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魚美人(2)
第93章 魚美人(2)
這是今晚上岑銮頭一次情緒這樣激動, 說出這麽多個字。這讓玉澧和王玄珠不禁心驚肉跳。
一番兵荒馬亂的,玉澧和王玄珠腦子都空白了。
直到将寧淮序送出蘭臺宮闕,寧淮序才勉強發出聲音。
“好了, 都哭喪着臉做什麽?”寧淮序咳嗽幾下,冷笑着說道,“這回沒死, 下回也要死,遲早的事,你們要給我哭喪也等到我真死的時候……咳、咳咳……”
這人說話着實可氣……這次都不是玉澧一人不高興了,連王玄珠都沒忍住,說了句:“寧大人您莫要再這樣講話……”
“行了, ”寧淮序豎手,不讓王玄珠和玉澧再說下去,他道, “岑銮送我回去,玉澧你同玄珠留下,記得向蘭臺道個別。”
是了, 剛才他們三個下屬見寧淮序忽然病重, 趕緊就把他帶出蘭臺宮闕了,只匆匆和蘭臺的主人小殿下打了個招呼。寧淮序考慮的也對, 是該留下一兩人, 向蘭臺正式道別。
可是……
玉澧道:“還是讓玄珠和岑銮一道送您回去吧,玄珠也能搭把手, 我留下來善後就是。”
寧淮序卻道:“你和玄珠都留下。”
玉澧還要說什麽,卻被岑銮用眼神阻止。岑銮道:“你們都聽大人的。”随後便扶着寧淮序上車。
玉澧和王玄珠立在雲頭上, 望着寧淮序的天車消失在夜空中,不禁面面相觑。
想到寧淮序方才的樣子, 玉澧的心沉了下去……
玉澧是二十年前被封為河神,撥給寧淮序統轄的。她還記得初次見寧淮序的時候,看見高大的他臉色是那樣蒼白,蒼白到棱角分明的輪廓邊緣幾乎透明,那時的玉澧狠狠吃了一驚。
彼時,她的目光全被寧淮序吸引,從未見過這樣行将就木,仿佛渾身缭繞着一種厭棄的氣場,卻又陰鸷而乖戾、很有壓迫感的人。
當時,玉澧壓制住心頭的一片晃神,俯身跪在寧淮序腳下,對他道:“我是新任的澧水河神玉澧,前來拜見龍君,往後請龍君多加指點。”
然後,寧淮序扶起了她。
那時她穿得單薄,能感受到寧淮序覆在她手臂上的那雙手,很涼。涼意透過她薄薄的絲綢,浸入她的皮膚,她心裏劃過一道顫栗。
站起身,再對上寧淮序的眼睛,便更覺得,這原是個俊美無俦的人,卻被病魔消磨得清矍而缺乏生氣。他眼中映着濃濃的死氣,好似早就已不在乎生死,什麽都不在乎。而那雙眼裏偶爾透出的陰沉,更将他俊美的面容染上一種令人揪心的畏懼。
玉澧是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終于不再畏懼寧淮序。只因她在寧淮序手下做事時,不用害怕出錯,他會一直給她兜着。
他對待自己的手下便是這樣,十分護着他們。
是以,雖然大家都覺得他喜怒無常、脾氣糟糕,但誰也不想失去這樣一位上司。
可是寧淮序的身體越來越差。
玉澧想着剛剛,他們三人兵荒馬亂送寧淮序出殿時,她的手觸碰到寧淮序的手,那溫度變得更涼了。
涼的就像一個死人。
看着寧淮序嘴角那一道血痕,還有他因不斷咳嗽而颠簸顫抖的胸膛,想着他氣若游絲的、自嘲的聲音……玉澧只覺得心口漫上大片大片的冰涼和恐慌。
寧淮序的身子骨,真就沒救了嗎?
她頭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失去親近之人的那種無力和恐懼。
王玄珠擔心而疑惑的呢喃,此時也響起在玉澧耳邊:“寧大人剛剛是怎麽了?看着不對。他已成這樣,為何還要我們兩個都留下?是不是故意支開我們……”
玉澧倒吸一口氣,扭頭看王玄珠,自己也隐隐這麽覺得了,原來王玄珠也這樣想!
過了會兒,玉澧無聲吸一口氣:“我們去向蘭臺小殿下請辭吧,然後上寧大人那裏。”
王玄珠同意。
等兩人再次回到燈火通明的大殿時,許是因為剛剛的一連串突發事件,原本熱烈的宴會氛圍,變得有些闌珊。蘭臺幹脆順水推舟,撤掉奏樂的樂工和舞劍的仙女,意思就是賓客們想走就可以走。
于是大家紛紛向小殿下請辭。
玉澧帶着王玄珠,來到小殿下身前,帶着歉意向他福了福身,誠懇道:“很抱歉擾了蘭臺的宴會,請小殿下不要怪罪。改日我們雍州會向蘭臺送來賠禮,請您寬恕。”
小殿下笑吟吟的,似是不介意,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只平靜問道:“寧龍君還好嗎?”
