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少女名映雲裳, 是姬眠魚沉眠前在魔域救來的一只可憐小兔子。
那時候兩個魔将怕是老眼昏花了,沒瞧出兔子身上的靈性,還以為是一只野生的兔子, 險些将她扒皮烤了。姬眠魚路過, 順手将小兔子救了下來。也不知道這小兔子什麽毛病,病歪歪的,随時都可能斷氣。姬眠魚閑着無聊,便用了不少天材地寶将小兔子養了起來, 直到她成功化形成一個小小的少女, 姬眠魚才将她送出自己的魔宮。
怕魔域的大魔欺負她, 姬眠魚給小兔子取了個名字, 打上魔宮的标記,之後便沒怎麽管她了。
映雲裳偶爾會來一趟元道魔宮,送一些花花草草, 以及珍稀的小果子。
在沉睡前,姬眠魚見了她,從她的身上修嗅出一抹濃郁的血腥氣。她以為映雲裳是采果子的時候受傷的,找出很多的丹藥遞給她, 并叮囑她不要再做這些麻煩事情了。然後她一夢多年, 要不是見到映雲裳,都要想不起來她的存在。
“沒打擾。”姬眠魚摸了摸映雲裳的腦袋,笑吟吟地說。魔域的事情有閑問之處理, 她能有什麽事情。
映雲裳聞言松了一口氣,擡起頭抿着唇又笑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串鈴铛,遞送到姬眠魚的跟前, 一臉期待道:“姐姐, 送你。”要是這串鈴铛能挂到龍角上, 将是她畢生之幸。
鈴铛是用很普通的天銀打造的,編繩是紅色的,依約是龍的形狀。姬眠魚收起鈴铛揣入懷中,誇了聲:“漂亮。”
映雲裳那雙盈滿期待的眼中浮現一縷失望,她小聲地說:“姐姐不戴起來嗎?”
在她說話的時候,天鐘又響起來,那震蕩之音傳到邊邊角角。
姬眠魚沒聽清映雲裳說什麽,她記起自己要去圍觀绛塵受刑的事情,低頭看着映雲裳,随口道:“我要去天庭一趟,你跟着來嗎?你應該還沒去過天庭所在的玄天吧?”
映雲裳面色微白,她咬了咬下唇,掩藏住眸中的失望。她露出一抹脆弱而蒼白的笑容,搖頭說:“我不喜歡太多人,姐姐,你自己去吧。”
姬眠魚沒再多說,她給閑問之使了個眼色,便腳步匆匆地跑了。
她一走,映雲裳周身的氣質瞬間便陰冷了下來,面無表情的,一雙紅眸中像是淵海深邃。
閑問之是一點都不想跟映雲裳說話,幸運的是,沒等她開口,映雲裳就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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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怪不得她不接待客人,客人不想留,她總不能強求吧?
戮仙臺。
此處專為犯錯、失職的仙神所設的刑臺,為有警戒之用,但凡無事在身的仙神都要在刑臺開的時候來此圍觀。
只是這回情況有所不同,姬珺明确下令,不許任何仙神來湊熱鬧。绛塵自願受天之刑,她攔不住,只能在這方面有所彌補。一般來說,入劫世紅塵歷練,非是始天上神之責,是她将绛塵拉入紅塵的,姑姑搶占名額、幽冥之氣游入劫世,都是她的失職。
绛塵卸去道冠、道衣,只着一身素淨的白袍踏上戮仙臺。
到了這時候,姬珺還想繼續再勸,可話尚未說出口,便被绛塵一句“開始吧”堵住了。
姬珺幽幽嘆氣,将一卷法旨向下一落。
按照天庭的規矩,劫世歷練失敗,導致紅塵世界被永恒封鎮,當受兩百雷鞭。此雷鞭無視護身的神通術法,每一鞭都落在身與神上,極為殘酷。這兩百鞭下來,任誰都要筋爛骨摧。
失敗的理由千千萬萬,其中有很多不得已,可天庭依舊對此設置重刑。仙神可謂自身無辜,但劫世生靈更是無辜。她們将無生無死,再無輪回。唯有施加重刑,才能讓仙神收起輕慢之心,将職責牢牢地刻印在神魂深處。
雷雲積蓄,紫紅色的雷霆游走,如同狂龍亂舞。
绛塵坐在戮仙臺上,神色沉靜寂然,似是無懼一切刑罰。
