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第50章
第 50 章
金店球場,占地很大,七八個四面場子,邊上看臺水臺圍觀的姑娘一個不落。
基本上随便玩玩的,不會來這兒。
小區球場或者學校周末的球場完全夠用。
再不濟還有體育館和專門的籃球館,籃球隊的在裏面還能教小朋友賺外快。
來金店這邊的基本都是聚夥兒玩,主要是為了打對方臉,或者單純想給姑娘露一手世界賽水準的投球,順帶多幾個備選女友。
多半是目的不純,不是單純玩球兒。
但是真玩起來又很單純,滿腦子都是怎麽把球投進去,耍帥的方式怎麽樣會顯得自然,不那麽傻逼。
江安以前來過,還來了挺多次。
主要是之前游鳴他們經常往這兒鑽,一塊兒約出來就免不了到這兒繞一圈玩兒。
都挺熟的。
這幾張臉。
畢竟是衛琰組的局,他哥付的錢,來的人不是長中就是長職,偶爾幾個衛校和體校的學生圍了幾圈兒。
很大的場子上挺多的人,要麽是見過,要麽是長得像見過,可能長得像的人能一條街上抓出十個八個來。
季鳶跟在他哥後邊兒進了場,一眼就看見最中間跟衛勳一塊兒站着的衛琰。
個子很高,今天顯然一身都是倒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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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發帶被頭發遮了一點兒,球鞋的底很厚,熒光綠恨不得閃到他眼睛裏邊兒。
騷包得不行。
特別裝。
季鳶狀似無意的往那邊兒擋了一下,指了指游鳴他們站着的那塊,問了句哥,去嗎。
“我跟他們要了個後衛的位子。”江安說, “你要玩兒嗎”
“玩吧。”季鳶笑了笑, “挺久沒碰過球的。”
“行,你手注意。”江安說。
“實話說,這得看對面怎麽打。”季鳶說, “打得髒就不行,肯定會出問題。”
“有問題就直接下。”江安說, “別硬着來。”
“你擔心啊。”季鳶沒忍住,笑的特別活潑, “放心吧,手髒的那些都沒讓來。”
江安沒再說別的,接了游鳴遞過來的兩瓶水,說了句去吧。
金店這塊的燈挺亮,但只亮了球場的四角。
邊上就比較暗,還圍了挺多間隔的圍欄,圍欄沒有封死,中間能站人,開始打球的場子外邊兒已經圍滿了,偶爾球砸在金屬上的聲音會傳來。
砰。
咣當。
然後是一陣歡呼。
江安看着季鳶把外套脫了,随手丢在地上,露了胳膊上的繃帶之後,接過了游鳴給他準備的護腕。
“謝了啊。”季鳶笑了笑。
“你哥一下午講三回的。”游鳴也笑了一下, “真的,如果不是我脾氣好,真就不想帶了。”
季鳶盯着護腕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去看江安。
他哥就站在後邊兒的水箱邊。
一直在他身邊。
挺吵的,而且空氣也悶。
這塊兒看着快要開打的時候,邊上三三兩兩被帶來的人也都圍了上來,湊成兩三層的圈。
江安一直不太喜歡太鬧的環境,而且邊上幾個女生一直在聊季鳶手上的傷和臉,聽着也不是特別舒服。
總有種不爽的感覺。
自家養得好好的崽,別人多說一句都心疼。
他拉了一下邊上還沒輪到上場的柱哥,随手指了一個地方,說了句要是季鳶問起來,就說他在圍欄外邊兒等。
然後江安彎腰撿了季鳶随手搭在小座椅上的外套,找了個還沒擠滿人的縫往外走。
出來了就覺得安靜了。
除了沒地兒坐這事比較煩。
季鳶給他搬的椅子在場子裏面放着,這會兒已經堆了很多外套,而且再擠回去拿也不現實。
畢竟搬條凳子往外走實在太紮眼。
像是身上明晃晃寫了“看我”倆字。
季鳶這段時間壓力大,想的多,繃得緊,這些江安都知道。
所以就算他犯渾,就算他不聽話也沒太大關系,江安雖然是真的覺得煩,也不會對他生氣。
