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比起在街上閑逛, 姬眠魚更喜歡找個酒樓嘗遍山珍海味,要麽就是聽絲竹管弦,看堂中水袖舞翩翩。興來時, 她也能慢拍紅牙, 在睡鴨沈煙裏,歌采采流水、蓬蓬遠春。
可映雲裳不愛那些,這幾天的安排興許讓她為難了。再加上那串因自己的輕忽沒有保護好的鈴铛,姬眠魚認為自己很有必要補償她。
雲霓閣。
此處是魔域最大的成衣鋪, 她們悟的是制衣之道, 以《霓裳羽衣》為鎮店經典。姬眠魚的法衣都是這兒制的, 不過她用不着親自來, 今日是頭回抵達。紅的、白的、青的……五彩缤紛,煞是奪目。姬眠魚看得眼花缭亂,索性扭頭對映雲裳說:“你自己挑。”
映雲裳喜歡紅衣, 她的眸光在流光的織錦群上流連,每取一件,都要問姬眠魚如何。
姬眠魚點頭:“可以,包起來。”在映雲裳說話的時候, 她的視線落在映雲裳身上, 可等四面一寂,姬眠魚的目光便轉挪到一件白色的對襟法袍上,金線游走, 勾勒出含苞待放的蓮,而在蓮花中,一尾游魚作勢騰躍而起。姬眠魚打量許久, 讓侍從将這件法袍收起, 極為爽快地結了賬。
那頭映雲裳精挑細選, 最後只取了一條绛色的長裙來。
“先前試的呢?”姬眠魚眨眼問。
映雲裳搖搖頭,笑容羞澀。
姬眠魚眉頭微蹙,她大步走向掌櫃,道:“将那些都收起來,記在閑問之賬上。”
掌櫃撥弄算盤的手指一頓,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姬眠魚,困惑間還夾雜着幾分鄙視。
姬眠魚面不改色。閑問之手底下有個庫房,裏頭的財物專門用來贍養幼小弱魔族的,映雲裳不也符合标準嗎?
映雲裳:“……”她看了姬眠魚好幾回,抿了抿唇,藏住一閃而過的不快。姬眠魚能陪她出來已經很好了,至于靈石,她不缺。在掌櫃那可謂精彩至極的視線下,映雲裳将一只儲物袋往前一丢,小聲說:“結賬。”
掌櫃啧啧嘆氣,就差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八個字說出來了。她飛快地撥算盤算賬,從儲物袋中取出應得的那份,餘下的退給了映雲裳。
沐浴在“鄙視”眼神中的姬眠魚感覺不到半點異樣,她朝着掌櫃笑眯眯道:“我也認識一個喜歡打算盤的朋友。”姬眠魚想了一會兒,朋友的形象沒從她的腦海中跳出來,她還是繼續說了,“可算盤只是法器,不管多大的賬目,她都可以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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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眼皮子一跳,皮笑肉不笑說:“您的朋友,那自然不一般。”
映雲裳輕柔的聲音插入,打破那被姬眠魚一句話弄得凝滞的氛圍。她細聲細氣道:“是不是還有一件沒算?”
掌櫃斜了姬眠魚一眼,上下嘴唇一動,說:“她自己付賬了。”
“沒事,我有靈石。”姬眠魚笑盈盈道,她低頭看着映雲裳,又問,“你的靈石哪來的,你這年紀賺得很辛苦吧?按照咱們魔域的規矩,你可以到閑問之那領取津貼,用不着自己付賬。等回去後,我替你問問她。”
映雲裳:“……”她斂着笑,輕輕地應一句“好”。
“我們魔域風俗淳樸,沒那麽多烏煙瘴氣的事情,你看街頭魔來魔往,也沒什麽人打架是吧?”姬眠魚帶着映雲裳從雲霓閣出去,一邊走一邊說話,只是話音才落下的時候,便見一只魔裹挾着一股血腥氣從天而降。姬眠魚眼中戾氣陡然橫生,她直接擡腳一踹,将這只魔送到遙遠的天外,才又對着映雲裳溫和說,“你多和同齡人往來就知道,她們心腸不壞。”
映雲裳仰頭看姬眠魚,乖巧又可憐:“這是姐姐希望的嗎?”
