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一心為公的姬眠魚理所當然地獲得一聲冷笑。
绛塵松開姬眠魚, 從她的身上退了下去,擡手理了理衣襟,便不再理會嬉皮笑臉的姬眠魚。
她不說話, 車中的氛圍陡然間凝滞起來, 姬眠魚擡頭看了她好幾眼,都沒得到一個眼神,笑容不由得有些讪讪。可她從來就不是持重的人,把拂塵撿起來, 拂落上頭沾着的塵灰, 又開始在绛塵的跟前左右搖擺。不過她怕绛塵真的不顧一切在馬車中動起手來, 到時候兩個人從破碎的車廂摔出去, 場面過于難看,于是這回算是小心翼翼,至少沒讓拂塵須真掃到绛塵的臉上。
可惜一直到抵達始天, 绛塵都沒給出半點反應。
天光如水,流瀉而下。姬眠魚搶先一步從骷髅馬車中鑽出,她一眼就看到恭立的姬珺,将眉一揚, 懶洋洋道:“不在天庭處理諸事務, 來始天做什麽呢?難不成你也想入始天逍遙了?”
姬珺:“……”
姬眠魚沒指望姬珺回答,她背着手呵呵笑,直到察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的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在那股強悍的力量掼來時,她驟然變幻身形,留下數道殘影後, 才卸去那股力量, 穩當地立在地面。
“幽冥天那邊還需要提防, 幽冥鬼主的确誕生了。我等雖毀去一尊未成形的鬼主,但是猜測那不是‘唯一’,如今的打算是重新祭煉天道碑,至少讓幽冥天中的那股六天故氣不要再流瀉出。”绛塵懶得再看姬眠魚,她沉聲說道,微蹙的眉頭藏着一抹憂色。“定歲針怎麽樣了?”
“雖然搖晃不已,但是未曾偏移到危險的區域。”姬珺答道,現在如此,以後就說不定了。劫氣最重的一個劫世已經被徹底封鎮,眼下推動指針運轉的是幽冥天的變故。這更方便她們處理,但同時也意味着危險更大。因為沒有天門阻礙,奔湧的劫氣不需跨越時空,而是直接影響定歲針。
“天道碑能克制幽冥天嗎?”姬珺又問。
“聊勝于無呗。”姬眠魚漫不經心地插嘴,這句話成功地讓姬珺的臉色變得黑沉難看。
“你別信她。”搖光、澹青二人也回到始天中。澹青對姬眠魚懶散輕慢的模樣看不過眼,對着姬珺解釋道,“天道碑上是生之意,我四人各有所屬,以道文、靈文、龍文等上古神文将生氣煉入其中,是克制幽冥鬼怪最好的法器。如今有幽冥鬼怪流散出來,也是因為年歲漸久,上頭的氣機有所松動了。”
姬珺稍稍松了一口氣,她想了想又道:“那位幽冥鬼主呢?也能将她封鎮在幽冥天中嗎?”
澹青沉默片刻,說:“得看她成長到什麽地步了。不過死者入生之世,必定遭到極端的痛苦折磨,她若是真的有膽離開幽冥天,我們正好騰出手來對付她。”
搖光又說:“六天故氣中蘊藏着極多負面情緒,怨憤、幽怨、憎惡、不甘、憂懼……這些極端情緒中滋生的劫氣。若大界三天都能持正,無鬥殺、争執之事,就算是幽冥鬼主出來,也不必太過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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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珺行了一禮道:“我明白了。”
绛塵微微蹙眉,她在思忖劫世的事。劫世之中,人族、妖族矛盾一觸即發,劫氣逆沖,一旦沒有及時将劫氣遏制,那沖到大界不止會推動定歲針,還會影響仙神的情緒和力量。她與姬眠魚是妖族之主,搖光、澹青秉持人族性靈……恐怕兩族立馬陷入紛亂中。如今幽冥對劫世的影響不夠強,那位沒有達成目的,恐怕還會繼續挑唆,直到大界三天徹底大亂。绛塵思忖着,視線不由得轉移到姬眠魚的身上。族屬是人與妖,而法道則是玄與魔。姬眠魚既是妖主,又是魔族,恐怕是其中的關鍵。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姬眠魚與绛塵目光對視,眼睛睜得圓鼓鼓的,像是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绛塵問道:“你對死生之事如何看?”
