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第49章
第 49 章
月亮。
江安看了眼時間,在離考試結束還一個小時的時候,随手在卷子上寫了這個詞兒。
那天晚上季鳶的眼睛他還記得。
挺亮的。
感覺還在閃着撲棱撲棱的光。
特別純良,撩人不自知,一點兒也不像個王八蛋爐子。
作文的題目很老套,當然是相對來說,卷子總體跟預期的排布差別不大,連題型和難度都估計得剛剛好,總結就是出題的老師水平不夠。
江安估算了一下前邊兒可能會扣的最高分數,再看了眼作文的題,覺得穩紮穩打無功無過會比較穩妥。
畢竟只是三模。
老蔣的意思也是自己控一下分,目的是讓對手膨脹,雖然江安覺得控分這事兒才是真的膨脹。
特別不尊重人。
也不能特別理直氣壯的說“要我認真做了那肯定是全分”。
因為好壞都沒有憑證。
收卷鈴響了之後,江安坐在位子上等了一會兒,等人都走完了再合了筆袋往外走。
從一班到九班還有段路,江安邊走邊看着外邊兒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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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沒事兒的時候,看兩眼會舒服。
說不出具體什麽感覺。
就覺得天陰着也舒服,天亮着也舒服,天上全是燃燒的雲都舒服。
總之哪哪兒都舒服。
這兩天手機一直陸續有人加。
有時候還一來好幾個。
畢竟那天在場的不都是朋友,有些事兒往外說了就會被人知道,江安也真不指望他們能有那麽強的人道主義,肯兜着這麽好的談資不說出去。
何況他的各種聯系方式本來也不是什麽秘密,加的人不少,經常在學校牆上被傳來傳去。
快到教室了,江安看了眼剛剛兩個小時裏新來加他的信息。
跟之前的差別不大。
表達惡心或者好奇,還有些很莫名其妙的鼓勵。
江安看着那五六條通知,看了兩眼就重新合了界面,除了覺得這群人挺無聊以外,就沒別的感受。
是真的無聊。
明明這個時候了,誰都是兵荒馬亂的一團糟。
教室裏這會兒很安靜,都在準備下一科的考試。
最後一次模考,都是抱了指望的。
考的好或者考的不好,對心态的影響很大,特別是容易自欺欺人的一類,總是會把這次考試太當回事。
游鳴轉過來問了道題,江安給他講了之後差不多就是下一場考試快要開始。
“吃點牛肉幹嗎”游鳴随手抄了抽屜裏的一袋, “我媽從老家帶來的,味道不錯。”
“不了。”江安笑了笑, “考完了全部的再吃。”
“行,那考完了你自己拿。”游鳴也笑了一下, “下場考試加油。”
“你也是。”江安說, “剛剛那種題目裏埋的坑多注意,很容易繞進去。”
“考完了去打場球吧”游鳴問, “上金店那塊兒,約的都是學生,正常打球,不會挑事兒。”
“我先問問季鳶,他想打的話給我們留個位兒,一個就行,我不想玩。”江安說着頓了下,他看了眼連着幾天沒回複的長串信息, “他打的後衛。”
“操。”游鳴樂了一下, “行。”
行不得也。
此不行。
季鳶看了看長職門口的那塊牆上用紅色大刷子刷的幾個大字兒,研究了一會兒後就準備回去。
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二十五天。
季鳶的心情是有點兒壓不住的開心。
沒別的。
他哥回了他信息。
隔了四天四十五條之後,回了他信息,而且還是約他出去。
最後一門考試剛結束,長職的學生這會兒都已經從教學樓裏散着出來了,偶爾還有幾個留在裏面不知道幹什麽。
可能是看書。
也可能看手機。
或者說跟其中幾個特別無聊的一群一樣,三國殺從小學玩到現在還沒覺得玩膩。
“晚飯吃點什麽”捏了一張順手牽羊往桌子上扔的男生聽見了開門的聲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我們準備去隔壁吃烤肉。”
“沒想好。”季鳶說, “有人約打球,回複了之後還沒信息,等等再說。”
“江安約的”那人笑了一下。
“欠麽”季鳶看了他一眼。
“是約在金店吧。”那人自顧自地說, “我弟跟我說他們晚上要打球,就在那邊兒。”
季鳶聞言皺了皺眉頭: “衛琰嗎”
“對。”衛勳笑了一下,從邊上的粉毛那兒拿了一張牌過來,又接了一張借刀殺人, “他叫我也去。”
“那我跟他說句別去了。”季鳶說。
“別煩。”衛勳伸手拽了他一下, “你哥不來,你外套誰拿”
“我也不去就行。”季鳶說, “而且我胳膊受傷了,本來也不能打。”
“這點傷矯情沒完是吧。”衛勳樂了一下, “反正我弟是把整個場子都租了,特地請了一堆高三的來。他特喜歡江安,死活要考長中就是想跟江安一個學校,你們這屆快畢業了,別讓他不開心。”
這種心情,其實是挺明白的。
落不下的距離。
但是放在江安跟別人身上就覺得特別不是滋味,總感覺自家的東西被人偷了一小塊兒過去。
“衛琰今年高一”過了一會兒,季鳶問。
“對。”衛勳說, “長中籃球隊的隊長,今年市裏男籃拿的第一,長職都沒打下他帶的隊。”
“很自豪啊。”季鳶笑了笑。
“我弟。”衛勳就說了兩個字。
“你弟也別老惦記別人哥哥。”季鳶說, “我煩。”
