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蝴蝶公主(12)
第83章 蝴蝶公主(12)
就這樣, 唐芫求助無門,只得又堅持了半個月。
半個月裏,她的肚子持續瘋長, 已是快要臨盆的大小了。
偏偏照顧唐芫的仙醫,還什麽都發現不了,表示胎相都是正常的, 就是不理解為什麽胎兒長這麽快。
唐芫快要瘋了。
她不知道這孩子生出來得是什麽樣子,只一門心思認為,一定是唐倫失誤了,才把她弄成這樣。可惡的唐倫還不承認!還反過來要挾她!害得她只能将錯就錯下去,她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唐芫也想過, 要不就把這個孩子堕掉吧,保命要緊。可是她不甘啊,一旦這孩子沒了, 将軍要不了多久,肯定又要抓着她演示九層迷樓之術!
她如今只是仗着懷孕,假裝體弱不能動用高級法術, 才能穩住陳寰。但将軍他不是昏庸之輩, 他終究是要弄清救命恩人到底是誰的!
唐芫的娘家人來看她,也是驚吓得不行。大家都覺得, 唐芫肚子裏這東西問題很大, 但是,娘家人不知道這是陳寰頭發變的, 便只是覺得,這莫不是什麽吉兇未蔔的機緣。
是以, 娘家人雖然有恐慌,卻也有一絲期盼。也說不定這不尋常的孩子, 是天選之子,身負大的機緣呢!
這種事上下兩界也不是沒有啊,就比如東方天闕的蒼帝,人家出生的時候,就天變異象,祥瑞降臨,而且人家的原形模樣也和同族其他人不是一個顏色的。
所以,唐芫的孩子也說不好就是第二個東方蒼帝啊,搞不好就有大造化。既然如此,先生下來看看,萬一真是天選之子,不就能母憑子貴?唐芫和他們整個娘家都會飛上雲霄的!
娘家人這番想法,更讓唐芫崩潰,她沒法告訴娘家人真相。現在沒人能幫上她的忙,她該怎麽辦?
唐芫憂思過重,頭發掉了一堆,但猛然間,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新思路。
她被逼到這個地步,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着她不是将軍的救命恩人。
那如果她能坐實自己就是呢?
将軍所能掌握的證據,就只有一個九層迷樓之術。那要是自己能學會九層迷樓之術,展示給将軍看,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唐芫因着總被唐王後接到紫蝶族,自然知道很多紫蝶族的事。九層迷樓之術,那是當年國師寂夜的獨門法術,傳給了文绮。
但誰說整個紫蝶族就只有文绮一人繼承了國師的九層迷樓之術?
國師不是還有一群活動在地下的信徒嗎?那些人追随國師千年,矢志不渝,他們肯定也得到過國師的真傳吧!
于是,唐芫從娘家撥來幾個忠心耿耿的屬下,讓他們潛入紫蝶族,去聯絡國師的信徒們。
人手撒出去後,唐芫大松一口氣,覺得自己終于能放心了,她的前途還是光明的。
然而沒幾天,唐芫就臉黑地發現,她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國師的信徒,她的人根本找不到!
那些人藏得太深,還會用切割連接空間的法術,哪怕是遇上了,他們這法術一用,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
唐芫這才醒悟過來,對啊,文氏王族将國師的信徒當作眼中釘,想徹底鏟除他們,可偏偏千年下來也沒有做到……自己、自己又如何聯系得上他們!
而唐芫更不知道的是,她的人沒接觸到國師的信徒,信徒們卻将她的小動作,彙報給了文绮。
文绮當即就明白,唐芫想接觸國師信徒的目的是什麽。
九層迷樓之術。
文绮笑了,不好意思,全紫蝶族還真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傳承了國師這門法術。
而且,就你唐芫那點修為,便是将九層迷樓之術教給你,你又學得會嗎?
就唐芫那心性,硬學九層迷樓之術,怕是只會被迷宮吞噬掉自己!