“岑銮送他回龍宮了。”玉澧說,“他讓我二人留下,向您請辭賠罪。”
“無妨,你們何罪之有?”小殿下笑得風輕雲淡,“賠禮也不必要,我蘭臺不介意這些,你們還是快些回去瞧瞧寧龍君吧。”
玉澧和王玄珠心下皆松一口氣,齊齊向小殿下道謝,然後離去。
好巧不巧,兩人剛走出大殿,準備回雍州,結果就看見寧靖川和餘姝容從面前走過去。
那二人有說有笑,旁若無人,好像根本沒發現玉澧和王玄珠在他們身後,而他們說的話,也傳入玉澧的耳中。
玉澧聽見餘姝容在對寧靖川說:“我送你的那件珠绡,也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弄到手的。原本我還想,若是能送你一件鲛绡就好了。可是鲛绡只有南海的鲛人能織出,他們難以尋覓,又不與外界溝通,我沒有辦法弄到鲛绡給你。”
鲛绡,由南海鲛人所織出的绡,便是這世間最珍貴的绡,比珠绡還要珍奇百倍。
寧靖川道:“你能送我這件珠绡披肩,我已然很喜悅了。這種喜悅的心情,餘姑娘你知道嗎?我無法形容。”
餘姝容慢條斯理地說:“若是來日玉澧送你一件鲛绡,你是不是就不要我的珠绡了。”
寧靖川仿佛是表态般,連忙回道:“怎麽會呢?”
身後的玉澧,聽得眼角凝起來,點綴在她眼角的幾枚鱗片裝飾,反射出寒月的清光。
餘姝容話鋒一轉:“我姐姐是帝子妃,能獲得許多珍奇,尚且無法得到一點鲛绡。我想玉澧定然是弄不到的吧,畢竟,她出身那麽低……”
寧靖川卻道:“餘姑娘,話也不能這樣講,若是玉澧哪日真得到鲛绡,我還要高看她三分呢。”
“寧世子這話是何意?”餘姝容仿佛意有所指地笑問,“你果然很欣賞玉澧,對她這樣有信心。”
“唉,餘姑娘,你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了……”
他們說到這裏,便笑起來,就好像在打情罵俏似的。
殊不知身後的玉澧,胸中那團本就未熄滅的怒火,因着餘姝容的話,再度燃燒起來。而這一次不單單是怒火,更有一種強烈的攀比之意攫住玉澧的心。
之前在殿上看到寧靖川披着餘姝容給他的珠绡披肩時,玉澧只覺得,這餘姝容是故意的。怎麽自己前腳送給寧靖川錦绡,餘姝容後腳就給他一件更珍貴的珠绡?
而現在前方的餘姝容,不管是不是故意提到鲛绡,可她那樣看不起自己,貶低自己鯉魚精的出身……
玉澧心中難以抑制地湧出酸水,她出身低,是,她知道。其實不光餘姝容,總有別人在私下裏說她出身低,看不起她只是一條鯉魚精,還說她只是運氣好,相繼被高人收為徒弟,如今才能成為河神。
他們總覺得她是個只靠運氣的暴發戶,或者是個不擇手段爬上來的、心思扭曲的蛇蠍美人。
這種攻擊她出身的話,對玉澧而言,是最令她委屈和不服的。
玉澧心中忽然就湧出一道強烈的念頭:誰說她弄不到鲛绡?她偏要試試!
她要去找南海的鲛人,獲取鲛绡!
然後,她要在餘姝容的生辰宴會上,當着餘姝容的面,把鲛绡送給寧世子,到時候寧大人将黑珊瑚送給餘姝容……
這股念頭便如此不可遏制的在玉澧的心裏愈演愈烈,玉澧一把抓住王玄珠的手,倒把王玄珠駭了一下。玉澧道:“走,我們先回去看寧大人。”
然後,她便出發去南海!
兩個人這便離開上界,回到雍州寧淮序的龍宮。
這座龍宮和旁的龍宮都不一樣,是建在山裏的。而龍宮的顏色,也極是特別,和寧淮序這人的氣質一樣,是由黑水晶打造的。
整個龍宮色調黑暗,有一種沉重的窒息感,但水晶的質地又天然帶着一點夢幻氣息。如此矛盾地結合在一起,便賦予這座龍宮一種既盛大又死寂,既威嚴又冷漠的感覺。
此刻,夜下的龍宮透出點點昏暗的燈火。火光中,有一條巨大的長影子游走而過。
玉澧和王玄珠看到那游蕩在龍宮中的影子,分明是條黑龍的樣子!
