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魚美人(1)
第92章 魚美人(1)
蘭花混合着月見草的幽香, 遠遠近近的飄在這座宮苑裏,為初入夜的景色增添一點莊重和悠閑。
白色大理石雕镂的宮闕,庭院深深, 樓閣交錯,偶有懸挂在飛檐翹角處的幡布,被風吹得漫卷起來, 像是短暫而愉悅的一場舞蹈。
玉澧穿過宮苑中栽種的花木扶疏,回到燈火通明的大殿裏。殿中,被主人邀請來的賓客們正推杯換盞,彼此聊着。
有女子持着軟劍,在大殿中央的藕荷色地毯上作舞, 身段翩翩,招來朵朵飛花,為自己增添點綴應和, 将殿中的氣氛烘托得和諧愉快。
玉澧臉上還殘留着興奮的表情,平素裏冷豔的人,這會兒難得籠罩着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笑色。
她回到坐在賓客席處的寧淮序身邊, 挨着他坐下, 拿起自己面前的青銅爵,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 仰頭飲下, 玉頸纖纖,一氣呵成。
這樣子就像是方才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頓時覺得口渴,且心悸難平, 便喝杯酒壓一壓自己的心。
寧淮序瞧玉澧這樣子,就知她心情極好, 定是成功了,不禁勾了勾嘴唇,道:“東西送出去了?”
玉澧唇角殘留着淡淡笑意,向寧淮序一颔首,“寧大人,建章王世子收下我為他織的錦绡了。”
寧淮序道:“他還不算瞎眼。”
玉澧又為寧淮序斟了一杯仙茶,雙手遞給他,“寧大人,喝茶。”
寧淮序接過茶杯,想也不想就飲下。
坐在二人身後的王玄珠和岑銮,見狀不禁對視一眼。王玄珠在對方眼底看到倒映的自己,那一臉“青澀”和緊張的模樣。
玉澧回頭看一眼王玄珠,說道:“我出去一趟回來,你還這樣拘束。”
王玄珠不好意思地垂下一雙水漉漉的眼,小聲道:“我第一次随寧大人來這種場合,見到如此多的大人物,我……”
寧淮序頭也未回,只眼角向後斜了一斜,道:“無所謂,遲早就習慣了。”
此次宴會,是上界蘭臺舉辦的。
蘭臺是專司史實記錄的官署,在這裏工作的人,皆是上界的史官。他們掌握着上下兩界各種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最全面的消息;他們編纂着浩浩萬年的青史書冊,極盡傲骨嶙峋。
這樣一個官署,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必須要敬着的。
更別提蘭臺的掌事人,又是身份地位皆無比崇高的小殿下——天帝的幼子。
所以這次,當一向不那麽重視與旁人聯絡感情的蘭臺,忽然舉辦宴席,宴請各機構的神靈們時,大家無一例外地都給了面子前來赴宴。雍州龍君寧淮序亦從他手下的河神裏帶了三人來,玉澧、王玄珠和岑銮。
王玄珠是半個月前剛被封為河神的,并歸給雍州龍君寧淮序統轄。她還沒摸透這位上司的脾氣,和同僚們也很陌生,卻一下子被帶來這種衆神雲集的場合,不免有些局促。
她身邊的岑銮,倒是寧龍君麾下的老人了。王玄珠觀察着這些人,發覺岑銮不大愛說話,同寧龍君之間明顯是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默契氛圍。
倒是玉澧……王玄珠默默看向玉澧。
王玄珠曾聽過玉澧的名字,下界一條普通鯉魚精的出身,理想是躍龍門,嘗試了無數次都以失敗告終,卻就是一次一次地參加躍龍門,偏不放棄。這屢挫不倒的勁頭,被一位正神看中,直接将玉澧收作弟子。
再後來,玉澧因天賦異常且表現得十分亮眼,竟是又被北方天闕的玄帝給看中,于是向那正神要走了玉澧,收作自己的小弟子。
北方玄帝啊……那是四方天闕的四位帝君之一,地位只在天帝之下。玉澧成了她的徒弟,頓時就成為整個上界炙手可熱的新星,接着就被正式封神,劃給寧龍君來統轄。
這些,就是王玄珠此前知道的,所有關于玉澧的事。
等在寧淮序手下工作半個月,王玄珠對玉澧的認識,就更多了些各種角度的。
比如,雍州各路河神水君們,因着寧淮序脾氣陰晴不定,雖敬重他,但難免不親近。唯有玉澧,面上瞧着冷豔高傲,但意外的同寧淮序走得近。