轟隆一聲爆響,雷雲中孕育的雷鞭終于在半空中撕開一道裂隙,裹挾着極為狂暴的力量抽打下來。雷芒剎那間炸成一團,紫紅色的光點仿若水珠四濺,将绛塵籠罩在那團瑰麗的雷光中。
姬珺只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深深地嘆息一聲。
雷鞭之刑一旦開始,便不能再終止。要麽是受刑之仙神魂飛魄散,要麽就是等待天刑圓滿。
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強硬地重開戮仙臺的禁制,姬珺眉頭一皺,眼底浮現一抹陰翳。是誰這麽大膽?敢不聽命令強闖戮仙臺?她的目光向着氣機動蕩的那側移動,在姬眠魚的身影映入她眼簾的剎那,她的眸光倏地一凜。
來人穿着一件玄色繡龍法袍,黑色的毛領披風在勁風中飄蕩,她右手舉着扇子壓在額間的銀鏈上。銀鏈從墨發中穿過,與形如游龍的發式連在一起,鎖住如綢的長發。
正是她那堕入魔域的好姑姑!
“呀,這刑罰真重,以上神之神軀,都皮開肉綻了。”姬眠魚抿着唇輕笑道。
姬珺挪開視線,她也沒辦法将姬眠魚趕走。她問:“您怎麽來了?”
姬眠魚微微一笑:“怎麽?我不能來嗎?那下次你就在這裏立一塊石碑,上面題着姬眠魚不得入內幾個字吧。”
姬珺聽她這番嗆聲,很識相地閉上嘴巴。
姬眠魚注視着沐浴在雷霆中的绛塵,又問:“多少鞭?怎麽還不結束?”
姬珺:“兩百。”
姬眠魚詫異:“你們要打死她嗎?怎麽還不停?我說你真是不懂事,绛塵可是始天上神呢?能施加刑罰的嗎?不就是一個任務失敗了嗎?人各有短長,她不就是——”似是想到什麽,姬眠魚的話語戛然而止。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嘁了一聲,示意姬珺讓開。然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中,将“目中無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姬珺看着懶洋洋往後一靠的姬眠魚,半晌無言。
好歹也是始天同修,一句好聽的話都說不了的嗎?
姬眠魚搖着扇子,擡着一雙神光閃爍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看着雷霆中的绛塵。在雷鞭下,血肉剝離,後背已經露出森然的白骨,實在是觸目驚心。神力自發地催生血肉,頃刻間複原,可等來的又是新一輪的折磨。她唇角的笑容在看到绛塵那樣的慘像時消失了,臉上浮現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焦灼。等姬珺問了一聲“你要做什麽”時,她才發現她已經站了起來,至于椅子,早已經被她周身激蕩的氣息碾得粉碎。
姬眠魚微笑,她挑剔的視線在姬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故意道:“要走得近,才能更好欣賞神女的狼狽,不是嗎?”她邁步往前走,扇子一揚,那股勁風便直沖雷霆。
姬珺:“……”她的手指從姬眠魚的披風上擦過,她無言地看着掠入雷暴中的人,無奈道,“您是不知道嗎?一旦進入戮仙臺雷暴範圍,将會同受此刑!”
“區區雷霆,能奈我何?”姬眠魚大笑,神采飛揚,俱是自負之色。
绛塵擡起頭看姬眠魚,神情是一慣的冷漠不近人情。
劃破蒼穹的每一道驚雷都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的氣機迅速地衰落下去。
可她仍舊盤腿坐着,那脫俗絕世的儀态沒有損減半分。
姬眠魚眯了眯眼,她其實最不耐煩绛塵這副模樣,當初同在始天清修的時候,她就是睡個懶覺,绛塵也要冷着臉斥責她。她們兩人,一是蓮胎托生,一是真龍之相,共同肩負着傳道妖族的職責,可惜在傳道之事上出現分歧。绛塵總不能因為自己要清靜修持,就剝奪她以及衆妖族找尋快樂的自由吧?