姬眠魚驟然間明白绛塵的言外之意,她斂起笑容,問:“你懷疑我啊?”頓了頓,她又說,“你放心吧,我可不忍心見我魔域道友們轉入死國之中。”見绛塵不答話,她又催促說,“不是要祭煉天道碑嗎?還不快些動手?這時間拖得越長,往外逸散的六天故氣以及鬼物就越多啊。”
澹青冷哼一聲:“沒想到你也有勤于做事的一天。”
姬眠魚:“在無數年前,我傳道不積極嗎?”她盯着澹青,痛心疾首說,“好歹同道一場,你怎麽能對我有如此深的偏見?我說你是‘一張嘴’,你不會真的只有嘴,沒長眼睛吧?”
“你——”
“閉嘴!”绛塵一聲冷冷的呵斥,不僅截斷澹青的怒意,同時也讓姬眠魚将她的長篇大論吞了回去。她慢悠悠地搖着扇子,在澹青身上轉悠的眼神,把挑釁兩個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重新祭煉一塊天道碑并不難,四人齊心協力用各自掌握的上古神文落下一道道符咒便可。只是這回遠不如無數年前祭煉時那般和諧,就算是衆人都沉默不言,空氣中始終有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至于這罪魁禍首,自然就是姬眠魚了。然而在無形之中惹怒同道的姬眠魚仿若不知情,在祭煉碑文的間隙,還從袖囊中摸出肉幹,慢條斯理地享用。
在澹青不停瞪她的時候,她還假惺惺地取出一碟,送到澹青的跟前,關懷地問:“你也要嗎?”
绛塵面無表情,在劫世見慣姬眠魚這模樣,當時她的借口是力道之身需要維持自身元氣,可如今想來,她早修到與天地同在的境界,并未受到幽冥的影響,單純就是貪圖口腹之欲,罵她也沒用。
“說起來,自我入魔域後,我們四人就少有機會聚在一起了吧?”姬眠魚将碟子收起,嘴皮子一動,興致勃勃地找人搭話,“這祭煉天道碑的過程委實無趣,不如來談天,如何?”
绛塵、搖光都不搭理姬眠魚。
澹青面色沉沉,有一千句叱罵姬眠魚的話。
“你們難道不好奇我在魔域做什麽嗎?”姬眠魚又說,見沒人搭腔,她兀自唉聲嘆氣,“有沒有同道情的?一點都不關心我嗎?”
澹青譏諷道:“除了朝歌暮弦,你還能做什麽?”
姬眠魚神采飛揚道:“我讓魔域見到日月星辰,見到萬木成春,見到金樓玉闕……她們如此安分,難道不都是我的功勞?要不是我約束着魔域,她們與天庭打起來,劫氣早就沖往定歲針了。”
澹青冷笑:“大言不慚。”魔與仙神的确有沖突,但那都是個人間的小摩擦,一切法道都出自始天,論起來仙神魔乃同宗。她們俱知天地大劫,豈會圖一時之快,讓刀兵掀起劫氣?
姬眠魚感慨道:“不信你問搖光,她的人可是在我魔域紮根甚深呢,不知道從我魔域子民手中騙走多少靈石。”
搖光左看右看,都覺得姬眠魚的臉上寫滿嘲諷,尤其是那些釘子被姬眠魚從魔域揪出來之後。她沒接腔,可澹青那憨貨竟然也直勾勾地望着她,似是想讓她來主持公道。她抿了抿唇,最後岔開話題問姬眠魚:“你為何總是針對阿青?”
誰讓她以前老是往蓮華神宮跑,甚至還要與绛塵下劫世歷情劫!