王玄珠從一開始就發現,寧龍君同玉澧之間,仿佛存在着一個小世界,別人插不進去。
後來,王玄珠就知道了另一重原因。
原來玉澧和寧龍君有共同的目的——是感情上的。
玉澧愛慕建章王世子寧靖川。這寧靖川不是別人,正是寧龍君嫡出的弟弟。
而寧龍君喜歡的人,是當今帝子妃的妹妹,名叫餘姝容,也是一位有官職的神女。
好巧不巧的是,建章王世子寧靖川和餘姝容之間,有種明眼人一看就覺得不一般的氛圍,這二人似是對彼此有意。
這樣一來,玉澧和寧龍君便成了這情場上的同道中人,自然多了些旁的上司下屬間沒有的共同話題,也自然更親近些,教旁人插不進去。
這四人之間的四角戀,在各官署之間不是秘密。所以王玄珠封神沒多久,就都知道了。
她想,也難怪寧龍君赴今日這宴會定要帶着玉澧,因為建章王世子也來赴宴了。
當然,餘姝容也來了。
而玉澧還特意趕在這次宴會前,為建章王世子寧靖川織了一件錦绡披肩。剛剛玉澧走出殿外,便是因為瞧見寧靖川去了殿外,玉澧便追出去,想将自己織的錦绡送給寧靖川。
現在玉澧心情愉悅地回來,王玄珠聽着玉澧和寧淮序的對話,送成功了,寧靖川收下玉澧的錦绡。
王玄珠眼中忽然泛上一絲舊日的哀傷,像是薄薄的水霧,将她的雙眼籠罩在空濛中,她想到了自己還是一個凡人時的未婚夫。只是轉眼,她哀傷地掐滅自己的想法。前塵已逝,怨怼無門,又何必再去想呢?只會讓煩擾将自己纏下去。
她只是想着,在凡人的世界裏,一個男人若收下一個女人親手為他做的禮物,那便等同于接受她的感情。天人的世界也應是這樣的吧。
這麽看,那寧靖川對玉澧,也并非沒有好感,莫非是寧靖川認清自己的心,要在餘姝容和玉澧之間選擇玉澧了嗎?
“咳咳,咳……”寧淮序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抖。他皺眉,有些痛苦地咳嗽着,另一只手不經意間按住心口,卻又慢慢松開。
“寧大人!”玉澧和王玄珠同時驚呼出來。
周圍觥籌交錯,人聲鼎沸,沒人注意到這邊。玉澧見寧淮序忽然病情發作,臉色一下就凝住,連忙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茶杯拿下。未喝完的茶水有些許潑在玉澧的手背上,立刻在嬌嫩的肌膚上燙出一塊紅印。
玉澧也顧不得這些,用手在寧淮序胸口輕撫,關切地問:“大人,您怎麽樣?”
寧淮序豎手,拂開玉澧那只手。随即他的手撐在案臺上,清矍而蒼白的臉上,浮出一道譏諷的近乎刺眼的笑。
“不過是離死又近了一些,無所謂,都一樣的。”他甚至帶着笑意,仿佛事不關己似的說出這樣自嘲的話。
玉澧一雙妙眉頓時蹙起,她道:“大人胡說什麽?您會好的。”
寧淮序呵一聲,語意不善:“天真。”
王玄珠見狀,垂下眸子,無聲嘆口氣,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岑銮。岑銮也看了她一眼,向她搖搖頭,一言不發。
他們龍君這身子,太差了,總也好不了,實在讓人牽挂。
整個雍州,無人知道寧淮序為何身體這樣差,他從不向他們道出原因。大家只知道像他這樣法力高強的龍君,怎麽可能會生病染疾?身子這樣虛弱,甚至走到哪裏都要披着一件厚厚的鬥篷,仿佛一棵即将完全枯死的老樹……這狀态分明是元神受損,傷了根本。只是這個中內情,便無人曉得了。
“寧大人……”玉澧心疼地看着寧淮序,眼中一抹雪亮的顏色閃過,不由分說又将手按在寧淮序心口,直接将自己的修為輸進他身體裏。
她輸的不是靈力,而是修為。寧淮序眼中一寒,頓時動了怒,重重拂開玉澧的手,低沉地斥道:“玉澧,你給我安分些。”
“寧大人!”玉澧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呼吸都沉重下來。過了會兒,她松開寧淮序的手臂,像是有絲絲賭氣,把頭轉向另一邊,執起銀箸,夾了塊削好的蜜瓜吃。
這仿佛是冷戰般的氣氛,讓王玄珠頓時就有些如坐針氈。怎麽前一刻還在開心愉悅地交談,後一刻就翻臉了?
難怪同僚們都說,寧龍君喜怒無常,明明是不想讓玉澧折損修為,卻愣是把玉澧怼生氣了。
就在這時,賓客中忽然有誰喊了句:“建章王世子,您回來了?”
玉澧聽到“建章王世子”幾字,立刻仰頭看去,可卻被入眼的一幕給刺痛了。她猛地震驚,同時心狠狠地抽了起來。
建章王世子寧靖川,居然是同餘姝容相攜着回來的!
