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蝴蝶公主(2)
第73章 蝴蝶公主(2)
什麽?
文绮呆住了。
她的唇瓣張着, 一時忘記發出聲音,眼睛裏是全然的不解,傻傻盯着陳寰。
怎麽會有新嫁娘, 在被夫君掀開喜帕時,聽見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呢?
這讓文绮在這個須臾,沒反應過來。
只看到陳寰的眸子犀利無比, 那眼神像是在審問犯人,光是視線都似要把她摧毀。
陳寰也同樣是驚訝的,他拿着玉如意的手顫了一下,接着就将玉如意緊緊鉗住,如要掐碎它。
他再度厲聲呵斥:“你是何人, 為什麽要冒充公主?”
那種從屍山血海中浸淫而出的氣勢,無形地壓在文绮的肩頭,她很不舒服, 有些喘不過氣。但陳寰的話又令她猛然回神,文绮困惑無比,捏緊了手指, 道:“我沒有冒充公主!我就是紫蝶族公主文绮, 不是你要我嫁你的嗎?”
“不是你!”陳寰厲聲說出這三字,接着卻緘默了。他亦陷入困惑, 可更多的卻是一張臉黑沉陰郁, 讓文绮愈發覺得喘不過氣。
就在這詭異的僵持間,忽然, 一道驚訝的倒抽涼氣聲,從房門處傳來。
新房內的兩個人, 都下意識看過去。
唐芫?文绮不禁蹙眉,難免吃驚, 為什麽表姐會出現在她的新房門口?
唐芫也一臉的吃驚,大約是聽見兩人的對話才吃驚的,沒忍住發出倒吸涼氣聲,驚動了兩人,唐芫驚慌失措,轉身要逃。
卻就在這時,陳寰出聲喝止了唐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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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這個舉動,文绮沒有想到,這剎那,文绮覺出些不對,有種不祥的感覺,俏臉不禁微微泛白。
陳寰大步沖向門口,在文绮震驚的目光中,一把鉗住唐芫的手臂,将來不及跑出的唐芫拉進房內。
唐芫落荒般的,瑟瑟不安,像只受驚的鴿子,盯着陳寰。
陳寰卻滿面喜色,激動道:“是你!原來你在這兒。”
什麽?文绮心裏那不好的預感猛地炸開,她好像明白了什麽,卻又更加困惑。
自己的新婚夜,怎麽變成這個樣子?文绮素來不是個好脾氣的,當即一拍床榻,站起身,怒道:“将軍!表姐!”
陳寰卻看都不看她,這讓文绮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樣。莫大的羞辱,使得她身子微微顫抖。她咬緊了牙,撐起公主的姿态。眼前,她的夫君,正握着她表姐的手臂,深情地看着表姐,連聲音都一下子變得溫柔無比。
“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表姐咬了咬唇,怯然道:“唐芫。”
“你是紫蝶族的什麽人?”
“我是唐王後的侄女……也住在紫蝶族的王宮。”
文绮再忍不了,上前幾步,逼到陳寰近旁,“将軍,我剛與你拜了堂的!你對我這般态度,又不解釋清楚,是将我置于何地?”
陳寰驀地轉頭看向文绮,剜來的一眼竟極其犀利,他說:“解釋?置于何地?你心裏不清楚嗎?”
“我清楚什麽?”文绮又質問唐芫,“表姐,你說清楚怎麽回事,你不要太過分!”
“表妹……我……”唐芫哽住,一下就處于弱勢。
陳寰突然就攬住唐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厭惡的目光毫不留情射在文绮身上,仿佛要将她射出兩個洞來。
文绮震驚地看着陳寰,而還不等她說話,陳寰就忽然将唐芫打橫抱起,在唐芫的驚呼中,抱着她,大步流星踏出新房。
文绮只覺得胸腔裏滿是刀刃,攪得她仿佛充血,怒意混着委屈,燒了滿腔滿壁。
文绮撲到門前,放聲喊道:“陳将軍!陳将軍!”