一句話險些沖出,好在姬眠魚及時地剎住。瞳孔中掠過一抹幽微的光,她轉向绛塵,長籲短嘆:“你看,我在的時候,搖光她都在挑撥離間,傷害我跟阿青的感情。我沒在的時候,你們是不是說了我很多壞話?難怪阿青對我偏見甚深。”
搖光:“……”
澹青聽了姬眠魚的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誰是阿青?阿青也是她姬眠魚叫的嗎?要知道她在姬眠魚的口中,不是“澹青”,就是“那個誰”“那張嘴”,她寧願姬眠魚像以前那般懶洋洋地喊她,也不想聽到“阿青”兩個字從她的口中冒出。
绛塵擡眸與姬眠魚對視,眼神深處沉着灼燙的幽芒,她唇畔浮現一抹冷笑,說:“你的惡劣行徑,還用我們說嗎?”
姬眠魚繼續抗議:“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廣而告之又是另一回事。”
澹青呵呵一笑,說:“那你繼續忍着吧。”
姬眠魚不甘地嘟囔:“真沒天理,你們怎麽能霸淩同道?”
天道碑祭煉半月有餘,在功成之後,搖光、澹青沒久留,找了個将天道碑送回天庭的借口,立馬跟绛塵告辭。兩人化作遁光離開,活似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
姬眠魚滿是遺憾地晃悠着扇子:“半月的小敘,在漫長的生涯中宛如昙華開謝,猶為短暫。姬珺又不是沒有長腿,何必她二人親自去送呢?你說是吧?”姬眠魚轉頭看绛塵,沒等她回答,話鋒倏地一轉,“既然搖光、澹青二位道友都離開了,我也不再叨擾。魔域道友們怕是想我得緊,告辭了。”
绛塵睨着姬眠魚,一拂袖,轟然一聲大響,殿門驟然合上,将大半天光阻隔在外。
姬眠魚将扇子一抓,心中暗暗提高警惕,她笑嘻嘻地看着绛塵,眉飛色舞道:“怎麽,舍不得我啊?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強求是沒有結果的。”
“是嗎?”绛塵凝視着姬眠魚,輕聲問道。
“是的。”姬眠魚答得十分誠懇。此刻的绛塵神色過于溫和,給了姬眠魚一種錯覺。胸腔裏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動,一股莫名的情緒踴躍起來。在姬眠魚回神時,她已經很主動地邁開腳步向前走,将數丈的距離拉得一尺那樣近。“但是看在同修一場的份上,我可以——”
绛塵沒等姬眠魚将話說完,就打斷了她:“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情?”
姬眠魚眼前一花,扇子已經被绛塵穩穩地奪到手中,變成壓在頸間頗具威懾力的利器。可以之後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就被抛到九霄雲外,她的紅唇翕動,吐出一個滿是困惑地“啊”字。
绛塵譏诮一笑:“你不是最擅長按摩嗎?”
姬眠魚:“……”半個多月前的相關記憶回籠,姬眠魚恨不得堵住自己胡說八道的嘴。她倒是想否認,但绛塵既然這麽說了,就絕不會放過她。她最好的辦法就是迎難而上,而绛塵——在超越忍耐極限的時候,絕對會主動後退,過去都是這樣的。想好措施的姬眠魚唇畔很快又浮起快活的笑,她一點頭,道:“是。”她的視線多了幾分旖旎暧昧,從绛塵的臉上緩慢地游過,戲谑道,“只是你真的要試一試嗎?”
绛塵冁然一笑:“有何不可呢?”
