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芍藥仙子(29)
第29章 芍藥仙子(29)
宛芍猛地回神, 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不禁微赧:“溫……”
習慣性地要喚“溫公子”,又反應過來他的真實身份, 便改口:“花神大人。”
她将手放進了溫傾時掌中。
接着就被溫傾時從地上拉起。
“被我吓到了吧?嗯?”熟悉的帶着鈎子的聲音,笑吟吟問她。
宛芍收回手,恭謹地福身, 頭略略低下,“是我失儀。”
這會兒圍觀衆人也紛紛從吃驚中緩過來,畢竟大家都在世久矣,什麽離譜的情形沒見過。
很快議論聲就響起:
“花神大人真選了芍藥仙子,看來芍藥仙子在杭城表現很好。”
“是啊, 略有耳聞,在杭城百姓心裏,必然是沒人比她更美了。現在杭城盡是冰清芍藥。”
“我有專門關注過這場神侍選拔, 這芍藥仙子為杭城百姓除妖、平疫,以自身元神化出十裏芍藥,為百姓入藥, 确實是大仁、大愛、大美。”
“……”
誰也沒想到, 就在這片議論聲後,宛芍忽然跪倒在地。
“花神大人明鑒, 神侍選拔進行前您說過, 若有誰在杭城的六十日裏出了事,您定追究到底。如今六十日已過, 我們雖然平安歸來,但卻有人在過程中蓄意傷人, 肆意破壞競争,傷及我與其他仙子甚至杭城無辜的百姓!”
這話出口,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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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江天只覺得頭皮一炸,還不等他臉色變白,宛芍就聲音更為響亮地說下去。
“芍藥仙子宛芍,狀告暮雨城少主暮江天與牡丹仙子伊落!”
“他二人為了讓伊落當選神侍,暮少城主于賽前假意要聘我為妻,卻是試圖将我毀容,更要殺在場的司巧滅口!”
宛芍說着自袖中取出一盞酒杯,正是當日暮江天給她下“神仙倒”的那盞,她舉起示人,“這盞酒杯,當日我已在千秋臺上指控過暮少城主,杯中酒神大人釀制的‘蓬萊慵’,不曾消散,仍舊有據可查,這是物證!”
“我還狀告他二人與杭城妖邪勾結,出賣參賽仙子的性命!以及狀告狀告暮少城主擅用法寶殺我,不惜連同殺害杭城十幾名百姓!”
“玫瑰仙子瑰兒,便是被他二人出賣給妖邪,險些屍骨無存。瑰兒與司巧,皆是人證!”
铿锵的控訴,擲地有聲。霎時所有的視線都落在暮家身上。
暮江天大駭,瑟瑟發抖,更是被所有人的眼神刀得快要支撐不住:“我沒……”
“九節菖蒲仙子司巧,能證明宛芍所言!”
“玫瑰仙子瑰兒,能證明宛芍所言!”
不等暮家反應,司巧與瑰兒業已出列,跪行着沖到溫傾時面前,跪在宛芍的左右,一起叩首呼道:
“請花神大人為我等做主!”
脾氣爆裂的萱草仙子,也忍不住擡頭說:“我等跟着宛芍救助過染病百姓的,親眼見到伊落為了搶宛芍的風頭,不擇手段,還提劍想來殺宛芍!”
“還有暮雨城的夫人!”萱草仙子一個眼刀甩向已是面目慘白的暮夫人,義憤填膺道,“我們都親耳聽見了,暮夫人自己說的,暮少城主在杭城做的那些孽,都是因為伊落。可見宛芍上次在千秋臺上,指控暮少城主是為了真愛暗算她,确有其事。那個真愛就是伊落!”
“所以暮少城主那麽大動幹戈地追求宛芍,果然都是演出來的!”紅梅仙子也道。
“對,我們可以作證,暮夫人親口說了那些話!”
“我們還懷疑,暮少城主對杭城第一美人比賽的評委使用了精神控制,讓他們評選伊落。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作弊的行為,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影響。”
“請花神大人為大家做主!”
鳶尾仙子、海棠仙子、迎春仙子,一個個花仙紛紛說出口。一時間,衆人的義憤仿佛化作滔天汪洋,兜頭兜腦地蓋向暮江天。
宛芍堅定地跪着,雙袖平鋪于地,如蝴蝶的翅膀。
她沒有央求般地去扯溫傾時的下擺,只因她相信,溫傾時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六十日前,她光有一個酒杯,小小仙子人微言輕,伊落又被暮江天藏得牢牢的,并未露出什麽錯處。那次,自己無法把他們扳倒。
而如今,她被欽點為神侍,溫傾時知道杭城的所有事,帝子、三位帝君都在這裏。暮江天和伊落已然一大堆的罪行,蒙混不掉,花仙們更是倒戈助她。
她便是要一擊必殺!
這時,雙肩被溫傾時輕輕地扶住。
“你們都起來。”溫傾時道。
宛芍和花仙們依言站起。
溫傾時看向人群中瑟瑟發抖的暮江天,豔烈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嘲諷,他抱起雙臂,冷笑道:“暮少城主,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我……”暮江天臉色慘白,嗡了半天也沒嗡出像樣的字句,只剩下嘴硬,“我沒做這些事,我沒——”
“是伊落!”暮夫人猛地尖聲道,她捏着暮江天的胳膊提醒他該說什麽,一面神色激動,“江天之所以犯了一些錯,都是被伊落欺騙利用了!伊落才是罪魁禍首,江天實際上也是受害者啊!”