倒是不見绛塵對妖族出身的仙神說什麽重話,反正橫眉冷目就是針對她姬眠魚一個的。
誰聽了都要說過分!
“草木精氣容易散,蓮胎不若龍身,你要不要求我替你遮風擋雨啊?”姬眠魚笑盈盈地問。她手癢,忍不住拿扇子去挑绛塵的下巴。這一舉動像是做了無數次般熟稔,姬眠魚心中有些異樣,等垂眸對上绛塵那雙轉變得幽沉的眼眸時,她更是一個怔愣。
绛塵輕嗤一聲。
擡起手搭在姬眠魚的身上,将她猛地一拽。
姬眠魚哎喲怪叫,扇子啪嗒落地,那揣在懷中的一串鈴铛也掉了下來,在姬眠魚還沒來得及去撈時,就被從天降落的雷霆劈成齑粉。姬眠魚蹙了蹙眉,用沒被禁锢的左手去攏地面上的銀屑。
绛塵直勾勾地凝視着姬眠魚,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她猛然間扯着姬眠魚站起身,湊到她的耳畔低笑道:“行啊,我求你。”
姬眠魚渾身一酥,仿佛雷霆在脈絡間游走,她見鬼似的瞪着绛塵,那眼神好似在說:“你瘋了嗎?”
绛塵左手擡起,卡住姬眠魚的脖頸,慢慢地收攏。姬眠魚呼吸不暢,面色紅紅白白,變幻莫測。她氣急敗壞地扼住绛塵的手腕,掌中用了猛力,咔擦一聲,直接将她的手腕扭斷。绛塵也不客氣,照着姬眠魚身上打去。
在外圍的姬珺已經看呆了。
這是一幅她無法想象得畫面。
她第一個念頭是得虧沒有仙神在此圍觀,緊接着,才朝着雷暴中拳腳相向的兩人道:“快住手!”
氣急敗壞的姬眠魚化作龍身,龍爪死死地按着绛塵的肩膀,将她壓在身下。
一道道翠綠色的根莖攀着金色的龍身往上爬,在龍角處綻開一朵亭亭的蓮花。
“你再亂來只會讓雷鞭傷你更深。”姬眠魚瞪着绛塵警告道,“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的龍鱗堅不可——”催字還沒說完,一道啪嗒聲響,數片龍鱗在雷霆的轟擊下出現道道裂痕,不多時就砸落在地。殘餘的雷霆在撕裂的血肉中游走,痛得姬眠魚抽了口涼氣。
绛塵冷笑一聲:“你這麽想替我受這雷鞭,我也不跟你客氣了,畢竟同修一場,不是嗎?”
姬眠魚氣得不輕:“誰要替你受雷刑了?你松開我!”那蓮花蓮葉蓮根仿佛在她的身上寄生,根本無法剝離。她跟绛塵互為牢籠,可她龍身龐大,将绛塵遮得嚴嚴實實。“你在劫世受挫,被人欺騙,那也不能将怒意出在我身上!”
這話一出,绛塵的神色越發冷峻,像是亘古不化的寒雪。
姬眠魚沒來由地心虛,她放柔了語調:“對于你的經歷,我深表同情。你這次無理取鬧,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好姐姐,你松開我,我們都當這件事情沒發生,好嗎?”
绛塵輕聲問:“沒發生?”
姬眠魚點頭如搗亂,就差龍角扣在地面了。往常聽說入劫世一遭的仙神魔都有可能心性大變,她還不信,看來果真如此。連绛塵都不能維持她出塵的神人之資,到底是什麽人對她影響那麽大?她是不是也要去地府關心那個“凡人”?
绛塵又說:“誰送你的?”
姬眠魚起先還沒明白,半晌後反應過來了。她懶洋洋道:“我如今是魔域之主,就算受賄也跟你們始天、玄天不一樣吧?你難道連這個都要管嗎?”
绛塵只吐出一個冰冷的字:“誰?”