還不退步?姬眠魚暗暗思忖,臉上笑容不改。她将壓在頸邊的扇子撥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了指屏風後的小榻。
绛塵道 :“換一處。”
姬眠魚眼皮子一跳,不解地看着绛塵。
绛塵扼住姬眠魚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帶着她掠出法殿。
等姬眠魚落地時,看到的是粼粼的水波。白茫茫的霧氣橫江,一池蓮葉蓮花在微風中徐徐搖曳。
姬眠魚詫異地看着绛塵,脫口道:“幕天席地?”她露出一抹忸怩的神色,又說,“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此處是我的道場,難不成還有誰在暗中窺伺嗎?”绛塵似笑非笑地望着姬眠魚,“去吧,池中的蓮花都等着享受你那獨步天下的按摩之法呢。”
姬眠魚半晌無言。
怪不得绛塵能不動聲色呢,這是讓她來按摩蓮花?怎麽不怕她将一池花都給摧殘了。
“怎麽了?辦不到嗎?”绛塵笑微微地看着姬眠魚,“我是蓮,蓮是我。”
對上绛塵的笑,姬眠魚心中湧起一股荒謬,她在心中不停地跟自己說,此刻是紅蓮之化,別去招惹——可,随着血氣逆沖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她沖着绛塵一笑道:“行。”說着,就化作一條金龍沒入水中。龍尾在池中橫掃,蓮花伴随着飛濺的水珠騰空而起,又旋轉着飄落。
绛塵一拂袖,緩緩接住落下的白蓮,目不轉睛地看着水中的金龍游遠。她哪會不知道姬眠魚想要趁這個時候溜走?她非但沒有着急,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龍影,直到姬眠魚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出。這池子豈會沒有邊界和禁制?
在姬眠魚沖出數裏遠的時候,水中寒光猛然一綻,将金龍囚在一座蓮臺上。一道道細微的銀鏈穿過龍角纏繞在龍身上,在日光下泛着灼目的如水銀般的光滑。姬眠魚身上光芒倏地一閃,可化作人身後,那銀鏈也沒有消失,反倒是穿過四肢,将她牢牢地鎖住。
大意了!可上次來池中明明什麽都沒有。
姬眠魚坐在蓮臺上,恹恹地看着視野中越來越清晰的绛塵,抿唇問:“你故意的?”
绛塵慢條斯理道:“先前池中蓮花、金鱗魚都少去些許,我設下囚籠防賊,一時間忘記了。”
姬眠魚想也不想說:“摘花的是搖光和澹青!”
绛塵挑眉,問:“魚是你吃的?寶庫也是你翻亂的?”
姬眠魚心虛,可面上仍舊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大不了賠你就是了。”
绛塵:“賠?你用什麽賠?”
姬眠魚眼珠子一轉,嬉笑道:“你跟我去魔域,我的寶庫中什麽都有。”魔域是她的地盤,要是绛塵真跟着她去了,她一定要好好地伺候绛塵,報了此仇!
绛塵哪會不知道姬眠魚的心思?她縱身落到蓮臺上,俯下身,指尖從穿過姬眠魚頸邊的銀鏈上輕輕地劃過,她微笑道:“你可以直接讓閑問之送來。”
緊貼着銀鏈的肌膚漸漸适應冰冷的溫度,可随着绛塵一撥,像是冰層在體表挪動,姬眠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姬眠魚仰頭,她笑了起來:“你囚禁魔域之主,不怕引起天庭和魔域的争端?”
绛塵不以為然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來我神宮,上回不是不舍得走嗎?再說了,不管你身在何處,你都是始天四尊上神之一,魔域還能攔着你回家?”
“我這是回家嗎?”姬眠魚低頭看着身上冰涼的銀鏈,“好姐姐,你這是虐待我。”
“有人會信麽?”绛塵伸出手挑起姬眠魚的下巴,湊到她的耳畔輕輕道,“小騙子。”
姬眠魚神色凝滞,溫熱的吐息還在她的耳垂旋繞,一點點地拂進心中。姬眠魚抻了抻勉強能移動的腿,盡可能地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她唇角挂上散懶的笑,哪裏還有階下囚的樣子?“我騙你什麽了?”姬眠魚努力地擡了擡下巴,試圖将绛塵俯視拉回平視。
绛塵伸手勾着銀鏈,将姬眠魚拽了起來,冷聲道:“在學會之前,你還是住在蓮華神宮吧。”
銀鏈抖動,流光如波漾動。姬眠魚直勾勾地望着绛塵,舔了舔唇:“學不會怎麽辦?你教啊?”