所以游鳴一提打球這事兒,江安沒多想,就同意了。
他單純想讓鳶仔放松一下。
以前季鳶還在初中球隊裏的時候,江安也去看過他們訓練。
有些動作和姿勢都特搞笑,但是那會兒季鳶的确很放松,整個人都很像個一般的快樂小孩兒。
其實誰都很懷念少年時代。
但是江安這人一向貪心,他要的從來不只是季鳶的過去,還有很多休戚相關的未來。
圍欄外邊兒也能看見球場裏面。
畢竟長戈的女生普遍一米六到一米七,江安赤着腳也比她們要高至少十三厘米。
過來玩兒的男孩子基本都會聚在一起,或者直接上場,很少會分開來三三兩兩的各自待着,所以想要看到球場裏面,只要避開他們就行。
江安以前也愛沒事兒打打球,水平中等偏上,放在現在可能是中等偏下。
因為這兩年不怎麽打了。
原因也簡單。
單純懶。
擡胳膊投球都懶得擡,更別提打完球還得等汗幹了再去洗澡洗頭。
想想就覺得煩。
但打得不怎麽樣,不代表不會看。
江安在圍欄的後邊兒就着有些暗的光線,很鮮明的看見季鳶的每個起跳和投籃。
打的應該是投分位。
他不怎麽喜歡給隊友傳球,可能是不熟。
玩了大概二十來分鐘,對面幾個五六班的男生說得換人,一個季鳶一個游鳴,替補柱哥也上場了,兩邊差距太大沒法打。
純虐的話就一方快樂。
這種娛樂局裏,這樣玩兒不适合。
開口說換人的那個男生過來小聲解釋一下了,主要是自己這兒有個朋友帶了女朋友過來,這樣輸影響不好。
反正那姑娘現在看她男朋友已經比看季鳶要來的少。
季鳶沒什麽表情。
聽了。
點了點頭。
行。
反而是邊上的游鳴拿了兩瓶水過來,聽見這話就開始狂笑。
“笑什麽”季鳶接了水,說了句謝了之後,就轉過去找他哥。
“那哥們慘。”游鳴還是覺得樂,開了瓶蓋站了半天,一口水都沒往下喝, “真的慘。”
“陳澤康沒來”季鳶問, “沒看見他。”
“說是這次三模裂開,沒臉出來。”游鳴說, “我看了眼他跟江哥對出來的答案,确實沒考好,但是也還行。主要他媽媽是真的溫柔本柔特別牛逼,溫溫柔柔的給一道道分析,是我也不會有臉出來。”
“你看着挺高興的。”過了一會兒,大概三秒鐘,季鳶說。
“雖然這麽說顯得我特別不是東西,不過你往那兒看——”游鳴朝一邊兒招了手笑了下, “紅裙子黑靴子頭發紮了小辮子的那個女孩子,傅雪芽,她今天專門來看我打球來着。”
“哦,牛逼,你看見他沒”季鳶朝那兒看了一眼,問, “我哥。”
“不知道啊。”游鳴也往邊上看了一圈, “剛還在這兒來着,是不是去衛生間了。”
“可能吧。”季鳶說着拿了手機,低頭給他哥發了一條信息。
——裏鳥:在哪兒
發完了就繼續往邊上看,估計是還在找。
就是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會不會是餓了去買吃的。
或者想的再好點兒,是去給他買吃的。
不過消息已經發過去了就沒再發第二條,不想顯得太黏人,本來年紀就小,這兩天還一直作,特別怕他哥發現他的确幼稚得不行。
那就出大問題。
柱哥拍了拍季鳶,然後又踢了一下蹲着系鞋帶的游鳴,說了句有人來拼球場。
而且對方看着就很能打。
季鳶一開始沒怎麽在意,對外的交涉一直是游鳴來負責,他本來也懶得跟人多講話,樂得往後退半步,還在專心等男朋友回消息。
直到視線餘光裏看見一抹綠。
熒光色的。
一閃一閃。
像特別讨人厭的小星星。
是衛琰。
想都不用想,後面跟着的人裏,肯定還加一個跟他長得差不多煩人的衛勳。
季鳶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沖着衛勳搖了搖兩根手指。
本意是讓他閉嘴。
聯系現在的語境是讓他別煩。
衛勳無所謂的沖他笑一下了,拍了拍衛琰的肩膀,跟他說了句這就是季鳶。
“安哥不在這兒”衛琰看了一圈邊上。
“不知道。”季鳶說。
“安哥晚上回學校嗎”衛琰又問。
“不知道。”季鳶說。
這兩句下來,邊上離得近的幾個都有點兒沉默。
沒法直接插話。