可換來的卻是陳寰頭也不回的身影,和他手下的侍從們冷着臉過來,将她從門口推回了房間裏,然後重重鎖上門。
關門關得太狠,産生的振動甚至讓文绮出現短暫的耳鳴。
可她怎能就這樣不明不白,遭到這樣的對待?
文绮再一次撲到門前,試圖開門。她雙手做訣,便要施法了,炸門也好,穿牆也好,她就要追上去。
可倏地,一道強力的結界法陣直接降臨整個房屋,文绮剛要穿牆,結界法陣波蕩出的氣流,便将她狠狠地拍回房間中央。她重重摔在地上,關節和肌骨在重磕中硬生生的疼。
腦中接着就響起陳寰的聲音,冷冽如冰,毫不考慮文绮和他法力的差距,聲音響起的瞬間,就讓文绮腦仁劇痛。
“今日自行歇下,明日本将軍再來處理你的事。”
文绮掙紮着支起上身,腦中一片刺痛和恍惚。看着關上的大門,門外是伫立在那裏看守她的殘酷人影……倏地,所有的怒火和焦急,都一下子散架了,像是轟然倒塌的城樓那樣,散了一地。
忽然就沒有心勁兒,如一捧死灰,苦笑着,躺回地上。身下是軟軟的紅毯,滿屋子刺目的紅色此刻看起來只覺得那樣的諷刺。
事情發生的這麽突然,她還有太多疑問,迫切地想要知道,可卻忽然不想掙紮了。反正,她也走不出這間新房不是嗎?陳寰已經布下結界,把她軟禁起來了。
怒意化作自嘲散去,委屈的感覺便如海嘯般滾滾而來,吞沒了文绮的心。
她忍不住哭出來,眼淚順着眼角流下,沒入殷紅的地毯,氤氲出一塊塊小小的水漬。
文绮用手捂住眼睛。
為什麽呢?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本還對這樁婚事惴惴不安,怕婚後和陳寰處不好。
那些所有的不安、擔心,原來竟如此不值一提。因為真正發生在她身上的,是比這痛苦百倍千倍的事情。
這個向她提親的人,這個她心目中的英雄,在新婚的第一晚,就把她當作一個罪人,抱着她的表姐走了。
而她甚至連背後發生了什麽,都沒有權利知道。
文氏王族的人都說她是災星,可到頭來,她沒給他們招來什麽災厄,竟都是給自己招災嗎?
這一夜,文绮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大約哭累了,夜深了,實在沒有力氣,便撲到躺椅上睡着。
她連嫁衣都沒有脫,鬓間的釵環也在昨夜的折騰中落了一地。她抱着躺椅上的靠枕,眼角紅紅的,淚痕徹夜都沒有消去,更顯得臉色蒼白。
倚湘跑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文绮。
一夜過去,陳寰的結界法術終于到時間消散,倚湘才得以跑進來。
一看到文绮這樣子,倚湘眼睛頓時紅了,她撲到躺椅旁。文绮也悠悠醒來,揉着眼睛,看向倚湘。
先是惺忪的迷茫,須臾後就回到了現實,徹底的清醒。一雙靈動的星眸,一瞬黯淡下去,充滿了落寞和委屈。
“倚湘……”文绮不禁嘟起嘴喚她,沙啞的嗓音裏滿是難過,聽得倚湘的心都像是在砧板上被研磨。
“公主……”倚湘想要安慰文绮,卻根本無法開口,因為,經過這一夜,外頭發生了什麽,她都已經知道了。将軍府裏的侍女們都在談論這件事,她們說起文绮時,都帶着滿臉意味深長的表情,而目光望向陳寰昨夜歇下的朝霞榭時,又無不喜上眉梢,害臊着互相打趣。
倚湘閉了閉眼,吐出口濁氣,握住文绮的手。她必須把昨晚的事告訴文绮,公主必須得知道:“外頭都在說,昨晚上陳将軍和表小姐圓房了,将軍已經擡了表小姐做小夫人。”
文绮愣了一下,先是沉默,然後怒得竟笑了出來。
她猜到了,這沒什麽難猜的。昨晚陳寰看唐芫的眼神,滿是深情,接着就抱着唐芫走了。
事情這樣的發展不是很好猜嗎?
