問之……”
“你報菜名呢?”搖光打斷了她,“閑問之你在魔域不是天天見麽?”
姬眠魚:“那就把她剔出去。”
搖光:“……沒有绛塵?”
姬眠魚似笑非笑地盯着搖光,慢條斯理道:“你果然很關心她。”
“錯了。”搖光糾正道,“是你和她。我記得某年你從紅塵歸來,問绛塵要不要跟你結成道侶。”
搖光的話語勾起姬眠魚某些不太美妙的記憶,她唇角的笑容都收斂了幾分。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酒杯,她淡淡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還提出來?我當初只是好奇心作祟。”
活該讨打,搖光暗罵一聲。
姬眠魚又記起一事,她又問:“為什麽紅蓮成駐世之身了?”
搖光神色微妙,她觑着姬眠魚說:“你不知道?”
姬眠魚奇道:“紫微天鐘響起的時候我才蘇醒,我怎麽會知道?難不成是劫世遇锉太嚴重了?”
搖光:“……”她審視着姬眠魚,明明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唇邊變作一道嘆息,她有氣無力道,“你自己去問她吧。”
“我那不是觸黴頭嗎?”姬眠魚立馬搖頭否決搖光的建議,“入劫世還有個阿青呢,我去問問她好了。”
“你別。”搖光伸手一攔,正色道,“澹青在閉關。”她不知姬眠魚身上出什麽問題,绛塵不說自有緣由,若是她和澹青開了這個口,惹出什麽禍端來,就不妙了。
姬眠魚淡定道:“那算了。”反正她也要回到魔域去了,绛塵到底是青蓮還是紅蓮化相,跟她有什麽關系?慢悠悠地小酌數杯後,姬眠魚連剩餘的風月無涯一道帶走。看在酒的份上,她給了搖光很多好臉,至少沒有頻繁嗆聲。
等她離開後,搖光悵然嘆息。
她雖不愛飲酒,可這一壇風月無涯一釀千年啊。
酒舍了,答案仍舊沒得到。
微風徐徐,落花盈盈。
在姬眠魚離去不久,澹青悠悠來訪。才踏入院中,她便一揚眉:“殘餘的酒氣。”
搖光點頭:“請了姬眠魚來。”
澹青呵呵冷笑:“她怎麽還沒滾回魔域?”
搖光沒接腔,而是将話題一轉,道:“你近來少在四處走動。”
澹青一臉費解:“為什麽?”
搖光:“我告訴姬眠魚你在閉關。你也不想她來尋你麻煩吧?”
澹青不痛快,她盯着搖光問:“理由呢?”
搖光倒也沒有瞞她,說了自己發現的重重疑點。
那頭姬眠魚載酒離去,心中猶為暢快。
她快步掠回法殿中,乍一見绛塵負手立在窗畔,吓了一跳。不是在入定嗎?這麽快就回神了?
绛塵見姬眠魚不在,還以為她回魔域去了,哪知這人不聲不響地蹿出。掩飾住眸中一閃而去的詫異,她瞥了姬眠魚一眼,又收回視線。
“我從搖光那拿了一壇好酒過來,不過我想你也不要。”姬眠魚笑着道,她在殿中将酒壇、酒盞擺開,準備自個兒享用。哪知才斟滿一杯,酒盞便被人攝了過來。姬眠魚一扭頭,就看到持着酒盞的绛塵小酌一口。
绛塵淡淡道:“是風月無涯。”
“搖光請你喝過?”姬眠魚詫異地一挑眉,看着邁步走來的绛塵,她又問,“搖光藏有好酒,你怎麽不告訴我?”
绛塵在姬眠魚的對面落座,笑微微道:“有什麽必須要告訴你的理由嗎?”
姬眠魚語塞,半晌後才說:“我有好東西都和你分享!你真是不厚道。”
绛塵笑容淡了些:“你的分享指得是你吃我看嗎?”
姬眠魚哼了一聲:“那是你自己不要的,怪得了誰?”見绛塵再度倒酒,她又叫道,“你慢些,只剩下半壇!你有的是機會跟搖光對飲,而我回魔域之後,那是什麽都不剩了。”
绛塵眸光一轉,疑惑道:“分享?”
姬眠魚:“……”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在姬眠魚還在自我懊惱的時候,绛塵索性将酒壇子攝了過來,她給姬眠魚倒上半杯。
姬眠魚立馬重新揚起笑容,享受着绛塵的“伺候”,哪知下一刻,绛塵伸手一拂,她跟前的杯盞被置換成容納乾坤的不盡杯。她眼睜睜地看着風月無涯被倒得一滴不剩,倉皇伸手間,只來得及取到一個空空如也的酒壇。
“你——”姬眠魚一擡眸,驟然撞入绛塵那雙幽邃的眼中,她一時間忘記責備的話語。許久後,才讷讷問,“你在借酒澆愁嗎?”
“我有什麽愁?”绛塵不以為然地問道。
姬眠魚心道,也是,如果是幽冥天之事,最該愁的是姬珺,哪用得着她們事事操心。
“那你就是給我找不痛快。”姬眠魚得出結論,“搶我的酒會讓你開心嗎?”
绛塵看着姬眠魚,仿佛聽了某種笑話,她凝視着姬眠魚,輕聲回答:“會。”
“我就知道。”姬眠魚因為自己的猜測正确,揚起的眉梢間浮上一團得意,“很可惜,我不會讓你得逞。”話音才落,她便劈手去奪酒杯。橫着的案幾是個阻礙,被姬眠魚一掌推開。案幾摩擦帶出刺啦一道聲響,猶為刺耳,姬眠魚恍若未聞。此刻,她只聽到绛塵一聲極為短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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