這會兒的和事佬誰都不會蠢到上趕着做,吃力不說,人類直覺上容易骨折。
這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對,誰都知道。
沒擦出半點火花,但是靠近了都覺得噼裏啪啦,一陣煙花瞎幾把爆炸。
啪。
“那打球吧。”衛琰笑了一下,被當衆落了面子,看着也沒特別生氣, “沒準打到一半,安哥就回來了。”
“不知道。”季鳶也笑了下, “他還沒回我信息。”
“不打嗎”衛琰問, “我知道你手受傷了,正常打球,打不動沒關系,我們可以玩兒投球。光投,沒小動作沒內幕,一人十球分勝負。”
“哦。”季鳶點了點頭,彎腰撿了球,然後看着衛琰,随手往地上砸, “行啊。”
一。
二。
三。
咣當。
跟着衛琰一塊兒來的男生罵了句國罵之後,踢了下球框下的鐵板。
衛琰沒怎麽動。
只是看着他的表情明顯緊繃了很多。
季鳶低了低頭,不緊不慢的拍了十下,然後把球輕輕扔進了衛琰的懷裏。
“好了,比完了。”季鳶說, “你贏了,真棒。”
“我說吧。”衛勳在邊上笑了下,嘴裏的煙剛剛燃完了一半, “如果季鳶沒那麽欠,沖着這張臉,我高一那會兒就不可能打他。”
“話說得嚴謹一點,最多就是動過手。”季鳶看了他一眼, “你那會兒被我打得慘一點。”
“這個可沒法量。”衛勳說。
“可以去問老馮。”季鳶說, “我醫藥費付了十三塊八,你付了十五塊二。”
聞言,衛勳給他氣得笑了一下。
“還有。”季鳶朝他倆一起笑了笑, “我記得你那會兒也是惦記我哥,我倆才打得了架。”
“話說清楚,別這麽含糊。”衛勳搭了一下衛琰的肩, “我就是看見了順嘴誇了一句他的臉,就你像個炮仗。”
“那你呢”季鳶看着衛琰, “說說呗,你着的哪兒的火。”
衛琰沒說話。
看着下颚線緊繃的程度,應該是挺想直接動手。
起碼他邊上的那個男生已經把外套的鏈子給拉上了,按照經驗,是免得打到一半,拉鏈進了自己或者對方的嘴裏,無論哪種可能都有點兒惡心。
游鳴看了看架個這勢,伸手拉了一把季鳶的手腕,剛好卡在護腕的地方按了按。
然後他下意識轉向傅雪芽站着的地方,跟她說了句要不先出去,在附近随便逛逛。
有時候是會這樣的。
情緒和一些別的早有預謀的沖動會不受控。
季鳶從小就讨厭別人跟江安親近,現在要更加過分一些,跟趙嘉姝那樣單純只是自己喜歡和關注都忍不了。
有段時間經常會想,他哥只跟他在一塊兒就好。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江安說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可以,其他的他都不怕。
孩童的底氣來自去小店的時候買得起五毛一包的辣條,大了一些的時候,變成了考滿九十分的卷子。再後來人會貪心,底氣會不足,也會膨脹得不知所謂。
季鳶的底氣其實一直被江安誤會,甚至連他自己都弄不清。
江安總覺得自家可可愛愛的鳥崽能活下去,絕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能養活自己。
但是實際上不是的。
季鳶小時候活着,是因為姜女士愛他;季鳶現在活着,是因為姜女士和江安都在愛他。
季鳶活着的養分和底氣都源于愛意。
他是個很需要愛的孩子,而幸運的是他足夠好,所以能在被愛中生存,在愛裏長大。
而這點,他自己都在剛才的不久前才明白。
難怪他哥會覺得他傻。
“不好意思啊,可能得讓你失望。”季鳶說, “今天我只打球,不打架。”
衛勳在邊上看着他,像是一下子回到了當年一塊兒在球場上跟對面放狠話。
不同的是,現在的季鳶比起當時少了點戾氣,多了些不羁,松松垮垮的T恤上沾有汗意,脖子上挂着的還是那條鏈子。
他沖衛琰笑得張揚, “因為我男朋友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