可是,她又算是什麽?就算是戰功赫赫的蕩魔将軍,她心目中的英雄,又憑什麽這樣羞辱委屈她?
文绮站起身來,胸口起伏了幾下,接着就沖向房門,狠狠推開門,一路朝朝霞榭奔過去。
她必須要同那兩人掰扯清楚!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向朝霞榭的這一路,淨是些侍從侍女們或是譏笑、或是唏噓的神色。文绮胸膛愈發起伏得厲害,倚湘在後面追着她。
文绮氣喘籲籲,跑進朝霞榭,結果就看見,朝霞榭的主殿門被兩名侍從左右拉開,穿着常服的陳寰,摟着俨然更衣過的唐芫,一起走出來,情意綿綿,還帶着昨夜纏綿後的柔情。
他們看見文绮,唐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陳寰身後躲。陳寰也想都不想,就将唐芫護在身後。
他們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文绮一身淩亂的嫁衣,散開的鬓發,站在臺階下,一時間仿佛是兩個世界,她就像個闖入他人故事中的不速之客。
“陳寰,我要你解釋清楚!”文绮憤怒地質問,“你說的,我救了你的命,你想要娶我為妻,想要嬌寵呵護我,想要琴瑟和鳴。這都是你差人告訴我的。你堂堂上界的将軍,就是這樣胡亂承諾,耍着人嗎?”
陳寰似是料定文绮今日會問什麽,眉頭一沉,冷笑道:“那是本将軍以為,是紫蝶族公主救了我的命。救本将軍的分明是芫兒。由始至終都是芫兒在照顧本将軍,直至我痊愈。離宮那些侍從口口聲聲說救本将軍的是紫蝶族公主,這才讓我誤以為紫蝶族公主便是芫兒。卻原來是你,恬不知恥拿着公主身份,搶走芫兒的功勞,害我險些錯過芫兒。虛僞之人,便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又如何?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實為教人齒寒。”
文绮太陽穴突突的發脹,腦中轟的一聲,什麽都明白了。
她将陳寰安置在廢棄離宮後,回到王宮,讓父王派了醫官去。接着自己留在王宮休息,沒再去看陳寰。
定是唐芫,在這段時間裏去了離宮,見到受傷的陳寰。恰好陳寰蘇醒,第一眼見的人是唐芫,唐芫又留在那裏照顧他……
只能是這樣的。
文绮道:“是我救了你,不是唐芫!你被六個魔域餘孽圍攻,你打敗其中五人,後跌落山坳。是我領人擊敗了最後那個魔域餘孽,把你送到離宮的,後面我只是回去求父王派醫官來照顧你!”
“一派胡言!”陳寰卻冷酷道,“分明是芫兒打敗那名魔域餘孽,送本将軍到離宮。你不過是見着了,便以公主身份壓人,冒領她的功勞。可你連做戲都做不全,本将軍醒後,一直是芫兒在照顧我。”
陳寰說着,就拉過唐芫的左手。只見唐芫左手中指上多出一枚形狀奇怪的扳指,一看就是魔域之物。
“這就是芫兒打敗那名餘孽後,從他身上奪下的戰利品。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文绮簡直百口莫辯,恍惚間突然覺得,好像一千年前也是這樣,她瘋了般地想要沖上烈火熊熊的九層高塔,她吼叫着讓父王下令停止火刑。可是沒有人聽她的話,她所有的抗争都只像是天地間一個小的可憐的笑話。
現在也是這樣。
倚湘簡直懊惱,都快要哭出來,是她!覺得公主累了,便勸着公主沒折返離宮去探望陳将軍,而是讓公主留在王宮歇歇,結果造成這麽大的誤會。
要是她當時就能預想到會有今日的事,就不會、就不會……
文绮向着陳寰痛罵出聲:“剛愎自用!只相信你想相信的,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我敬仰你是英雄,奮不顧身救下你,若早知今日,不如狠心讓你死了!”