姬眠魚一扭頭,呵呵道:“跟你無關。”她知道绛塵不可能松開她,便悶悶不樂地将龍首往下一埋,龍尾盤起,将绛塵擋得越發嚴實。
外頭的姬珺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話,但見打鬥停止,她還是松了一口氣。
這兩位在雷鞭之刑中打起來,可是助長刑雷之威啊,那不就是雙倍的受苦麽?
姬珺好不容易忍到刑雷結束,在那龐大的雷雲散去後,她大步朝着戮仙臺走去。落入眼中的是一條金鱗剝落、血肉模糊的大龍,她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還沒等她仔細看,便見一道光芒掠出,卻是绛塵走出來,擡手落下一道咒術,将昏睡中的姬眠魚恢複人身。她一躬身将姬眠魚橫抱起,扭頭朝着姬珺道:“我将她帶回神宮,魔域那邊你知會一聲。”
姬珺點頭,上神來照顧姑姑,她懸着的心也落下了。
魔域。
乍一聽到姬眠魚被帶回蓮華神宮的消息,閑問之的笑容消失不見。
她沒姬珺那樣樂觀,要知道,姬眠魚提到次數最多的一個仙神就是绛塵,當然不是什麽好壞。
那是她們家主上的死對頭啊!
不是去看熱鬧的嗎?怎麽就變成“階下囚”了?
瞧瞧姬珺說什麽?主上與绛塵上神情深義重,心甘情願與她同受天刑?可能嗎?姬珺以為魔是那麽好騙的嗎?
不親眼看到安然無恙的姬眠魚,閑問之無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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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華神宮中。
姬珺滿臉惆悵地傳達閑問之的話語。
她能約束仙神,但是對任性的魔,可沒有辦法。總不能神魔之間再打上一場吧?可那不是吃飽了撐着嗎?三天同樣也能生劫氣,要是三天劫氣起,那推動定歲針的劫力越發大,誰都不想轉入死境中。
绛塵很平淡:“那就讓她來吧。”她垂眸凝視着榻上沉睡的姬眠魚,眼神幽沉複雜。
真龍肉.身的愈合能力很強,就算是雷鞭落下的傷,靈機自發周轉幾圈,就能恢複如初。至少現在還沒蘇醒,那是因為龍心的缺失,使得她道體神魂都有所缺陷,這是蓮子心無法彌補的。
“在劫世就是一個騙局嗎?從一開始就是蓄謀已久?只想在仙盟打探消息?再見我在仙盟之中身敗名裂,從而達成毀滅仙盟的最終目的?”
“喜歡是對誰都可以說出的漂亮話嗎?誰送的東西你都能歡欣鼓舞地收下嗎?”
無人應答。
绛塵輕笑一聲。
她從袖中取出一串紅繩編織的三生蓮花鏈來,碧玉色的蓮花細心雕琢,栩栩如生。绛塵低着頭将手鏈戴在姬眠魚的手腕上,眼也不眨地落了幾個咒訣。
姬眠魚醒來的時候,就看見绛塵正扼着她的手腕仔細地看。
姬眠魚:“……”她察覺到有異物貼在手腕肌膚上,将手收回來一看,竟然是一串漂亮的蓮花手鏈。姬眠魚垂眸欣賞片刻,猛然間意識到蓮即是绛塵,這必定是她趁着自己昏睡時戴上的禁锢之物,當即神色一變,想将她從腕上捋下來。
绛塵淡然道:“沒有用的,就算你剁了那只手,它還會在。”咒訣難不倒姬眠魚,奈何她胸腔中跳動的不是她自己的龍心,而是蓮子心,氣機交纏,拂去還生。
姬眠魚知道绛塵不會跟她說謊,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将戴着手鏈的左手藏到身後去。她左右環視一圈,最後視線落在绛塵的身上,警惕道:“我知道我離開始天在你們幾人的眼中等同于背叛,但都過去這麽久了,早該釋懷了,不是嗎?”雖然她也不懂到底背叛什麽了,當年傳道天地,魔不也是聆道者嗎?
“釋懷?”绛塵輕輕地問。
“對啊。”姬眠魚點頭,
绛塵一拂袖,她起身說:“我有什麽該在意的嗎?”