绛塵淡淡道:“你要是想的話,我也不介意教你。”
姬眠魚立馬接腔,笑容越□□蕩輕佻。她的視線十分刻意地在绛塵的唇上掃動,眼中露出一絲絲貪欲來。她用绛塵不喜的語調應道:“好啊,好姐姐,你快教,人家都等不及了呢。”
绛塵得面色一寒,手一松将姬眠魚扔了回去。
姬眠魚看着她面如寒霜,笑得險些岔了氣。
绛塵沒再搭理姬眠魚,扭頭就走。
等到绛塵的身影消失後,姬眠魚才掙紮着坐起來,她望着一池白蓮幽幽嘆氣。
逗弄绛塵固然有意思,可細算來還是她落在下風啊!她距離讓绛塵低頭的目标還有十萬八千裏呢。也不知道绛塵要鎖住她多久,不會真的想将她留在蓮華神宮吧?
正殿中。
搖光、澹青二人又來了。
“她走了?”這是澹青第一關心的事。
“在蓮池。”绛塵淡淡道。
“你們在劫世到底發生了什麽?”搖光好奇地詢問。
“各守一族,對峙不休。”绛塵言簡意赅。
“那終究只是劫世一化,與大界無關。”搖光慢吞吞道,她猛盯着绛塵看,良久後,她才說,“當初姬眠魚邀請你去魔域,你怎麽不與她同行?”天庭中有人仙也有妖仙,不過要論具體數目,妖族轉入魔道更多。绛塵對傳逍遙游道的姬眠魚不滿,不代表她對那些只學了個邊角最後另成及時行樂之道的妖族有意見。
绛塵搖頭道:“她非真心邀我前往魔域。”
那日,将整個天庭痛斥一頓的姬眠魚來蓮華神宮,說準備前往魔域。她的态度散漫,可绛塵與她相處久了,也能從被笑容修飾的話語中分辨出真心假意來。姬眠魚的确不耐煩天庭的舉措,但其實本質是對始天的厭惡。她之大道在那萬丈紅塵中,任心自适逍遙于天地,而不是在始天道宮中枯坐。她從蓮華神宮中走出去,砸毀自己在始天中駐身神宮,豈不是含有與始天、與她們決裂之意?姬眠魚看似熱情,其實心中冷得厲害。
搖光直言:“那她留在始天也是不情不願吧?祭煉天道碑的職責能讓她暫時停駐,那麽現在,她該回到魔域了,不是嗎?”
“绛塵啊,是你困住了她,還是她困住了你?劫世之中的事情,沒那麽簡單吧?”
绛塵眼神倏地一凜,仿佛風暴在眼底凝聚。
搖光繼續說:“人族與妖族的對峙會産生劫氣,但是你與姬眠魚之間若是也因愛恨怨憎産生劫氣,那對定歲針的沖擊不會比前者差。”
“紅蓮已成你的駐世之身,業火成劫還是消劫?”
澹青的視線在搖光和绛塵的身上來回打轉,一副置身事外的茫然模樣。
殿中一片死寂。
許久之後,绛塵才回答:“我心中有數。”
搖光微微一笑,沒再步步緊逼。
蓮池之中,姬眠魚正費力地沖擊身上的束縛呢,啪嗒一聲響,銀鏈自行松開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後,銀光沒入蓮臺中消失不見。
姬眠魚霍然起身,正準備從蓮臺上跨出,倏地想起什麽,又将腳步縮了回來。萬一邁出去了,迎接她的是另一個陷阱呢?如今的绛塵可是紅蓮之化,行事不能用常理來猜度。她在蓮臺上盤膝而坐,用神通将池中的游魚聚攏到蓮臺邊,等它們簇擁成群,頓時掐起法訣催動一個個漩渦浪潮。游魚甩尾,左右騰躍。日芒照耀下的魚鱗光怪陸離,如長虹卧江。
聽着熟悉的罵罵咧咧聲傳入耳中,姬眠魚開懷大笑。她蠱惑道:“蓮池中有什麽好的?要不你們跟我回魔域吧?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