而寧淮序的真身,正是五爪黑龍!
一聲高亢的龍吟猛然響起,從龍宮中震動着盤旋而出。層層疊疊的山巒,将回音反複缭繞,大地仿佛在微微震顫。
寧大人為何忽然現出真身?玉澧和王玄珠俱是不解,兩人下意識就要進龍宮去确認寧淮序的情況。
但這時,岑銮從黑水晶鑄就的宮門處走了出來。他面色看起來好些了,不再那麽驚急。看見兩人,他也不意外,走上前來對她們道:“寧大人已經無事,都回去吧。”
“可是……”王玄珠又要開口。
岑銮看了她一眼,說:“寧大人現在需要閉關靜休,外人不便打擾。遠遠離開此處,才是對他最好的。”
岑銮又道:“我送你們回各自的水域。”
玉澧和王玄珠仍是擔心寧淮序,不禁伸長脖子向宮門處望。可黑暗的夜色和漆黑的宮殿,讓一切都變得漆黑無比,她們什麽也看不到。
而仿佛是回應她們的窺視般,從宮門處再度走出兩名侍從,正是這龍宮中侍奉寧淮序的侍從。
兩名侍從出來後,就将宮門關閉,然後遙遙向玉澧他們施禮,侍從的聲音傳過來:“寧龍君要閉關養病,一個月後再出關,請諸位回去吧。”
連侍從也這樣說,玉澧和王玄珠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來。看來寧淮序暫時好些了,讓他養上一個月,應該會好轉一點吧。
既然寧淮序這邊事了,玉澧便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要去一趟南海,尋找鲛人,獲取鲛绡。”玉澧囑咐岑銮和王玄珠,“岑銮,我一個月內會回來的。麻煩你跑一趟澧水我的河神府,代為囑咐我的屬官,在這一個月內好好做事,等我回來。”
岑銮還未答,王玄珠就道:“你是因為剛剛寧世子和餘姝容姑娘說的話,才想找鲛绡嗎?還請你三思,據說南海鲛人很難找。”
玉澧心意已決,只道:“那我也要試試。”
她說到這裏,不禁想到自己這條鯉魚從出生起到現在,不知參加過多少次躍龍門,卻每每都在最後關頭,被浪打下來,前功盡棄,以至于總要被人“鯉魚精”“鯉魚精”的叫。
但凡她化魚為龍,也不會受到歧視吧?
在躍龍門這塊她失敗了,只能一直忍受如餘姝容那般出身高貴的人對她的鄙視,她受夠了!那在別的方面,她一定要成功!
她便是一定要得到鲛绡,讓寧靖川對她高看,讓大家知道,她是比餘姝容更優秀的神女!
王玄珠仍是想要阻止玉澧,但終究只能看着玉澧駕雲離去,飛赴南海。
而此時的玉澧,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一趟南海之行,徹底改變了她之後的命運,更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
所有人都以為,玉澧一個月後就會回來,玉澧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來到南海,玉澧竟然很順利就找到鲛人,比她預想的要順利許多。而鲛人因為玉澧也是魚族,倒是頗為友善,願意贈送玉澧一段鲛绡。
這是多麽順利的事,玉澧想,她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帶着珍貴的鲛绡,回到雍州了。到時候,等寧淮序休養結束出關,正好先把鲛绡給他看看,讓他高興高興。
可玉澧沒想到的是,為何世人都說,鲛人一族很難尋,不與外界來往呢?連餘姝容也這樣說。
為什麽呢?那是因為,鲛人一族生活在時間裂隙裏。他們這裏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樣的。而上下兩界幾乎無人知道這個。
在鲛人這裏的一日,竟是外界的一年!玉澧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這樣。
所以,當她只用了二十日的時間,就得到一件鲛绡;當她如願以償,高高興興地離開南海時,才知道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而滔天的罵聲朝着自己湧來,同來的還有上界派出的、尋找她并捉拿她的官兵!