姬眠魚蹙眉,什麽叫她希望的?但是跟映雲裳繞一圈可能最後又回到原點,倒不如直接指向結局。她懶得再費唇舌,一點頭應道:“是。”
映雲裳:“好。”她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姬眠魚,又說,“姐姐,我想去買點東西。”
姬眠魚一擺手說:“去吧。”映雲裳一走她就轉向不遠處的糖畫攤子,點明要蓮花。
小販一觑姬眠魚的臉,心領神會。在魔城中,早就有一幅蓮花圖流傳,雖然不知道她們主上幾時到來,但畫蓮是她們立身的本事。
等到映雲裳回來後,姬眠魚正坐在糖畫小攤邊吃東西。
映雲裳朝着姬眠魚笑。
姬眠魚跟她見到的仙神魔以及其它存在都不一樣。
明明是始天四尊上古神君之一,可她的身上沒有大道的高邈超脫,反而都是紅塵況味。
一種……的很讓映雲裳向往的鮮活氣息。
“要吃嗎?”姬眠魚問。
映雲裳搖頭,甜甜一笑道:“謝謝姐姐。”
“不用。”姬眠魚道,照顧弱小,是她本分事。
映雲裳又說:“對了,姐姐,我要閉關一段時間。”
姬眠魚笑道:“那很好啊。”
映雲裳沒從姬眠魚臉上找到半點眷戀之色,她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沉悶和失望。但她在姬眠魚跟前要保持笑臉,她想伸手去觸碰姬眠魚,可又怕被她察覺到什麽。指尖微微蜷起,縮在大紅色的袖子中。“姐姐會忘了我嗎?”映雲裳又問。
別看魔域口中嫌棄姬眠魚,可實際上跟天庭一樣,口是心非,仙神魔都喜歡她,以她為祖師。
她是始天龍神、是玄天天帝的姑姑,也是魔域愛戴的魔主。她的世界無比寬廣,浩蕩無涯,不見盡頭。她所遇之人是無窮數,她其實也只是無涯海中的一粒微塵。等到下回再見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了,她要真正駐身于此世。
姬眠魚屈指在映雲裳腦袋上一敲:“你這是什麽話?我還沒有癡呆呢,我怎麽會忘記你呢?”
映雲裳捂着腦袋吃吃地笑。其實她很清楚,先前姬眠魚就忘記她了。這種遺忘不是找不到半點痕跡,而是一種本能地輕忽。只要她不再度出現,在姬眠魚的眼中,她就仿若不存在。不像始天的那一位,永恒常在。
映雲裳離開後,姬眠魚自個兒在城中逛到半夜才回魔宮中。
閑問之滿腹怨氣地望着她:“您是玩痛快了?”
姬眠魚眼也不眨道:“還沒。”看着閑問之發黑的臉色,姬眠魚輕咳一聲,“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嗎?”
閑問之說:“抓到一個其它勢力安插在魔域的眼線。”
姬眠魚哦了一聲,不以為然道:“你不也有很多眼線在天庭嗎?”
閑問之忍無可忍:“您到底是哪邊的?”
姬眠魚端正神态,義正辭嚴:“是誰将我魔域之事傳出?實在是太過分了,該斬!”頓了頓,她好奇問,“小奸細傳了什麽事?”
閑問之:“您一擲千金為映雲裳買衣裳的事,恐怕不久後,天庭就會出現您有道侶的謠言了。”
姬眠魚:“……”搖光的這些眼線吃飽了撐着?她的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道,“魔域之中,必須來一場大清洗!”
