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修士駕馭法器, 講究“天人合一”,可法器畢竟不可能真正成為身體的一部分,要不然鬥戰之事, 法器一旦有損, 修士便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绛塵從沒想過扇子與姬眠魚百感通的可能,但是聽她這麽一說,再離譜的事情也變得可能起來。狐疑的視線在姬眠魚的身上來回打轉,并沒有因姬眠魚那一句“騙你的”就放松警惕。
姬眠魚在绛塵的防備收入眼底, 啧了一聲, 沒再笑了。绛塵避她如避蟲蛇, 這和當初在極樂仙城中截然不同, 真是讓她心傷啊。姬眠魚垂眸玩着扇子,懶洋洋說:“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難道我摸你的劍時,你能有感覺嗎?”她起身湊近绛塵, 翕動的紅唇幾乎壓到绛塵的面頰上,唇角再度向上勾起,散漫道,“是吧?”
绛塵眉頭微微一蹙, 她擡起手, 指尖搭在姬眠魚的肩膀,将她稍稍地向外一推。視線落在姬眠魚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片刻,便不動聲色地轉移走。“蛟龍之事按照規矩處理, 到時候再決定如何處置。”頓了頓,绛塵又淡聲道,“仙城中已有修士入龍津山了。”
姬眠魚漫不經心道:“你跟我講這個做什麽?是要我再入一趟龍津山嗎?可是我功體還沒恢複呢。”
绛塵幽幽地凝望着她:“你不是仙盟的一份子麽?自然要讓你知道仙盟的舉措。”
姬眠魚依舊是一副懶散的态度:“好, 我曉得了。”她去捉绛塵壓在她肩頭的手, 可惜尚未碰到, 绛塵便将手縮了回去,姬眠魚只得遺憾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回到桌面進食。她沒服用绛塵送來的那瓶靈丹。绛塵見她這般,也只是皺了皺眉,沒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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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津山中。
修道人感知到一股旺盛磅礴的氣機蕩開,她們從雲頭往下望,觑見山林中的獸群如同浪潮般,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向着前方奔行。修道士早得知獸潮的消息,以為龍津仙城也不免禍端,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可仔細一看,發現不同的獸群都是向着中心湧動,而不是踏出龍津山脈。
等修士奔到那處的時候,已經橫屍遍野,滿地狼藉了。其中一道身影如疾光流電,頃刻間向着反方向奔去。而留在獸潮中的則是兩位受了傷的妖王。龍津仙城的修士沒去追那逃逸的身影,以為是修道人,她們的視線落在兩位妖王的身上,神情猶為凝肅。因為在其中一位綠衣女妖的手中,她們見到了蒼龍號角。原本以妖王的威勢,便可號令群妖。若是有了蒼龍號角,那更是如虎添翼,不可輕忽。
“結陣。”為首的那人沉聲道。
所幸妖王受了傷,所幸奔湧的獸潮也損失慘重,局勢尚且可控。
兩位妖王狀态不好,曲玲珑是個棘手的人物。綠衣女妖将蒼龍號角收起,沉靜的眼神落在浮動在天穹編織出一道天網的修道人身上,她轉向一旁呼吸逐漸粗重的銀狼王,低聲道:“雪宵,你的速度快,若是有裂隙,你趕緊逃出去。”
被稱為雪宵的狼王轉向綠衣女妖:“那你呢?”她雖修出靈識的時間短,可妖王的驕傲是與生俱來的,她吐出一口濁氣,道,“君如月,我不會獨自逃跑的。”