玉澧傻了,莫大的恐慌,讓她腦中泛起一片片空白,明明腦海中有一根弦繃得要斷開,痛得她呼吸困難,可思緒就是被這滔天的驚變絞住,惶惶不知所措。
直到她被官兵們逮捕,被押到上界的審判大殿上,她才知道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二十年。
她失蹤了二十年。
一個擔負着水域一帶百姓安居樂業的河神,擅離職守二十年,只是為了去找一件鲛绡,同情敵賭氣。
就因為她擅離職守,澧水一帶的一條蛟龍趁虛而入,興風作浪。她的屬官們法力有限又群龍無首,敵不過那蛟龍,只能眼睜睜看着蛟龍鑿開河岸,河水決堤。
奔流的河水就這樣沖灌百裏,無數百姓、動物和精怪被淹死,餓殍遍地,慘絕人寰。
等寧淮序趕到時,已經來不及了。滿眼的慘狀,讓這個時候已快要燈枯油盡的寧淮序,更是難以承受,身子骨徹底垮掉了。
他拖着一副形同死屍的殘軀,誅殺了蛟龍,平定了水患後,便轟然倒下,陷入長久的昏迷。
接受審判的玉澧,看着周圍一起來聽審的同僚們,岑銮、王玄珠……還有其他寧淮序手下的河神水君們,大家看她的那種眼神,讓玉澧只覺得心如刀絞,痛苦到渾身冰涼。
他們沒有說出口,沒說是她害了寧大人。可他們看她的眼神,又是那樣失望透頂,那樣埋怨和唏噓。
縱你有苦衷,縱你并不知道一去南海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可你就是去了,結果就是已經産生了。
是你亵渎了你該承擔的責任。那些死去的生靈、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的痛苦和怨怼又拿什麽來告慰?
你玉澧,并不冤枉。
而現在,已經沒有人能為玉澧說話了。寧淮序已經昏死,不知是否會就此死去;玉澧的師父玄帝,也拒絕袒護自己的徒弟,要她為自己的玩忽職守付出代價。
師父托她的師兄,向她帶來一句話:
“你不是小孩,你是保一方平安的河神。無論怎樣,你都失職了,記住這個教訓,把它刻進你靈魂深處,永世不可忘!”
永世……不可忘……
玉澧,低下了頭。她哽咽着,笑了出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同來聽審的寧靖川和餘姝容,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用一條鞭子,抽在她衣不蔽體的身上。
寧靖川在嘆氣,餘姝容雲淡風輕地擺着一張臉。
他們這樣子,多像是二十日前蘭臺的宴會上,那既對她态度暧昧、又對她懷着偏見的樣子。
可她的二十日,已是他們的二十年。
而他們對她的“偏見”,玉澧想,如今,也已經不是偏見了。他們一定在心裏想着:果然,這條鯉魚精不論披上怎樣風光的外皮,依舊是上不得臺面。她會釀出今日這樣的惡果,一點也不奇怪,不是嗎?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該是那種金玉其外而毫無下限的東西。
後悔的滋味,就像是一杯飲下肚中瘋狂發作的毒酒,痛徹玉澧所有的經脈,撕扯她的五髒六腑,将她的心髒發狂一般地絞着,無比痛不欲生。
她錯了!她不該、不該不顧王玄珠的阻攔,執意去南海。
她不該想當然地以為,自己短暫地離開一陣,她的屬官就足以應付所有可能到來的突發事件。
她不該潛意識地覺得,出了事,便會有寧大人兜着。明明他已是那麽虛弱!
如果不是她玩忽職守,寧大人就不會、就不會……
“河神玉澧,為一己私欲,背棄職責,以致澧水決堤,塗炭生靈,”
“褫爾神位,判爾受萬劍之刑,毀爾肉身,靈魂押入陰司冥界極寒之淵,囚刑千年。”
眼角裝飾的一枚魚鱗,被淚水沖掉,沿着面頰,滑落在地。
玉澧閉上眼,“玉澧……認罪,謝諸神開恩。”
“誰說……都是她的錯……”
寧淮序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審判大殿。
玉澧驚訝地擡頭,望向寧淮序。
這一眼,她幾乎不再認識,這個人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寧淮序。
他就像一棵腐朽的、已然爬滿苔藓的枯木,散發着濃郁的死氣。曾經蒼白缺血的面容,現在,白的就像一張薄薄的紙。除了白,什麽都沒有。那滿頭的青絲,如今也化為白發。只有那雙陰鸷而淡漠生死的眼睛,才讓玉澧找到一點熟悉。
轉瞬漫天的難過撞擊在玉澧的胸牆,寧大人、寧大人……
他連走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已經無法再做到了,走上兩步就必須停住,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危樓,搖搖晃晃,似乎随時會倒塌崩裂。
熟悉的咳嗽聲,亦已經聽不到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咳嗽,連說話都氣若游絲,牽盡了顫抖起伏的胸膛。
河神們沒有想到寧淮序會從昏迷中醒來,趕到這裏。他們吓壞了,寧淮序的身體,已經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折騰!
他們一擁而上,攙扶住寧淮序,每個人都急切萬分。
連坐在主審官之位的神君,和聯合會審的帝子、小殿下等人,都因寧淮序的突然到來,相繼站起身。
小殿下忙道:“快扶龍君坐下。”
可寧淮序卻将攙在他身上的這一只只手,都拂開。沒變的是他那譏諷的近乎刺眼的笑,是那種明明要死了、卻完全不在乎的眼神。
寧淮序氣若游絲地道:“本君,才是雍州的掌事人……治下的水域出事,是本君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