文绮對倚湘道:“去問問商陸,進度怎麽樣了。”
倚湘這便親自去見商陸,随即給文绮帶回來振奮的消息:“公主,我們的部署已經快成了,積攢的勢力即将達到公主您的要求。先前公主命戲班子排的那出國士無雙、救國救民的戲,如今文氏王族也攔不住,臣民們喜歡的很,還有自發翻排了傳播的。商陸說,造勢已經達到效果了,現在火候将至,便是差一把大火。”
文绮很滿意,說道:“讓他們加緊運作,我親自去一趟紫蝶族,見見新拉攏進來的官員們。”
很快,在某日的傍晚,文绮就在那座地下殿堂裏,見到了集合而來的官員們。
這很多官員,文绮都是熟面孔,平日裏議政時都能看到。還有些不熟的,她打量他們,他們則用恭敬和信任的眼神,望着文绮。
文绮自信地挺着腰,站在地下殿堂的王座前,同他們講話。
她雙手交疊在腹前,公主的姿儀,風華萬千,在這昏暗的地宮中,更顯得威嚴,像是從黑夜中走出的、帶領大家的神靈。
而她一對梨渦,雙眼黑白分明,又是可愛嬌美的氣質,這更讓所有人對她的好感和支持度不斷上升。
等文绮會見完所有人,就吩咐商陸:“唐芫的人在找你們,想辦法讓唐芫知道,我在密謀篡位,以唐芫的做派,一定會親自去紫蝶族王宮找我的父王母後告密。我們就在她去告密的時候,發動起義。”
“到時候攻打王城的任務交給你們,我帶朝臣去逼宮。”
一切都在文绮的掌控中。
很快唐芫的人就得知文绮糾集了一股勢力,要密謀篡位。
唐芫果然立即就跑到王宮去,親自去見紫蝶王和唐王後,将這件事情告訴他們。
唐芫只覺得自己把握了一個絕好的機會,這下文氏王族是一定不能容忍文绮了,自己就可以把文氏王族拉到自己這邊,至少這樣就有人能幫她了!
卻萬萬沒想到,就在她和紫蝶王、唐王後說話的這個時間,王城忽然爆發起義,文绮更是直接逼宮了!
唐芫随着文氏王族的人一同走出大殿,驚恐地看着對面的文绮。
當看見執着一把白色紗傘,威儀萬千,被無數人簇擁着的文绮時,唐芫甚至産生一種恍惚感。她不敢相信,這樣仿若天之驕女的人,竟然是文绮!
文绮的兩側,是商婆婆和流石。
商婆婆拄着蝴蝶頭的拐杖,每一步看起來邁得緩慢,卻很穩,蒼老的面容積蓄着某種深不可測的力量,一雙時過境遷的眼睛,沒有半點渾濁,只含着能夠看透一切的犀利,和淡淡的冷光。
流石長長的頭發,被系在滿頭紅繩裏,她的雙手間也握着團團紅繩。她用一張清麗出塵的臉,直視大殿前的王公貴族們。沒有人會懷疑,也許下一刻她就會沖到他們的面前,用手裏的紅繩,絞上他們的脖子。
而在他們的後面,跟着數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員,是這紫蝶族的文臣武将。
他們擁護着文绮,擁護着這位走在最前的堅定公主。
紅色的蝴蝶朝陽袍披在文绮身上,華麗的拖尾随着她走動,如在身後展開一張畫幅。一頭青絲梳成雲華髻,一片片蝴蝶紗钿點綴于發間,繁麗嬌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不但同小孩子般純真,更是凜然生威,就這樣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便産生一種奇異的壓迫性的氣場。
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她面容風韻昭昭,風華逼人。
文绮舉着一把傘,那是白色的紗傘。長長的傘紗飛揚在她身後,宛如為她披上一層夢幻的霓裳羽衣。
唐芫在看清這把紗傘後,吓得面目全變。她認得這把傘,是白帝奚徵的傘啊!
唐芫連忙呼道:“那把傘是白帝的法寶!”
對,是她向白帝借來的,文绮冷笑着看唐芫,在她話音落下時,又看到文氏王族、她的這些不稱職的親戚們,臉上露出的驚恐感。
只是一把青雲畫盡,就讓他們怕成這樣嗎?
文绮驀地合上傘,手中卻出現一張紫水晶鑄就的弓箭。
輕巧的弓箭,又像是紫水晶,又如蝴蝶的翅膀般泛着磷光,弓身上盤繞着文绮夜以繼日灌注的靈力。
下一刻文绮将青雲畫盡朝着文氏王族扔過去,旋即右手中出現十幾支閃着靈光的弓箭。
她對着那些人,挽弓拉箭。
箭頓時飛出去,迅猛如雷電,勢如流星,靈光劃出的尾跡仿佛一朵巨大的菊花剎那吐蕊,圍繞着青雲畫盡,宛如一場煙火風暴,撲向大殿前所有人。
文氏王族頓時驚起一片尖叫聲。
招架中,有族老喊了一句:“文绮,你弟弟可還在,你以為你能繞過他當王?”