君如月道:“我未曾出山,就算被仙盟道人擒住,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永鎮鎮妖塔。你去找極樂仙城,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将我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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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宵道:“我對極樂仙城知之甚少,還不如你逃出去。”
君如月緩緩道:“只靠你沒辦法撕開落下的天網。”
雪宵:“……”她那碧綠色的眼眸變成滲人的豎瞳,一雙銀白色的耳朵也從黑發間冒出,面對着落下的陣勢,她的身軀緊繃着,仿佛一張拉滿的弓。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啪嗒一聲響,一道金光打了下來,是一枚金色的橢圓珠子。它在修道人陣勢上打開一道裂隙後,又旋飛回去。
龍津仙城修道人心中悚然一驚,她們順着那金芒的方向望去,發現那處立着一個笑眯眯的金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道友是?”為首的修士朝着金衣人一拱手,充滿探究的視線落在對方的身上。
“道友稱不上。”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金光燦燦的算盤,随着她指尖的撥動,一枚枚算盤珠子飙飛起,如星辰般在她的身上旋轉。她左手垂下,将腰間宮縧上系着的一枚龍符撥出,笑呵呵道,“極樂仙城伏天闕,有禮了。”
極樂仙城四字一出,衆人色變。
三年前,極樂仙城被搗毀,那些妖物隐匿無蹤,不知在何處藏身。
妖物沒那麽容易覆滅,誰都知道極樂仙城會有卷土重來的一日。近來聽到各種風聲,可真正碰到配着龍符,自稱極樂仙城出身的,是頭一回。
“伏天闕,卷宗上記載着她的名號。是玄龜一脈,為極樂仙城大掌櫃,掌握着極樂仙城的財。”龍津仙城修道人心中念頭轉動,她毫不猶豫地取出通訊法符給绛塵傳訊,號令修士嚴陣以待。
伏天闕沒将龍津仙城修道人放在眼中,她伸手一點,金色的算盤珠便如同狂風驟雨般向着下方密不透風的陣勢砸去。君如月、雪宵兩位妖王也把握時機,将自身神通使出。數息之間,便将天網撞破。
“走啦。”伏天闕大笑,一只金紙折成的船只從她袖中掠出,頃刻間便長到數丈長。君如月、雪宵二人趁勢越入寶船中,伏天闕則是一手攔住修道人的攻勢,借着那股推力也蕩入寶船中。此法器名“渡天筏”,是她用自己蛻下的龜殼打造的,刀槍不入、水火難侵。她沒有傷人的念頭,靈力朝着舟上一湧,撞開修道人祭出的飛劍,眨眼間沒入雲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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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城中。
绛塵得到極樂仙城的消息。
她的眼神冷峻,面色冰寒如霜。
姬眠魚眼中藏着笑,在绛塵眼刀子朝着她刮來的時候,立馬把笑容一藏,正襟危坐,等待着院正大人的指令。
天道盟立宗、獸潮湧動、極樂仙城再現塵寰,不管是哪一件,都預示着一種不祥。绛塵正打算去追逐極樂仙城妖物的蹤跡,通訊法符再度變得燦亮,是別驚春那處傳來的消息!
“怎麽了?”姬眠魚看绛塵臉色越發不對,忙問道。
绛塵寒聲道:“燕渡川重傷,愚蒙仙城外城被獸潮踏破!”
姬眠魚神色一凜,腦子也因為绛塵這句話空了一下。愚蒙仙城是遭襲的數座仙城之一,由院使燕渡川親自坐鎮。在仙盟的時候,姬眠魚和燕渡川碰面的次數甚少,此人深居簡出,與誰都不親厚,不像倦芳華那般容易信人。她的功行不差,許多妖王都是她親自擒回的。姬眠魚原以為就算要出事,也該是沒有院使坐鎮的地方先出事。“敵手是誰?”姬眠魚又問。
绛塵道:“化蛇,是一條千年化蛇。”
姬眠魚又問:“鎮妖塔裏逃出來的?”
绛塵:“不是。”她的臉色難看,顧不得極樂仙城,眼中光芒一轉,不移之劍飒然一聲破空而出。愚蒙仙城有內外雙城,外城相當于一道屏障,而現在屏障打破了,妖物直指內城。如果抵抗不住,十多萬凡民大概會淪為妖物和野獸的盤中餐,她必須親自去一趟愚蒙仙城!