餘姝容和寧靖川離得很近,兩個人交談甚歡,就似有情意流轉。
寧靖川不是接受了她的錦绡嗎?
寧靖川還對她說:“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親手織出這绡,太過辛苦,你也該顧着自己。”
而此刻,寧靖川的肩頭,也确實披着一件披肩,可卻不是她織的那件!
而是、而是……她未見過的一件珠绡披肩!
這世間會織绡的生靈不少,但能織出珍品的,就那麽三類。其一是“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的南海鲛人,能織出入水不濕的鲛绡;其二是像玉澧這樣修為有成的鯉魚,可以織出錦绡;其三是得正果的蚌,可以孕育出珍珠,以珍珠為依托,織出和珍珠質感相似的珠绡。
論珍奇度,珠绡是在錦绡之上的。
玉澧捏緊了指尖,臉色有些冷。剛才她在殿外找到寧靖川時,寧靖川孤身一人,正在看蘭臺宮闕的風景。
她忐忑不安地送上禮物,在被寧靖川接受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之後她想要多和寧靖川待一會兒,又有些緊張,怕自己太過主動,會讓寧靖川感到不舒服。于是她才沒有再打擾寧靖川,回到殿中,同寧淮序分享自己的喜悅。
卻不想,就這麽短短的時間,寧靖川就和餘姝容碰在一起,兩個人還這樣心有靈犀似的回來。
一股怒火頓時在玉澧胸腔燒起來,看餘姝容的眼神,都如帶了霜劍。這時手背被一只略有冰涼的手按住,用了用力,玉澧側眼,是寧淮序。她壓了壓怒氣,仍舊沉着臉,死死盯着餘姝容。
看着寧靖川竟陪餘姝容一起,就坐在餘姝容的案臺前,為餘姝容倒酒,玉澧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扭成了一團,難受的都要擰出汁來。
這時有個女賓客,似是餘姝容的閨中好友,突然就喊了句:“呀!寧世子肩上披的,可是上好的珠绡啊!是哪兒來的?”
這女賓客音色尖細,還叫的很大聲,怎麽看都像是故意起哄。而她也成功了。
滿堂賓客都安靜下來,看向寧靖川。包括宴會的主人、坐在上座的蘭臺掌事人小殿下,也把玩手裏的折扇,悠悠望來。
再接着大家的目光就開始在寧靖川、餘姝容和玉澧、寧淮序四個人身上,來回徘徊。玉澧根本不掩飾那種冰冷而壓抑着怒火的神情,賓客們自然發覺了,何況這四人間的關系不是秘密,所有人都不再出聲。四人頓時成為殿上的焦點。
就在這詭異的安靜中,餘姝容開口了。
餘姝容出身高貴,有個身為帝子妃的姐姐,又在自己的官職上積極努力,并且還是個優雅得體的美人。
她唇角有着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說:“這珠绡是我偶得的,覺得與寧世子相配,便贈予他了,正好也請大家品鑒品鑒,我的品味不差吧?”
這番話說的,親善又得體,教人聽着就覺得,她送禮之事更多是出于平等的朋友情誼,且又誇贊了寧靖川。如此,實在挑不出毛病。
方才那起哄的女賓客,回道:“姝容的品味怎會差?你若差,如我這般的,還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不得不說,這珠绡看着真好,與寧世子委實相配。”
“是啊,寧世子素喜青衣,氣質斐然,再加這珠绡點綴,更是玉樹臨風,貴氣極了。”
玉澧心頭那股怒火更甚,一顆心團成一團,擰得都快受不住。她看一眼寧淮序,寧淮序蒼白清矍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明顯的陰鸷。
玉澧知道,餘姝容和賓客們這樣誇贊寧靖川,寧淮序自是怒了。不單是因為他愛慕餘姝容,亦因為他和寧靖川名為兄弟,實則根本是仇敵。
寧靖川對衆人的吹捧表現得挺穩,并沒有飄飄然,他舒朗笑道:“謝謝餘姑娘,你的這件珠绡,我定會珍之重之,時常披在身上的。”
餘姝容優雅地點點頭,又雲淡風輕地笑道:“我知你不久前才得到過一件錦绡,也是極好的珍品,還顧慮你會看不上我這件珠绡,那樣我豈不是沒臉。”
還不等寧靖川回答,就有賓客笑道:“餘姑娘這份擔心可就是多餘了,錦绡比之珠绡,差之遠矣。再好的錦绡,也比不上這件珠绡啊。”
這賓客話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朋友扯了下袖子,給他使眼色。
賓客順着朋友的眼神一看,就看到玉澧冷豔含怒的顏色,頓時心裏直呼,說錯話了!能織錦绡的,在場除了玉澧沒第二個,寧世子得的那件錦绡,八成是玉澧給的吧。自己怎麽就一時口快,說出這樣得罪人的話?