文绮卻只笑着,朝身後一揮手。
只見兩個大臣押着五花大綁的文仲,在紫蝶王和唐王後驚恐的眼神下,走到了文绮身邊。
“弟弟在我手裏呢,”文绮巧笑嫣然,清亮的眼底帶着笑,卻冷的好像千山鳥飛絕,“你們說,我能不能當王?”
所以,為什麽她當初要請陳寰把弟弟安排到上界一個閑職去?當然一是為了賣文氏王族一個面子,讓他們別被唐芫拉攏去,背後捅她刀子;但二,也就是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把文仲一個人丢到上界某個犄角旮旯去,如此,文仲在那裏既無實權,身邊也沒有其他親人,她很容易就可以綁架文仲。
現在文仲在她手裏,文武百官大半都支持她,商陸他們已經拉起了起義軍……
以及,她還有另一個人質呢。
“趕緊投降!不然要是傷了陳寰将軍的愛妾和孩子,這筆賬,信不信我可以讓陳将軍算到你們頭上?”文绮雙眼眯成彎月,視線直視唐芫。
這就是她算計唐芫來王宮的原因,就是要把唐芫留在這裏。
她握有兩個人質呢,文氏王族這些人,她看誰敢不投鼠忌器!
再說了,她篡位稱王這麽大的場面,唐芫怎麽能不來感受一番呢?
文氏王族們的臉色,霎時垮到谷底。他們一邊招架文绮和青雲畫盡的攻擊,一邊身體開始顫抖,看向文绮的眼神充滿了從未有過的震驚和恐懼。
這些把持紫蝶族數千年的族老,在他們眼裏,文绮公主不過一個小輩,沒有人曾把她放在眼裏,甚至要不是昔日寂夜國師力保她,族老們甚至想在她出生那會兒,就把這個災星扼殺掉。
寂夜國師……
災星……
族老們猛然間臉色大變,他們想到什麽,震驚到無以複加,甚至因過于震撼,而咳嗽出聲。
他們像是見到魔鬼一樣,指着文绮,歇斯底裏地大喊:“原來……寂夜國師的預言……原來是你!居然是你!”
“對啊,我也意識到了,居然是我。”文绮眼底劃過一絲悲痛,轉瞬就被巨大的憤怒和複仇的火焰所吞沒。
“當年他窺到未來,預言千年後王室将遭滅頂之災,政權傾覆,你們害怕這個預言傳出去後,會引起有心之人觊觎王位謀劃造反。所以你們硬給國師安上叛國的罪名,在九層高臺上燒死他!”
“而他也為了不引發你們害怕的動亂,自願赴死,用自己的犧牲,為你們換取這千年的統治。”
“可你們憑什麽這樣無恥無德?國師曾在魔域入侵我紫蝶族時,升起九層高臺,救活紫蝶族的萬民。如果沒有國師,你們的統治在那時就到頭了。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真正的國士,是嗎?!”
對,這就是寂夜被處以火刑的真正內幕。
當文绮在這麽多人面前喊出這段話時,她身後的所有文臣武将,所有國師的信徒,全部都嘩然了。
他們知道國師是冤枉的,而今日,他們終于知曉了原因。
就像是将一挂鞭炮扔進滿是油的倉庫,瞬間點燃了熊熊烈焰,所有人都仿佛爆炸了。
文绮胸口劇烈起伏着,久違的憤怒與不甘,灼燒她的心胸。她仿佛再一次回到千年前燃燒着的九層高臺下,看着在火中仍舊那麽從容的國師,看着他甘心赴死前最溫柔的樣子。她哀嚎着,被文氏王族阻攔着,不能靠近。
滾滾濃煙中,她看到國師對她說:公主,珍重。
那場事件後,她再度變成孤身一人,像是一只被暴風雨拍打過後的蝴蝶,只能委頓在地,照不見陽光。翅膀上的濕漉無法幹涸,那殘忍的、粘着的、冰冷的、痛苦的雨水,讓她的翅膀沒有辦法再扇動,無法再有一絲愉悅地飛起。
而當她好不容易痛定思痛,開始緬懷起故人時,才知道原來國師不僅是冤枉的,更是為着這樣的理由!