閑問之十分同意,可那些“眼線”畢竟是始天搖光上神手底下的,不能做得太過分。“擒住後如何處置?”閑問之道。
“哪能真的千刀萬剮?”姬眠魚一擺手,“讓她們去挖蓮藕,除非搖光願意出錢來贖。”
始天、玄天落在魔域的釘子倒也不是掩藏得好,而是過去姬眠魚都懶得管她們。魔域畢竟沒什麽不能暴露在人前的事情。但是這回造謠太過分了,得給她們一個教訓才是!魔域聲勢浩蕩,頃刻間便驚動天庭。姬珺知情後,想着從自己的私庫取錢去贖買那一群不成器的家夥,總不能讓搖光上神親自出面。
而搖光得到消息後,則是直奔蓮華神宮。
“魔域之中不少我們這邊的人,她早不管晚不管,怎麽偏偏這時候動起手來?我看她就是心虛了,怕被我們知道嗎?清規戒律早就約束不了她,再說了,也沒哪條限制她跟旁人結成道侶同修啊?她這是在做什麽?真的有必要掩飾嗎?”
搖光喋喋不休地說話。
绛塵氣定神閑地泡茶。
等到搖光說得口幹舌燥,绛塵才将茶杯推向搖光,微微一笑說:“澹青沒在,沒人替你說話,辛苦你了。”
搖光:“……”
绛塵面容冷漠,淡淡道:“她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系?至于留在魔域的釘子被拔除之事,你該去找姬珺。”
搖光擡眸望向绛塵,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似笑非笑道:“我以為你很關心。”要知道姬眠魚跟绛塵關系可不一般,姬眠魚入魔域前夕,将她們一頓臭罵。至于到了绛塵那邊,可是一句重話都沒說,反而是笑嘻嘻地遞出邀請函——當然,結果是姬眠魚被毫不留情的绛塵給扔出蓮華神宮了。
绛塵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還有事?”
搖光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起身告辭。
绛塵面無表情地坐着,劫世種種,如流水從心頭淌過。将記憶扔在劫世就能逍遙自在了?她想得可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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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清洗”任務扔給閑問之後,姬眠魚在魔域中優哉游哉地閑逛。
往日陰沉幽寒的魔域有了日月、有了四時之景,像極人間世。
姬眠魚饒有興致地欣賞着在沉眠時築起的亭臺樓閣,甚是滿意。
可惜她這種清閑沒有持續太久,天庭送來了一封文書。
閑問之将文書上的內容概括給姬眠魚聽,至于那些問好的、想要讓姬眠魚回到始天的話就不必念了。
“幽冥天附近真有異動,天道碑似乎出現問題,天帝請您去一趟。”
姬眠魚眉頭一蹙,懶洋洋地抱怨:“始天是沒人了嗎?”她靠坐在王座上,右手捏着一只銀質的酒壺,黑色的毛領沾了些許的酒漬,一點上神的樣子都沒有。閑問之看慣她的懶散和落拓,已經将“熟視無睹”修得登峰造極,她心平氣和地說:“始天的意思是,四位上神一起去。”
姬眠魚挑眉,目光訝異:“這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難道定歲針又指向危險的區域,即将來一次陰陽大翻覆?”
不只是姬眠魚這般想。
就連搖光、澹青都覺得不必如此,檢查天道碑之事就算要她們動手,去一人也足矣。該不會是绛塵的借口——如此好調動窩在魔域中逍遙的姬眠魚吧?只是瞧着绛塵那冷若冰霜的臉,不管是搖光還是澹青,都沒擅自開口,省得自讨沒趣。姬眠魚說話難聽,其實绛塵也不遑多讓,只是大部分時候,她都冷寂如千秋雪。
绛塵的視線在搖光、澹青身上轉一圈,就猜測到她們的念頭。她淡淡道:“幽冥天中若是誕生一尊鬼主,那必定是跟我們同層次的存在。況且,未必只有一尊。”生死相應,她們預示着“生”;那麽幽冥就會有同樣的“死”。如此在定歲針轉向陰面,生死大輪轉後,才會有傳道者出現。
澹青眉頭緊皺:“定歲針已經到這種程度了?”