“嗯?等等我!”姬眠魚眼疾手快,一把跳上了不移之劍,攔住绛塵的腰。她的靈力還沒恢複,無法使出遁法。愚蒙仙城在千裏之外,劍遁的速度比法器快,可也極為消耗靈力。但緊急時刻,绛塵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愚蒙仙城。
烏泱泱的野獸群中夾雜着近百只已經開了靈智的妖獸,它們瘋狂地撞擊着逐漸向內收縮的護城大陣。
城牆上,面色慘白如紙的燕渡川強撐着站立,指尖一點,便是數道金光璀璨的符箓向下飛去。與她一起守禦仙城的是城中以及附近宗派趕來的修道人,她們一共支撐着仙城的陣法。可獸潮實在是太厲害了,其中還有一些從鎮妖塔中逃出去的妖王,十分難對付。陣勢出現好幾個裂口,只能夠用修道人去填。
“已經發出求援書了。”燕渡川沉聲道。
“這該死的天道盟,怎麽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隐匿在山林的妖王怎麽那樣多?”
守着城牆的修士咒罵不已。
燕渡川沒說話,她低頭看着外城。那邊房屋盡數倒塌,雖說仙城已經盡可能将百姓遷徙入內城,可崩潰來得太快,仍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獸潮中喪命。修道士之間有争執厮殺,但除了個別極端的人,都有一種共識,那就是避開凡人。但是妖就不一樣了。修道人是人,凡人也是人,她們妖以人為食,是天經地義。每回妖王掀起的動蕩,凡人枉死者不計其數,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能像天道盟宣揚的那樣,與妖和平相處?妖性變動的後果,她們承擔不起!
“化蛇、化蛇又來了!”尖利的聲音在城牆上方響起。
燕渡川倏然間擡眸。半空中的化蛇展開雙翼,遮天蔽日,它的叫聲尖利,仿佛嬰兒在啼哭。伴随着它一道出現的,是浩浩蕩蕩的水潮。無盡之水懸浮在蒼穹,等待着可以傾盆落下的一刻!
有人顫抖道:“怎麽辦?”燕渡川身負重傷,已經不能再戰了,而她們之中,道行勉強能夠抗衡化蛇的,都在填補陣法的缺隙,一旦挪動,不計其數的野獸和妖物便會湧入其中,禍患無窮。
“鎮山海!”燕渡川怒喝一聲,一柄泛着寒芒的劍自漩渦中生出,落在她的掌心。她緊緊地握住劍柄,強提着靈力,縱身越向高空。她與化蛇面對面站立,衣袂在風中漂浮,随着靈力的催動,她整個人幾乎化作一團赤火,那是靈力暴動到了極致的表現!
“燕院使!”底下的修士一臉驚懼。
燕渡川沒說話,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化蛇與那浩瀚磅礴的水潮。她知道一旦水流堕下,整個愚蒙仙城都會遭遇滅頂之災。她就算死,也不能讓化蛇靠近內城一步!她周身的空氣都像是熊熊燃燒起來,散發着一種與化蛇相抗衡的壓迫感。化蛇在半空中化成人身,它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燕渡川,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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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愚蒙仙城數十裏外。
绛塵、姬眠魚二人從劍上落了下來。
這是一處墓地,已近黃昏,赤色的大日只留下數道霞彩便堕入西山,無數瘴氣浮動,一團團幽幽的鬼火在飄動。但是比鬼火更滲人的,是從墓地裏爬上來的屍體,有的身上還穿着未曾腐爛的殓衣,而有的已經變作了一具枯骨,更多的是挂着半腐敗的臭肉,揚着一張扭曲恐怖的臉,向着前方攀爬。
“二位倒是命大。”宣靜之提着劍緩步從瘴霧中走出,唇角挂着一抹冷淡的笑。跟出法棺時的枯敗幹癟不一樣,她現在已經像個人了。可她跟五百年前的宣靜之畢竟有很大不同,她與死人為伍。
绛塵沒說話,劍光向着四面八方橫掃,那在最前排的屍骸瞬間被絞殺得粉碎。
姬眠魚扭頭看绛塵,她的神色一直沒有好轉。一朵淨蓮落入污濁中,的确值得惱怒。
這些從墳茔中爬出來的屍骸沒有修為,不能将绛塵如何了。肆意的劍光沖出,時不時有斷臂飛上天空,绛塵一直穩步向前推進,在即将與宣靜之劍光相抵的時候,她忽地看向了姬眠魚,問她:“我能信你一次嗎?”