那時的文绮甚至想,若是文氏王族能早點遭受滅頂之災就好了,他們都該從王權上滾下來。
她期盼着會出現那樣一個人,改朝換代,把文氏王族永遠地趕出紫蝶族,永遠的萬劫不複!
終于千年過去了,她的母後在她出嫁前,還語重心長地囑咐她說,一定要拉攏住陳寰。因為國師的千年預言已至,紫蝶族必須擁有每一個可能握住的外援,才能夠應對滅頂之災。
甚至,他們還想在唐芫身上押寶。誰都好,都不重要,只要能保住他們的統治,只要能讓國師的預言不會一語成谶。
直到覺醒原書的那一刻,文绮才明白,原來這個預言中的主人公,不是她所期盼的什麽未知的人,而是她自己。
原來江山傾覆,擊碎政權的人,是她!
“災星……災星……”文氏王族的族老們顫抖地痛呼着,他們在青雲畫盡與文绮的箭下,艱難地支撐。
猛然間他們似乎暴起,用最大的聲音,揣着滿腔的怒火,嚎叫:“果然是災星!真後悔沒有在你出生時就結果你!紫蝶族的王,永遠不可能是個身上有蜈蚣胎記的人。你是妖魔轉世到我紫蝶族的,你從一開始就是不祥的災難!”
“那又怎樣?”文绮昂着頭說。
已到此刻,她已不害怕被身後的文武百官,被這些擁護自己的人聽到這樣的話。她也不害怕被他們知曉自己身上有着紫蝶族人無比忌諱的蜈蚣胎記。
因為……
“我是國師寂夜的徒弟,我會為他平反,更會帶領紫蝶族越來越好!”
“你們還有誰,能和我一樣?”
“從高臺上滾下來!我只會比你們公正,比你們出色!”
文绮說罷,手中再度出現靈光閃閃的十幾支弓箭。她挽弓射箭,勢如流星。
箭尾拖着的靈光,再一次猶如巨大的菊花吐蕊,與之前的一輪箭光深淺交錯在一起,仿佛在整個天地印上一朵巨大的夢幻的圖騰,流動着,閃耀着,奔襲向整個王宮大殿。
文绮向所有支持自己的人,下令:“把他們,全部拿下!”
***
當陳寰得知文绮和唐芫都去了紫蝶族時,來向他傳話的紫蝶族人,告訴他另一個消息。
如今文绮公主已經是紫蝶族的王了,唐芫在她手裏。陳将軍若是還想要唐芫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請自己上紫蝶族王宮吧。
陳寰簡直沒想到,一夜之間會發生這種事情。
他的夫人文绮,為何忽然就變成紫蝶族的王了?而且之前他居然沒有發現任何一點預兆!
陳寰沒有多深思,無論如何他都不得不去紫蝶族了。
而在陳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裏,文绮已經将文氏王族全部發落。
她在他們的哀嚎聲、求饒聲和謾罵聲中,毫不手軟地廢掉所有人的修為。
她把他們全廢成了原形,重新變為一只只紫色的蝴蝶。
她的父王和母後,還試圖打親情牌,求文绮不要對他們這樣絕情。
廢掉全部修為,等同于要從頭練起,這樣就不知何時能再恢複人形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變回了普通蝴蝶,連風吹雨淋都可能對他們的生命造成威脅,能不能順利活過這個冬天都不知道!
所以他們拽着文绮的裙子,哭着求她,能夠留下他們。
文绮卻驕橫地扶開他們的手,眼中是發了蠻的狠:“可是我不需要你們,全都滾吧!”