搖光聞言搖頭說:“如果真到那時,天庭裏早就哀嚎一片,而不是現在這樣平和了。”她觑了眼绛塵,又笑道,“閑着無事,我等同去也好。”
西荒幽冥天。
矗立的天道碑上閃爍着瑩瑩的光,徹底地封死這片界域,将人世與幽冥劃開界限。
冷峻的寒風嗚嗚呼嘯,仿佛尖銳的哭泣,從此端傳到彼端。
天庭調查幽冥的仙神在附近駐守,檢測着幽冥的情況。忽然間,在她們的視線中,數只奇形怪狀的大鬼從天道碑處爬了出來。它們的身軀頃刻間便被碑文上的光芒撕裂,可少數殘餘的氣機蕩出,重新組合成一只透明陰冷的鬼。
天庭仙神驚疑不定的視線落在鬼物的身上,她們毫不猶豫地催動法訣,将鬼物打散。從中逸散出來的鬼物不多,可縱然是一只,也意味着事情變得不妙。天道碑對幽冥鬼物的束縛降低,逸散出來的死氣将會直接沖擊大界三天!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凝重的氣息,背脊上仿佛壓着一座蒼涼的大山,一個個仙神定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發出太重的聲音。片刻後,她們觑見三道遁光落下,等看清楚從中走出來的身影時,立馬松了一口氣,忙行了一禮,禀告幽冥天的事情。
搖光輕聲道:“生有生的去處,死有死的歸宿,死者入生世,不管力量有多盛,都會受千刀萬剮之苦。”
“它們只是一團六天故氣而已,未曾真正生誕出一個意志,哪裏感知得到痛苦?”澹青也注意到那逸散出來的鬼氣。她大步走向天道碑,垂眸一望,說,“天道碑上符文字跡黯淡了,壓制之力随之衰減,我們既然來了,那就将它重煉吧。”
搖光點頭說:“可。”
绛塵擰眉道:“現在不成。”
“為何?”天庭的仙神困惑地望着绛塵,躬身請教。
“如果幽冥天真誕生一尊鬼主,那我們在此祭煉天道碑,她能看到相逆的一面。若她足夠聰明,怕是能找尋到破碑之法。”绛塵道。鬼主過去未曾現,于是不知過去。可現在、未來——她們的道法皆有可能得到映照。在大界三天中或許可借氣機掩藏,但是這裏是邊界,是距離幽冥天最近的地方。她與她們的聯系最深。
“那就先用其它法器将幽冥天鎮壓?我們将天道碑帶回去?” 澹青說,沒等绛塵接腔,她又嘆氣道,“不過要是這樣,還不如在始天重新祭煉一座天道碑。”
绛塵搭着眼睫,淡聲道:“我進去一趟。”
搖光、澹青齊齊地擡頭看绛塵:“那是死靈之地,對我們的神體壓制作用極強。”
绛塵笑了一下:“雖說與我們一樣的存在,可初誕之靈,尚有辦法應付。”
搖光聞言幽幽地望着绛塵,這樣的話,她們同行,其實就是為了有合理的借口将姬眠魚也從魔域弄出來吧?
绛塵一拂袖,落下一朵如火焰般的紅蓮,她道:“我以元神入幽冥天,若是正身有任何異象,你們立刻摧毀紅蓮将我喚醒。”
搖光抿唇,她驚疑不定地望着那朵紅蓮,正想說什麽,绛塵已經盤膝入定,元神離體。
搖光低聲說:“她正身不是青蓮嗎?”青蓮孕育大千世界,而紅蓮……那是業火之兆。
“變個顏色而已。”澹青沒放在心上,她雙眉緊鎖,道:“姬眠魚怎麽還沒來?姬珺難不成不曾通知她嗎?”
“就目前的情況下,她來不來都一樣。”搖光道。
話音才落下,便聽見天邊傳來一陣踢踏聲響,卻是一輛黑紅色的骷髅馬車從日邊來,最後停在衆仙神跟前。玉白的扇子挑開垂落的黑色流蘇簾幕,姬眠魚笑吟吟地探首而出。她的目光從衆仙神臉上掃過,懶洋洋道:“怎麽?不歡迎我嗎?還不鼓掌?”
