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徐如徽仔細想想,這些東西她可能永遠也無法對外人說出口。
包括趙酉識。
她并沒有因為這些事情反複掙紮與痛苦,每一次,她都很平靜地接受,并快速地做出選擇。
只是在選擇放棄趙酉識這件事情上,她偶爾會有些遺憾。
也只是遺憾。
她很少後悔。
即便所有的道路重新再走一遍,她大概依然會那麽走。
“談沒談的,不好說,”徐如徽回答趙酉識,“當時确實有在一起的意思。”
“哦,暧昧是吧。”趙酉識說這話時口吻上沒什麽特別的。
其實沒有一點暧昧。
至少在徐如徽看來是沒有的。
但她回答了趙酉識一句:“嗯。”
趙酉識沉默半天來一句:“那這男的挺沒種的。”
徐如徽一頓。
趙酉識繼續說:“還什麽名人,我以為多坦蕩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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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如徽看了趙酉識一眼。
趙酉識瞥過來,“看什麽?”
徐如徽說:“沒什麽。”
趙酉識:“沒什麽你看什麽?”
這擺明了是要擡杠了。
徐如徽閉上嘴巴不理他。
趙酉識盯着她,幾秒後忽然笑了下。
徐如徽感覺他這人莫名其妙的。
“笑什麽?”她問。
趙酉識唇邊笑意更濃一些,他撐着下巴看徐如徽,“你是不是想說,我以前也挺沒種的。”
徐如徽先是沉默了下。
但是這種時候沉默基本就等于默認了。
只不過徐如徽心裏想的不是趙酉識每種,而是想反駁他給不給名分和坦不坦蕩挂不上鈎。
當初趙酉識也沒有明确表達過什麽,但是在徐如徽眼裏,他就是最坦蕩的那一個。
然而她還沒說什麽,趙酉識就拉下臉,罵她一句:“徐如徽,你講不講良心。”
徐如徽一怔。
下一秒,她聽到趙酉識質問她:“你有給過我一絲你想跟我在一起的信號嗎?”
徐如徽這個人很直。
至少在趙酉識眼裏。
上學的時候,有時候趙酉識會懷疑他和徐如徽到底誰是男生。
不都說女孩子心思細膩,反應敏銳,男孩子才是粗糙的那一個嗎?
怎麽他和徐如徽天生就搞反了。
趙酉識是個聰明孩子。
從小到大都是。
小時候和大人們一起吃飯,三五次下來他就能大差不差地記住每個人的喜好忌口。
他沒有刻意要記。
他似乎天生有這個技能。
徐如徽這個人不愛喝水。
以前趙新良治療過一個病人,後來病人家屬給趙新良送了幾箱椰子水以表感謝。
趙家上下沒人愛喝這種鹹不鹹淡不淡的。
偶爾有一次徐如徽在趙酉識家裏吃飯,趙酉識随手給徐如徽一瓶,徐如徽喝第一口的時候微妙地挑了挑眉,趙酉識看見她眼睛亮了起來。
徐如徽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碰見喜歡的東西也是會眼睛亮亮的。
所以趙酉識知道,上學時候的徐如徽,是不喜歡他的。
她從來沒有用那種亮亮的眼睛看過他。
她總是在探索。
起初趙酉識是不懂的,他以為徐如徽只是在單純探索男生的世界。
後來他逐漸明白,也許徐如徽是在探索與自己生活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所以他任由她探索。
甚至帶領着她一起探索。
他把自己的所有敞開了門給徐如徽看。
可是徐如徽從來沒有釋放過一絲想要了解他本人的意願。
這個人就像小說裏千古神樹下沒有情根的花花草草一樣,吸收他給的一切滋養,卻從不反哺他一絲氣味。
趙新良從前認真詢問過趙酉識一句:“阿如這孩子,自私嗎?”