這賓客頓時大悔,其實他并不是怕得罪玉澧本人,玉澧只是個河神,不是多麽高的神位,他悔的是得罪了雍州龍君寧淮序!
九州下界的水系,由九位龍君統領,每一州的龍君都是位高權重,極有面子的。
而且若玉澧是別的龍君手下的,這賓客還沒那麽心驚膽戰,偏她是寧淮序的人。
寧淮序這人,護短,那是出了名的。敢欺負他的人,他才不管你是誰,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果然,寧淮序看了他一眼,那陰鸷的神色,讓他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只有一件事是這賓客能慶幸的,那就是自己沒捅破玉澧送寧靖川錦绡這事。至少自己沒捅破,寧淮序就不會當場發威,他總是要護着玉澧的。
寧淮序忽然悠悠笑了,因沉疴而沙啞的嗓音,雖虛弱卻讓人無法忽視:“餘姑娘送寧世子好東西,寧世子就沒給你尋黑珊瑚?”
寧靖川頓時窒了下。
餘姝容也微怔。
寧淮序涼涼笑道:“本君知道,餘姑娘一直想得到一座黑珊瑚,遍尋而不得。”
“可惜,寧世子神通廣大,也弄不來你喜歡的東西。”寧淮序嘲諷地道,“本君會在你的生辰宴會上,送你一座黑珊瑚。”
寧靖川頓時心口一堵,餘光裏看到餘姝容眼中迸發出一片喜色,頓時心裏更堵了,他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我觀兄長臉色,似是比之前更差了。還是身體重要,得顧着身體,別弄得都出席不了餘姑娘的生辰宴。”
寧淮序眼角一擡,冷笑道:“無所謂,反正本君的黑珊瑚會到的。”
“兄長從哪裏弄來的黑珊瑚?”寧靖川不禁問,“那可是舉世罕見的珍奇之物。”
寧淮序道:“要你管啊?”
寧靖川面皮一抽,不甘心地再問:“這般珍奇之物,兄長真舍得送人?”
寧淮序道:“本君樂意。”
寧靖川道:“還是兄長厲害,已是這樣的身子骨,還能找到傳說中的黑珊瑚。”
玉澧聽到這裏忽然就壓不住心中的怒氣了,本來她就氣餘姝容居然送給寧靖川更好的珠绡,氣餘姝容含沙射影地挑釁諷刺她,現在再聽寧靖川三句話不離寧淮序的身子骨,玉澧忍無可忍,拍案而起。
“送寧世子錦绡的人是我,寧世子,那是我一針一線織的,你不想披着,我無話可說,但你無法弄到餘姝容喜歡的黑珊瑚,卻攻擊寧大人的身子骨,是什麽居心?”玉澧含恨道,“他是你的兄長!”
寧靖川嘆口氣,回道:“可兄長哪裏将我當弟弟?他和寧家決裂之事,盡人皆知吧。”
玉澧铮铮切切道:“還不是你父親建章王薄情寡義在先!”
“玉澧!”寧淮序猛地低吼,叫停玉澧,“少給我胡言亂語。”
玉澧不理寧淮序,她想罵就罵,反正她是玄帝的徒弟,被罵的人就是不看寧淮序的面子,也得顧及她師父玄帝的面子。
“還有寧世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收下我的錦绡,還讓我不要過于勞累,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周圍已是鴉雀無聲,蘭臺的史官們竟是已經開始揮筆記錄這場對峙了。
而寧靖川,也的确被玉澧罵他父親的話惹怒,臉色不禁黑了些。他沒回答玉澧的問題,反是說道:“玉澧姑娘,你能從下界一條鯉魚精,一路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又锲而不舍地挑戰龍門,我是欣賞你的。所以哪怕是為你的未來着想,我也必須告訴你,寧淮序他太縱容你了,他這樣放任你肆意辱罵,時間久了是會害了你的,我是為你好。”
玉澧聽着這話愈發覺得刺耳,正要再說,突然,身邊的寧淮序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聲中,身體轟然失去氣力,倒下來,就砸在玉澧的肩頭。
玉澧吓了一跳,本能地扶住寧淮序,一低頭,竟看見他嘔出一口血來。
剛剛被這場對峙吓得不敢說話的王玄珠,這會兒也驚得呼出口:“寧大人!”
她和玉澧都不知道,寧淮序為何忽然這樣,從沒見過他的病來得這麽兇悍!
岑銮卻面色大沉,他是跟随寧淮序的老人,已有千年了,寧淮序突然這樣,岑銮知是怎麽回事,不禁在心裏暗叫不好。是啊,算算時間,也确實是在這年,只是居然這個時候發作!
岑銮立刻上前,扶住寧淮序,對玉澧和王玄珠道:“我得送寧大人回去,遲些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