“文绮,你胡說什麽?”唐芫聽了這話,似是無法忍受,嗤道,“将軍東征西讨,誅滅了多少威脅我們的魔族?沒有将軍,哪裏有你我安穩的生活,你有什麽資格咒罵将軍?”
文绮擡手指着唐芫的臉,厲聲道:“不要臉!頂我的恩義,搶我的夫君,還在這裝純情無辜!早知你這般禍水,我就該把你趕出紫蝶族。唐芫,我從小到大沒欠你任何東西,你真惡心!”
“你放肆!!”陳寰大喝出聲。芫兒在他重傷的那兩日,衣不解帶,悉心照顧他,那樣溫柔,他的心已然淪陷。昨晚掀開文绮的喜帕時,簡直無法接受,覺得天昏地暗,直到看見房門口偷聽的芫兒,他的心就像是從地上飛到天上,這樣的落差別提有多激動。再經歷昨夜寵過了芫兒,現在芫兒就是他的心頭肉,他聽不得半句侮辱芫兒的話!
“你甚是無恥,且蠻橫。”陳寰盯着文绮,冷笑道,“文氏王族教出的好公主。”
他接着向左右侍從下令:“把她轟出去,從本将軍眼前消失。”
左右侍從立刻朝文绮沖過來,文绮不忿,袖子抽打在他們身上,她要上前,要沖上臺階。
侍從們動作愈發生硬。
推搡間,忽然一個失手,重重推在文绮肩膀上。文绮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恰恰還頭先着地。
咚的一聲,摔得極重,文绮當場就眼冒白星,意識混沌,瀕臨暈厥。
倚湘吓得面目蒼白,朝着文绮撲過去,“公主!!”
『文绮貴為一國公主,萬人之上,哪裏能明白緣分是上天注定這回事。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的胡攪蠻纏,只不過是沒有稱心如意的發洩。』
『國師的死,“災星”的命,讓文绮思想扭曲。這樣的她,在堅韌美麗的唐芫面前,只能是個襯托品。』
——出自話本《愛妾與将軍》
暈暈乎乎間的文绮,意識裏忽然就多出這麽一段文字。
文绮呆住了。
接着一段段文字擠進她意識裏,全是關于陳寰的、唐芫的、她的。
這些文字拼湊成完整的意識片段,随即又畫作生動的畫面,血淋淋就展示在文绮眼前。
原來,她是活在話本中的人物。
一本古早言情話本。
原來她不是蝴蝶公主文绮,而是女配文绮,是炮灰文绮,是負責用自己的幸福給話本男女主“拉皮條”的工具人!
男主就是陳寰,女主就是唐芫。
“愛妾與将軍”,說的就是他們。
自己活在別人的故事裏,就是個可笑的炮灰。
原來在她對付那名魔域餘孽的時候,唐芫就已經在暗處見着了,接着去那餘孽屍體上,找到那扳指,戴到了自己指間!
這個叫蘊兒的作者,不僅寫了這個話本世界,還寫了兩本姊妹篇。文绮看見了。
一本叫《牡丹真國色》,一本叫《星君和他的小逃妻》,全都是這個風格。
文绮看到了此刻這個時間點上,自己後續的故事:
這兩個侍從抓起地上的她,将她趕出朝霞榭。
唐芫成為陳寰小夫人的事,已是既成事實。文绮沒有辦法,只好讓倚湘趕緊回紫蝶族去,通知父王母後。
文绮并不指望,娘家能給她撐腰。但突然冒出個表小姐,搶走陳寰的恩寵,紫蝶族就算是再不喜歡文绮,可為着全族利益,也總不能任由唐芫坐大吧。
當日,唐王後的貼身侍女就來了,向文绮轉述紫蝶王和王後的囑托。
他們說,陳寰位高權重,紫蝶族無力同他抗衡,讓文绮自己想辦法獲得陳寰的寵愛。要是實在辦不到,就低下頭讨好唐芫,總之一定要在陳寰的府邸立足!