暮江天猛地反應過來,也連忙道:“沒錯!都是伊落在指使我,我也是不得已……”
“指使?”宛芍念着這個詞,覺得簡直太好笑,“伊落只是個小仙子,能指使得動暮雨城的少主?”
宛芍更感到齒冷無比,是,伊落無恥敗類,這沒什麽好說的,但你暮夫人母子倆把什麽都推到伊落頭上,錯的都是別人,自家就是可憐的受害者,這做派也是真惡心。
暮江天一窒,道:“指使……也不叫‘指使’,我只是禁不住伊落一再相求,我只是——只是因為感情!因為我對她的深情!”
萱草仙子忍不住譏諷一句:“終于承認了,呵!所以暗中跟伊落攪在一起,卻高調追求宛芍,就為了将宛芍毀容,給伊落減少個競争神侍的對手。”
暮夫人急得叫道:“可不管江天做了什麽,卻都是無心之失,還不是因為他深愛伊落?他只是被感情蒙蔽了!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和江天一樣對一個人矢志不渝的深情?一切都是因為他用情至深,始終專一才造成的!”
聽了這話,宛芍都快要佩服起暮夫人了,這是要拿“深情專一”來洗白暮江天?
暮夫人是不是覺得,只要一個人有深情的特質,他造的所有孽犯的所有罪就都可以視而不見?
對,原書不就是這麽寫的麽?男女主為了彼此,可以負盡天下蒼生。他們沒有做錯什麽,因為他們的愛是那麽感天動地。
“所以因為深情,就可以踩着旁人的屍骨是嗎?”宛芍冷聲道,“哪怕是杭城一介孩童,都知‘道德’兩個字怎麽寫。暮夫人和少城主貴為天神,卻是連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弄不清嗎?”
“在暮夫人您看來,您的兒子就是感人至深的情聖,那些被他殘害,甚至因他而差點丢掉性命的人,就全是活該對嗎?”
“我——”暮夫人被怼到症結,一下子氣勢就矮了三分。
這時瑰兒也說:“暮少城主根本就不怎麽深情!我在杭城的前三十日,同伊落和暮少城主在一處。少城主和伊落總是互相争吵埋怨,早就成一對怨偶了。就這,還敢說自己深情?”
被暮江天出賣給大蟾蜍,那死裏逃生的痛苦記憶,此刻再度鮮明,像是根繩子勒住瑰兒的脖子,一股劇烈的怒氣沖上天靈,瑰兒又朝溫傾時喊了一句:“暮少城主把我賣給蟾蜍,我差點被它吃掉!求花神大人為我做主!”
“嗯。”溫傾時只點了下頭,卻沒插話。倒不是他不想怼上去,而是此刻宛芍穩穩地占據上風。她自己就能拿捏局勢,他當然不會搶她的風光。
溫傾時看着身側的宛芍,目光充滿欣賞之意。
暮江天還在狡辯:“瑰兒,你胡說!你這是诽謗!我懂了,你和宛芍,還有司巧,還有你們這些牆頭草的仙子們,早就提前通過氣,故意設套讓我鑽,讓我不管怎麽解釋都是錯的!”
“您做出的種種事,就沒有解釋的餘地。”宛芍道,“暮少城主這是無從抵賴,便開始攻擊我們诽謗嗎?”
她驀地笑容一冷:“那暮少城主您要不要聽聽,蘭臺史官是怎麽說的!”
暮江天大驚。
下一刻楚娴的聲音響起:“我蘭臺史官從不颠倒黑白,只對真相負責!我楚娴,以諸天一百零八星鬥及我蘭臺名譽發誓,諸位花仙說的,全是事實!列位請看!”
話落,楚娴從人群中走出,甩手将她的羊皮本甩到空中。
一片法術的光芒中,羊皮本懸浮在半空,裏面黑色的字開始迅速地鑽出紙面,放大到每個人都能看清的大小,直接呈現在了整個千秋臺正上方,所有人可見!
暮夫人和暮江天這一刻被吓得天靈蓋都要掀飛起來。
楚娴的本子上記錄得非常詳實,從暮江天到杭城之後做的所有事,一樁不漏,引得千秋臺上發出陣陣嘩然聲。
暮江天瑟瑟發抖,那一個個大字,就像是砸在他頭頂的冰鎬,每一下都帶着要命的寒意。而衆人剜向他的視線,更如戳爛他的衣服,讓他一.絲.不.挂地接受淩遲之刑。
暮夫人忽然就腿一軟,癱坐在地。
不想就在這時,先前一直沉默的暮城主,忽然朗聲道:“各位聽我說幾句!我今日帶小兒江天來千秋臺,本就是為了押着他來謝罪的!”
驚恐中的暮江天和萬念俱灰的暮夫人,聽了這話,都心下一跳,茫然望向暮城主。
他……什麽意思?
不好的預感出現在兩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