趙酉識當時夾菜的動作頓了下,擡頭看向趙新良,很篤定地說:“她不自私。”
她是個好孩子。
她只是不懂。
她其實很聰明。
從她從小就知道小心翼翼讨好那些陌生爸爸媽媽便能看出來。
可她的聰明很公式化。
她以為“聽話”等同于懂事,所以她大概不懂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被退養。
她以為沉默等同于順從,所以時常以“回報”為由,不跟趙酉識或是身邊任何朋友同桌起争執。
趙酉識很難說她是不是缺少點“真心”,他覺得她只是不懂,不懂人情世故是建立在人有來有往的情緒上的。
這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結果。
而徐如徽常常越過過程,給人一個寡淡無味的結果。
因而被人懷疑,她只想要結果。
“她只是不會,不懂。”
趙酉識說:“爸,你也知道,沒人教她。”
從那以後,趙酉識開始有意無意地教徐如徽這些。
所以後來每一次徐如徽跟她反駁鬥嘴的時候,他都不會生氣,反而會笑着看向徐如徽,心裏生出密密麻麻的驕傲和得意。
偶爾趙酉識也會看到徐如徽露出困惑和迷茫的表情,大概她在想“我都已經這樣了趙酉識還想怎麽樣”,趙酉識會生悶氣,會想要把徐如徽揪到跟前說“我生氣不是因為你這道題錯了一遍又一遍,而是因為你居然覺得我會因為你做錯題而真的生氣”,可這繞口令一樣的答案他不用說就知道徐如徽根本聽不進腦子裏去。
生悶氣的次數多了,趙酉識也會想要放棄,想着大不了他就一輩子跟在她旁邊,跟她身邊每一個朋友家人解釋她是個好孩子。
可是他又會想,徐如徽願意嗎?
如果徐如徽不願意,他難道還能強迫跟着她嗎?
正如現在。
趙酉識雖然嘴上說着“我沒打算稀裏糊塗就放你走”,可但凡徐如徽露出一丁點被為難的表情,趙酉識就會立刻松開手。
比起自己的得償所願,他更希望徐如徽永遠都不要在他這裏感到為難。
但是人不可能一輩子都那麽無私。
趙酉識有時候難免也會感到委屈。
他将目光從徐如徽臉上挪開,說話的聲音低下來。
他說:“但是你一定給他釋放過。”
沒有徐如徽的允準。
游深不可能能走近徐如徽半步。
徐如徽看着被電視機熒屏光照亮的趙酉識的臉,那光藍藍的,帶着一絲大海的冷意,覆蓋在趙酉識五官上,顯得他有點委屈,又似乎有點郁悶。
徐如徽想起當初和游深剛有流言蜚語的時候,游深是學生會會長,出了名的工作認真待人有禮,他也很風趣,雖然頂着很多出風頭的頭銜,卻從來不會把眼睛放在頭頂看人。
有一次學校元旦晚會,游深上臺表演歌唱節目。
是他自己創作的一首歌。
後來不知誰瞎傳說是她跟游深吵架了,游深為了哄她專門創作了這首歌。
大家說徐如徽何德何能啊。
游深也曾調侃她:“你何德何能啊?”
徐如徽說:“節目不都是提前幾個月就彩排好的嗎?”
那個時候她和游深還不算特別熟。
游深聽了很無奈說了句,“你真是……”
他又笑,“服了。”
徐如徽從小到大都很獨立。
她在思想上也從不攀附任何人,永遠只關注自己。
即便當初游深那首歌是真的為她所作,她大概率也不會感嘆自己何德何能。
因為她覺得既然游深做了,那就是游深願意。
自己願意的事情,又何必從別人的情緒上獲得增升價值。
可是此刻面對趙酉識,徐如徽居然有點想感慨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讓大少爺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想了想,輕輕喚了聲趙酉識的名字。
“趙酉識。”
客廳裏,只有電視機裏綜藝節目的聲音。
節目裏藝人在為一個梗嬉笑,每個人看上去都很情緒豐滿。
徐如徽在一片熱鬧中跟趙酉識說:“你不要再喜歡我了。”
“現在人都主捧健□□活要健康,習慣要健康,喜歡一個人,也要喜歡一個能讓自己變得健康的人。
“你總說我要把你氣死了,可能你自己沒發現,你還總是因為我皺眉,總是感到很為難,那又何必再繼續——”
徐如徽話沒說完,被趙酉識打斷。
趙酉識說:“你發現了?”
“那麽關注我?”他說。
徐如徽嘆了口氣,“你不要在這插科打诨,我在跟你認真聊這個事情。”
“嗯,那我問一句。”
趙酉識看向徐如徽,“喜歡我,讓你感到不健康了嗎?”
徐如徽一頓。
下一秒聽見趙酉識口吻很篤定地說:“徐如徽,別否認了,我知道你喜歡我。”
徐如徽看着趙酉識。
這一次,她沒有出聲反駁趙酉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