衆仙神面面相觑,片刻後,稀稀拉拉的掌聲在天道碑前響起。姬眠魚一灑折扇,笑容肆意張狂。“諸位道友何必如何熱情?某如今是魔域之主,受之有愧啊。”
“姬眠魚!”澹青咬牙切齒,直接持法劍往姬眠魚的身上招呼。
姬眠魚嘴唇皮子一動,笑嘻嘻道:“這不是我們的澹青上神嗎?幾日不見脾氣就如此壞了?我又沒有耳聾,你用不着這樣大聲,吓到其它道友怎麽辦?”
澹青譏諷道:“魔域的通訊這般差嗎?下次不會是事後才能抵達吧?”
姬眠魚笑容不減:“這話我會替你轉告閑問之的。”
澹青:“……”
姬眠魚往前走,天庭一衆自動讓開道路。她的目光沒在誰的身上停留,只直勾勾地望着绛塵的身體。在衆目睽睽之下,她躬下身,伸出手在绛塵的臉上掐了兩把。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連近在咫尺的搖光、澹青都沒來得及阻攔。她們錯愕地盯着姬眠魚,沒想到一時不見,姬眠魚越發沒有下限!
姬眠魚起身,對上虎視眈眈的搖光、澹青,意猶未盡地感慨:“也只有這個時候,绛塵才會不反抗吧。”
澹青怒道:“你——”
“哎呀。”姬眠魚拖長語調,合起扇子壓在澹青的肩膀上,她眨了眨眼說,“你知道誰是大界三天人緣最壞的神嗎?”
澹青沒料到姬眠魚會問這個,一卡殼,順着姬眠魚的話說:“誰?”
一旁的搖光扶額嘆息,沒等她出聲,姬眠魚就笑道:“這還需要問?當然是你澹青了!至于原因,搖光應該會告訴你的。”
“我一度懷疑當初虛空中誕生的只有三尊上古神君,我、绛塵、搖光——至于你,屬于搖光的不幸,一張嘴好端端地就落地成神了,你跟搖光湊一湊,勉強算一尊吧。”
這話一出,搖光也被氣得不輕。
一旁的仙神大氣不敢出,全當自己沒存在。
澹青的怒意已經壓制不住,一擡手便祭出法劍,向着姬眠魚的身上招呼去。這厮怎麽有臉說她的?整個大界最遭人嫌的不是她姬眠魚嗎?!
“別這麽小氣,好歹是尊神呢。”姬眠魚一邊閃躲一邊說,在澹青的劍意即将沖到眼前時,她朝着绛塵的身後一藏,只探出半個腦袋,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
怕打傷绛塵的軀殼,澹青忙不疊收起法劍。搖光回過神來,遺憾地看了眼安然無恙的姬眠魚一眼,她拉住澹青,吐出一口濁氣說:“正事要緊,別跟她置氣。”姬眠魚這模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難道沒發現她刻意針對我嗎?”澹青寒着臉說,也不知道她到底哪裏得罪姬眠魚了。只是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以她對姬眠魚的了解,十有八九會陰陽怪氣地說一句“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可她沒聽見姬眠魚的聲音。眉頭微微一蹙,她朝着姬眠魚望去,只見姬眠魚很沒坐相地靠在绛塵的肩膀上,像是一尊玉雕的塑像。
“她——”
“她去了幽冥天。”搖光撫了撫額,無奈地接過話茬,“罷了,這樣也好。”
回答搖光的是冷冷一哼。
幽冥天中,暗無天日。
可在姬眠魚邁入後,她身後的真龍法相,雙眸炯然如火燭,驟然将幽冥照亮。
她是龍身,就算只有一道元神,身上的氣機亦是十分旺盛,仿佛一團燒不盡的烈焰。旺盛的生機吸引着幽冥天中的六天故氣,它們本能地朝着姬眠魚的方向游去,好似一條條碧瑩瑩的河流彙聚在一起。
姬眠魚沒将這些幽冥鬼氣放在心上,她身上氣機時刻轉動,旺盛的陽火将靠近自身的一切存在都燒成灰燼。
她擡眸,靜靜地望向前方倏然出現的那道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