姬眠魚一愣,知道她話中所指,她認真道:“可以。”
绛塵跟她說了三個字:“等我來。”一道法符拍到姬眠魚的身上,她道:“跑!”一字落下,劍意陡然間變得兇暴起來,将宣靜之的攻勢盡數阻攔,讓姬眠魚有從瘴氣中跑出去的機會。
想到那座即将淪陷的仙城,姬眠魚沒再猶豫,她收起往日的散漫,如同刀鋒的眉眼間俱是冷肅。绛塵拍到她身上的是一張輕身符,可以讓她很輕松地便跑過那數十裏的路。
仙城外。
濃郁的血腥味在半空中彌漫。
燕渡川已經是強弩之末,可她不甘心就此後退。她雙手緊握着法劍,在化蛇的的長戟遞送過來的時候,她只是擡起劍一格,偏了偏,但那長戟上的流光還是在她的臉上劃開了一道血痕。城牆上在焦急觀戰的弟子看着上方兇險萬分的打鬥,吓得心髒驟停。那森寒的長戟勾勒出的弧光,仿佛要将一切都碾碎。有修士試圖助燕渡川一臂之力,可才從城上躍出,就被數股強悍的力量沖擊,根本控制不住身形,要不是同門拉拽了一把,絕對會從城樓跌下。
“燕——”修士只吐出了一個字,恍惚中她聽到一陣如同擂鼓般的震動聲從城外傳來,獸潮躁動起來,不再沖擊着城外的陣法,而是扭轉方向,橫沖直撞,一時間不知踏死多少同類。修士恍惚地擡眼,在那最後的暮色中,她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獸潮中急奔,她的手中似乎提着什麽,朝着前方用力一甩!修士瞳孔驟然一縮,不知不覺間發出一道“啊”的驚呼!心中寒意攀升到了極點!那是敵是友?為什麽她能在獸潮中縱橫自如?她的身上怎麽散發着一股比獸潮更為兇蠻的氣機?
半空,長戟穿透燕渡川的肩頭,灑下了漫天的血。燕渡川握住長戟,用最後的力道将它從肩頭拔出!鎮山海從半空中墜落,下一道長戟流光就要切斷她的脖頸了,可燕渡川無力反抗。但在電光石火間,化蛇将長戟往後一轉,噗嗤一聲響,戟着串着一個兇惡的妖王。它的身體抽搐着,吐出一口血來,便沒了聲音。
是援兵——
這個念頭攀升,燕渡川笑了笑,身體如同破敗的風筝向着底下無數張血口中落。
城牆上的一位道人眼疾手快,絲線彈射出,将燕渡川一卷,及時地将她拽了回來,催促着醫修來看看。
化蛇沒有管燕渡川,它口中發出一道尖銳的叫聲,将長戟上的妖王屍體一甩,用那雙兇惡的眼死死地鎖定了踩在野獸身上的姬眠魚。獸群騷亂不安,可在姬眠魚數丈之內,所有的野獸都被一股威壓按下,死死地趴伏在地面。姬眠魚踩在野獸身上,仰頭看長着翅膀的化蛇,心中很是不爽快。她估量着距離,最後放棄徒勞的攻擊,而是将折扇朝着悄悄僞裝成野獸潛行的妖王身上甩去。
“血氣強橫磅礴,是力道修士。”化蛇冷冰冰地望着姬眠魚,嗓音嘶啞。力道法門其實與妖族息息相關,妖族天生肉/體強橫,而人族則是萬分脆弱。力道是人族聖人仿妖族先聖的修肉/身不壞、與天同在而推演出的法門。這種修士對于大妖來說,是比其它修士還要滋補的血食。
化蛇将周身威壓向外一蕩,逼退了想要過來分一杯羹的妖王。它不再去管那座人類城池,而是将貪婪的眼神落在姬眠魚的身上。它沒再用長戟做武器,而是直接化出原身,如同游蛇般竄向姬眠魚。
姬眠魚譏諷道:“膽子很大。”
城牆上懸着的燈籠被點亮。
可也只能照亮一小團地界。
城牆下,野獸的眼睛兇惡滲人,攻勢不僅沒有随着天黑而停止,反而變得越發劇烈,幾乎沒有寧靜的時刻。
化蛇和姬眠魚在城牆下打鬥,聲勢驚天動地,她們的身影逐漸地遠去。在脫離氣道功法後,一招一式都是那種極為蠻荒的血腥。化蛇試圖用自己的兇威和神通來撼動姬眠魚的意志,但是很快的,它就發現不對勁。它的神通根本沒辦法撼動姬眠魚,反倒自身被一股說不清的力量壓制數息。這短暫的失神足以讓姬眠魚找到機會,她單只手扼住化蛇的左翼,絲毫不顧化蛇瘋狂的攻擊,用力地将那只翅膀撕扯!