面對這樣的回複,文绮難過不已。在陳寰眼中,她已是黑的不能再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還能怎麽立足怎麽獲寵?
還有讨好唐芫……自己救了陳寰,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憑什麽讨好一個不要臉爬床的妾室?
而陳寰這樣誤會她、傷害她,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這樣的人,文绮也死心了,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既然這裏沒有公正可言,那她就去告禦狀!
天帝、西宮的帝子、蘭臺的小殿下,還有東西南北四方天闕的帝君……是誰都好,他們都是在陳寰之上的,只要她能面見到他們。她拼了命也要陳情!
然而,智慧果敢的男主陳寰,怎麽可能讓一個炮灰女配有機會狀告他。
文绮沒能跑出将軍府,就被法力滔天的陳寰抓回來,軟禁起來。
文绮就這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在狹小的房間內,絕望地看着白天變成黑夜,黑夜再變成白天。
路過的将軍府侍女們,無不對她指指點點。倚湘也被關在房中,主仆兩個誰也走不出去。
等到兩天後回門,文氏王族直接放棄了文绮,轉而拉攏起唐芫。
文绮就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後,對唐芫噓寒問暖,體貼備至,送了她許多天材地寶,還承諾日後讓文绮的弟弟文仲迎娶唐芫娘家妹妹作王後。
而文绮這邊,她的母後就只派貼身侍女來招待她,僅此而已。
文绮氣不過,斥責母後的侍女,卻只得到侍女冰冷的回複:“公主您別忘了自己生來就是災星,文氏王族供養您,替您保守您那醜陋胎記的秘密,已是仁至義盡,您自己靠不住,怨得了誰?”
絕望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上演。三個月都沒過,陳寰就想擡唐芫為平妻。
文绮不肯。陳寰一怒之下,便拉着唐芫直接找到紫蝶王面前,說要貶妻為妾,擡妾為妻。
文绮氣得一巴掌抽在陳寰臉上。
陳寰挨了一擊,更冷酷了。
在場的紫蝶王和王後傻了眼,完全不敢去想女兒毆打蕩魔将軍的後果。于是,紫蝶王直接沖上來,對着文绮就是更加厲害的一掌。
事後美其名曰:是為了保住女兒的命,怕陳寰會殺了女兒。
可是,紫蝶王這一掌也沒好多少,同樣是用力過猛,把文绮打成了重傷。
文绮當日就髒腑破裂,暈倒在回去将軍府的車上,瀕死間絕望地掙紮,身邊只有因“約束公主不力”而同樣被打成重傷的倚湘……
“公主,公主您怎麽樣?”倚湘急切的呼聲,好似忽然又變得清晰起來。
倚湘心驚膽戰,不知道為什麽文绮被那兩個侍從推倒後,就像魂游天外般傻在哪裏,任自己怎麽喚也喚不回神。
要不是文绮的表情在變化,越發的絕望而自嘲,倚湘都要以為,文绮是喪失神智了!