“這誰知道。”姬眠魚暗暗嘟囔,她的目光從绛塵的身上挪開,又在冷冷清清的殿中轉了圈。不管再過多少年,绛塵這裏都是一副宛如雪洞的清寒模樣。唯一算是裝飾物的,還是很多年前她強行擡來的屏風。奇了怪了,绛塵怎麽沒把它扔出去?
绛塵背對着姬眠魚,她的手指掩住了唇,從指縫間流出灼目的鮮血來。
她的神軀不如姬眠魚強悍,就算有姬眠魚抵消那股力量,可仍舊受了點傷。
姬眠魚眼神亂飄,舊日的記憶浮動,故地重游,最後勾勒出來的只有绛塵的冷冽以及那專門對她用的刻薄譏诮。姬眠魚撇了撇嘴,有些不痛快。她一扭頭,正好看見绛塵擡步離開法殿。她忙不疊追問:“你去哪兒?”
绛塵沒回頭,冷靜地說出兩個字:“養傷。”
姬眠魚不痛快地瞪着她,可惜眼神沒有任何威懾力。在绛塵即将踏出門檻時,她擠出一抹笑容,用幸災樂禍的語調說:“是該養傷的,原來你也不是無所不能,看,那個劫世不就被你搞砸了?”
绛塵蹙眉,她沒反駁姬眠魚的話。她在紅塵踏入極端之境,使得劫氣逆沖,不得不封鎮整個人世。這是她該負的罪業。片刻後,她對姬眠魚說了聲:“謝謝。”
姬眠魚從榻上爬了下來,她一挑眉,滿是戲谑地看着绛塵的背影:“就算是道謝,也不回頭看我,而是繼續維持着這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嗎?”她走得很快,根本不給绛塵脫身的機會,只頃刻間便繞到绛塵的跟前,只是在看到觸目驚心的鮮血時,她的腦海一瞬間變得空白。好一會兒,她才低笑道:“還真是養傷啊?不過新的問題出現了,在我沉睡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不該在那極好的時間裏休養生息嗎?難不成在觊觎我的美色,一時間連自我都忘懷了?”她閃電般地出手,扼住绛塵的手腕,拽着她重新折回到殿中。
“我說绛塵啊,你不用回避,你跟我之間是什麽交情?我難道會趁火打劫嗎?你該相信我的人品是嗎?”姬眠魚将绛塵摁在榻上,口中喋喋不休地說話。
绛塵垂眸望着搭在她腰帶上的手,輕呵道:“難道不是嗎?”
姬眠魚低頭,神色很微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手就放上去了。她悻悻一笑說:“是我關心則亂,怎麽可能會有皮肉傷呢?”
绛塵道:“那你出去。”
姬眠魚:“……”她一挑眉,“真當我喜歡待在你這冷冰冰的神宮嗎?”
绛塵嘲弄一笑:“自是不及你的富貴溫柔鄉。”前任魔域之主想的是跟天庭調換住所,而姬眠魚則是閑得慌,願意用更多心力去改造魔域。魔域元天無日月,她自己去做日月;魔域之中鬼哭狼嚎,她就提筆寫辭章,親自譜就靡靡之音……就算天庭沒有做出窩囊事,姬眠魚也遲早要離開始天入魔域。
姬眠魚甩手就走。
她倒是想當着绛塵的面将那串三生蓮手鏈拍碎,管它會不會再度冒出呢。可指尖落在小小的玉蓮上,又變成輕輕地撫摸。
砰一聲重響。
姬眠魚回頭對上緊閉的殿門。
不是她幹的,那就是绛塵迫不及待将她掃地出門。
姬眠魚:“……”
蓮華神宮也不是這麽一座法殿,她就不走,就要賴在神宮裏。
後山。
是一處望不見邊際的蓮池。
茫茫的水汽中,盛放的蓮花只占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地界。
是很久以前,她趁绛塵外出傳道時挖大的,另一頭連的是她昔日的龍神宮。但是後來入魔域的時候為了表示她不與窩囊廢為伍,直接把神宮給砸了。
姬眠魚神色微妙,良久嘆了一口氣化龍入池。
反正绛塵也不喜歡,她挖的,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