現在,整個文氏王族都被處理了。
只剩下唐芫。
唐芫修為不精,幾度想跑都跑不掉。現在文绮更是将青雲畫盡直接扔到唐芫頭頂。
青雲畫盡張開白色的紗,仿佛形成一道最無法逾越的牢籠,将唐芫關在籠中。
唐芫捂着即将臨盆的肚子,面色慘白恐懼到極點,雙腿不停地顫抖。
她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會是什麽。
親眼目睹了文绮是怎麽發落文氏王族的,唐芫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流着淚嗫嚅:“表妹,表妹,我求你,是我錯了,求你放過我……”
“不急。”文绮笑盈盈地撥了撥指甲,一甩頭,露出漂亮的鎖骨。她側目看着唐芫,身邊倚湘捧過來一個玉盤,将玉盤裏的葡萄一顆一顆剝好,喂給文绮。
文绮吃着葡萄,笑道:“陳将軍來了。”
陳寰出現在大殿中,一身黑衣窄袖勁裝,像是一塊黑色的鐵,沉悶、冷酷,有肅殺之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而他衣服的背後繡着一只蒼勁的老鷹,衣服下他的肌肉繃緊,仿佛是即将發威的前兆。
文绮毫不畏懼陳寰,她坐在紫水晶打造的龍椅上,居高臨下看着他。
而她手下的官員們,在下面分列兩邊,衆星拱月般地拱衛着文绮。
所有人都在看陳寰。
有那麽一瞬,陳寰都不敢相信,那坐在龍椅上的既嬌美又威嚴的人,竟然是他那深居簡出的夫人文绮。
她大紅的蝴蝶朝陽袍旖旎在地,頭上的金冠在照進大殿的陽光反照下,熠熠生輝。
她像是一朵淩寒綻放的紅梅,又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
她玲珑,可愛,嘴角一直翹着。可陳寰卻能感覺到,她看他時,那眼神疏離,像是含着冰,而且更毫不掩飾一種譏诮的厭惡。
陳寰又看向唐芫,頭一次發覺,原來唐芫在文绮的面前竟是這樣的普通、低賤。
所有的美,所有的威嚴,所有的風光都彙聚在文绮身上。而唐芫就是個黯然無光的、挺着大肚子的慌張婦人,驚恐地跌坐在青雲畫盡之下。與文绮相比,便是君王與囚犯,便是雲泥之別。
陳寰不禁壓了壓喉中一股複雜的情緒,到底是放不下唐芫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他一步步走向文绮,一邊道:“夫人,你究竟想做什麽?”
“止步。”文绮叫停了陳寰。
她揮退倚湘,看着陳寰道:“這數月來發生的所有事,該做個了斷了。”
文绮站起來,睨着陳寰,說道:“陳将軍,我就直說了,唐芫根本不會九層迷樓之術。這九層迷樓之術,全族上下只有我一人會。你但凡随便找個紫蝶族的人問問,得出的都是這個答案。”
陳寰凄身一震,他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心裏竟是相信了文绮的話,他顫抖着問出聲:“所以當初救我性命的人,确實是你……”
說着卻又覺得,唐芫辛苦懷着他的孩子,卻被文绮這般折辱挾持,心裏又對唐芫生出一點愧疚,便加上一句:“但芫兒非你紫蝶族人,你又如何證明她用不出九層迷樓之術?”
文绮一點不意外陳寰會這麽回答。一開始剛愎自用,覺得自己認定的救命恩人就一定沒錯;後來發現自己弄錯了,又做不到快刀斬亂麻。
和這種人,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既然如此,我給将軍準備好了和離書,你簽個字吧!”文绮向倚湘一轉頭,倚湘會意,手中出現兩份和離書。
陳寰看到這一幕目眦盡裂,萬沒想到文绮竟敢如此!
“等表姐生出将軍的愛子,我祝你們萬年好合。”文绮道。
“文绮,你好大的膽子!”陳寰怒了,一揮袖子,聲音猶如要爆破,“我是上界蕩魔将軍,你如今也不過是下界一靈族之王,誰由得你來安排與本将軍的婚事?!”
文绮理直氣壯,腰板挺得直直的,同樣大着聲音怼回去:“望陳将軍弄明白,我身後是白帝!”
一聲“白帝”,教陳寰兀的語結。心裏排山倒海地湧上一陣窒息感,是啊,她身後有白帝奚徵撐腰,那是天帝之下萬人之上的諸侯王。若白帝主持他們和離,他又如何自己做主?
可陳寰怎能甘心,想到自己手上實打實的戰功,想到自己坐擁的三十萬軍隊……他不是沒籌碼的,不是那些無足輕重的能被随便安排的小神,憑甚他做主不了自己的家事?!
“啊!”就在這時,忽然唐芫的一聲慘叫響徹大殿。
唐芫慘叫不止,所有目光都看向她,她捂着腹部開始在地上蠕動打滾,哭着叫道:“孩子、孩子……我要生了!将軍救我,孩子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