血肉撕裂讓痛徹心扉的化蛇發出尖利的慘叫,它發瘋似的攻擊姬眠魚,口中噴射出的水流化作尖利的冰棱,打破了那層精煞,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姬眠魚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她翻身落到化身的背上,這種妖物最脆弱的地方就是雙翼。它雖能蛇行,可身軀如豺,根本沒辦法像真正的蛇一樣将她卷起。腥臭的鮮血撲面而來,姬眠魚面沉如水。她雖不如绛塵那般容不半點污垢,可也不喜歡這種極為荒古的厮殺手段。
就在姬眠魚去撕扯化蛇右翼的時候,一道犀利的劍光從天而降。姬眠魚觑了半空中匆匆趕來的绛塵,揪住化蛇的翅膀一蕩,靠着那股強悍的力量,将化蛇硬壓在原地。化蛇劇烈地掙紮着,姬眠魚虎口開裂,鮮紅的血從染紅手掌,可她不為所動。直到那縷劍氣将化蛇身軀整個釘死在地,姬眠魚才手一松,一個翻滾跑出化蛇瘋狂攻擊的範圍。
浩瀚如同怒潮奔湧般的靈力向下傾瀉,一道道縱橫的劍氣向下湧來。化蛇早已經不是全盛狀态,甚至可以說是精疲力盡,它根本躲不開劍光暴流。只能讓元靈從身軀中遁出,尋找一個再來的機會。可绛塵是不會給它機會的。在被劍氣穿透的瞬間,元靈徹底暴散,什麽都沒有留下。
姬眠魚仰頭看身上濺落着數滴血污的绛塵。
月光落下,穿過了屍骸遍野的荒地,照在绛塵的身上。
谪仙般的绛塵,清雅脫俗,好似一株迎風搖曳的蓮花。
姬眠魚想折蓮。
她的眸光極為專注,像是一口幽邃的漩渦。
绛塵與姬眠魚對視剎那,仿佛那跌入那濃郁的深情中,心髒仿佛被一根線提起,绛塵猛地移開眸光。她淡聲問:“你怎麽樣?”
姬眠魚躺在髒污的地上沒起來,她眯了眯眼,語調輕快飛揚:“你就不能自己來看看?你要我等你,我等了。”
绛塵腳步一動,忽又止住。
她驟然想起姬眠魚的惡劣,她喜歡裝受傷。要是走過去,可能中了姬眠魚的計。不是被鮮血糊了一身,就是被姬眠魚占便宜。
姬眠魚搭着眼簾,疲憊得厲害,那姍姍來遲的痛意開始發作了,在她的四肢百骸游動。姬眠魚将侍明月罵了千百遍後,又開始埋怨绛塵的狠心無情,她都這樣了,绛塵還不過來抱抱她。交織的複雜情緒一閃而逝,姬眠魚疼得沒空想,她嘟囔一聲:“我睡一覺。”
有绛塵在,她沒有太多顧忌,意識在最後一個字中跌入黑暗。
绛塵皺眉,視線停在血泊上,她瞳孔驟然一縮,迅速地掠向前方将姬眠魚抱起。
她的掌心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