文绮眸光動了動,終于,回到現實。意識裏屬于她的話本劇情,到她躺在車裏瀕死這裏就結束了,後面的內容她看不到,也不想看了。
“倚湘……”文绮出聲喃喃。
倚湘看見,文绮的神色在這瞬間,從迷茫變成清醒,接着就變得冰冷下來。她所有的怒氣和激動,都一下子不見了,平靜的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可越是這般,倚湘就越是心驚膽戰。
因為這樣的文绮,倚湘曾在國師死後,見過。
就在國師頭七的那日,曾經純真爛漫的文绮,獨自一人偷偷躲在王宮的角落,為國師燒過紙。磷火漸漸熄滅,文绮眼中的哀痛也漸漸熄滅,變得無比平靜,就和現在一樣。
就仿佛是無風夜裏的湖水,帶着點冰涼,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麽異常,你卻不知道,水面下有多少湍流暗湧。
那一刻,倚湘便覺得,面前的女孩,她的翅膀被暴雨淋濕。蝴蝶折翼,再不能開心自由地飛翔,只能在暴雨過去後,揮動這雙千瘡百孔的翅膀,冷着一副心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融入這個無情的世界,若無其事地飛下去。
這樣強烈的矛盾感,讓人心碎。
“倚湘,扶我起來。”文绮平靜道。
倚湘只好抑着心頭不斷湧上的酸澀和擔憂,扶起了文绮。
那兩名推倒文绮的侍從,到底是覺得自己失手了,便垂下頭退開一些,等待陳寰的下一道命令。
文绮看向陳寰,她站在臺階下,依舊仰着頭,和方才一樣。但這一次,她的眼神裏出現了一些陳寰看不懂的東西。
“是我太激動,失分寸了。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不打擾将軍和表姐。”文绮道,“也請将軍理解我,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太超出我的預料,我沒有将軍您統帥三軍的見識,确實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這兩日,我不會再來掃将軍的興,回門那日,表姐與我同歸紫蝶族。”文绮說罷,就轉頭向倚湘道,“扶我回去,倚湘。”
陳寰沒料到,文绮摔了一跤爬起來後,竟是這副反應。陳寰本還對她怒火中燒,見狀,卻頓感無從發洩了。
又聽文绮說,這兩日的事超出預料,她接受不了,陳寰倏地意識到,雖然她是個竊取芫兒恩義的騙子,但一切處心積慮的謀劃都落空,新婚夜被他抛下,也确實會接受不了。
陳寰這樣想着,也不願同文绮置氣了。自己堂堂蕩魔将軍,何必與這機關算盡的女子較真,有失身份。左右她還知道夾起尾巴,不再礙事,那他也不是容不下将軍府裏多個人。
就是委屈了芫兒。
陳寰不禁将目光又落在唐芫臉上,心中一痛,懊惱都是自己弄錯,才害的芫兒如今只能為妾。
可文绮已然低頭,他明媒正娶的又确實是文绮,總不好當下就讓文绮騰位置給芫兒,那他陳寰成什麽了?
只能先委屈芫兒一段時間。
被陳寰這樣心疼地注視着,唐芫雙頰一紅,垂下眼。這嬌美賢惠的樣子,更是讓陳寰愧疚難當。
他一定會解決好這些問題的,給芫兒本應屬于她的名分!
那邊已走遠的文绮,面對來來往往将軍府侍女們的譏笑,視若無睹。
倚湘摸不準文绮究竟是怎麽了,卻隐隐覺得,公主好像披上一層無形的铠甲,那些風刀霜劍似無法再傷害到她。
“公主……”倚湘擔心地開口。
文绮只是嬌笑,仿佛恢複了平日靈動純真的樣子,可眉梢眼底卻冷得化不開,讓人覺得亦正亦邪,亦真亦幻。
“倚湘,我本以為,日子逆來順受過下去,我與他們頂多也就是相看兩厭,就這麽着了。卻原來,當出了棘手的事,他們會把一切責任錯誤都扔到我身上,急着與我撇清關系。”
回思着原書中的情節,自己後續的悲慘遭遇,文绮倏爾明眸善睐,嬌憨笑道:“不管我怎麽做,只要事情發展不合他們心意,他們都不會放過我,會一起來踩我。”
“既然這樣,我就讓他們永遠失去這個資格。”
“我要讓他們,失去所有的一切!”
“所有人。”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