“惦記算不上,他就是覺得江安挺牛逼,那張臉也很得勁兒。”衛勳說, “小孩兒,就愛看臉,誰好看就喜歡誰。”
季鳶懶得再跟這一看就想挑事兒的人多說。
他站起來看了眼手機,看見他哥發來的信息之後說了句先走。
“你哥叫你”衛勳問。
“晚上八點半,我跟他一塊兒過去。”季鳶避了避這個話題。
“你總是這麽不給我面子。”衛勳看着他,看得挺久, “之前喊你們染發也是,說想跟你一塊兒出去也是,我說什麽,你就不理我什麽,根本不會管我難不難受。”
“女朋友都分了七八個,裝你媽,有病”季鳶偏過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的确是有點兒毛病,腦子多少帶點不清醒。
“行了,不逗你了。”衛勳拿着一手牌笑了笑, “不過你哥最近日子應該不好過,我看挺多人都在講他。”
“講什麽”季鳶頓了下,問了句。
“講他有個男朋友,保護得挺好的,說是被學校找了都不肯提。”衛勳挺有興趣的随口說了兩句, “所以說帥哥癡情,到哪兒都受歡迎,就是我弟最近心情不行,恨不得寫倆字兒自閉。”
季鳶最後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話說回來,他男朋友誰,你知道嗎”衛勳笑着說, “反正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姓張的找你麻煩還得提兩句江安。”
季鳶這會兒其實并不太想理會長職老大的陰陽怪氣,反正這些不學好的,從龔華到陳安生,再到衛勳和他自己,一群人一天到晚都愛幹這種事情。
雖然衛勳是個很有度的,做人做事都有數而且實話說,兩個人關系一直不錯,季鳶不太擔心衛勳會把他也往外說。
但就是這種把握讓他特別有點兒不安。
他想起那天晚上江安的神情,突然就覺得心慌。
在江安給他搭好的安樂園外,江安自己一人擔了多少事兒,這些事兒有沒有讓他覺得不舒服甚至難過,季鳶都不知道。
他只是讓他哥一直擔心。
還有臉委屈。
還敢信誓旦旦的說他哥是月明,希望他永遠開心。
就很不知高厚。
也好像就突然理解了江安那會兒生氣的點在哪兒。
遲鈍成這樣兒,活該他哥這麽多天不想理他。
為什麽不跟我說呢。
季鳶看了眼江安發來的地址,把手機放回兜裏騎了摩托出去。
這會兒心情太糟。
連咻都不想念一句。
有事兒了就說呗,擔得住擔不住,不應該都跟他說嗎,不然要男朋友幹什麽。
給他哥添堵嗎。
還是表演一個單純感動自己的純種傻逼。
季鳶越想,越覺得他得跟他哥聊聊。
這樣下去不行。
這種自以為是的對人好,事實證明倆人都不适用,而且容易滋生冷處理,遇到問題也處理不徹底。
但是怎麽聊,得先想好。
首先語氣一定要放平,絕對不能跟和衛勳說話似的,帶刺帶個不停,整個一無所畏懼。
而且也不能讓他哥覺得他倆之間有什麽沒法共識的大問題。
實在最後聊不下去了,也還有路可走。
畢竟江安愛他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累成那樣兒了,睡夢裏還下意識的避開他手上的傷來擁抱他。
江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低頭看着手機。
挺安靜的。
他一個人。
跟周圍熱熱鬧鬧的一群對比很鮮明。
對面的一桌是一家四口,兩個夫妻帶了一大一小兩個子女。
小一點的那個特別安靜,大一點的那個格外的皮,看見江安了之後笑着往她媽媽懷裏撲,然後尖着嗓子說了句“那兒有個好帥的哥哥”。
還挺可愛。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太喜歡小孩兒,但是不妨礙偶爾會覺得人類幼崽是真的特別讨人喜歡。
像鳥崽。
而且是那種長得特別乖的鳥崽。
江安沖她笑了笑,等人又把臉藏回她媽媽肩膀裏了之後,才重新低了頭。
季鳶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江安低頭的動作,感覺像是累得狠了,撐不住要睡着。
剛剛一路上想東想西的亂七八糟都沒得差不多了。
光剩下“這人又折騰自己了”的這個念頭。
“來了。”江安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偏過頭看了眼,看見是他就笑了一下, “本來以為還得要一會兒。”
“嗯。”季鳶應了句,剩下來勉強茍存的那點兒想法在這句之後消失的沒影兒, “學校離得近。”
江安沒再接話,轉而問了句考得還算順利嗎。
“英語還是有點兒難,但是應該能拿個四五十。”季鳶說, “數學這次比較簡單,六十分應該差不多可以。”
江安點點頭,說了句那就行。
“你這兩天,怎麽樣”季鳶問。
“還不錯,考試順利,生活開心。”江安笑了笑, “而且老蔣今天還給我們放了半天假,明天再回去就行。”
季鳶想說點什麽,最後又什麽也沒說。
他拿了桌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挺好。
“是因為我這幾天沒回你消息嗎”江安看了他一會兒,把手機解了鎖,調了頁面給季鳶看了下滿屏的紅點, “專心備考,所以把社交軟件的消息提示都給關了,本來跟你說了一聲,結果那條信息沒發過去,我的問題。”
季鳶嗯了聲,還是不知道說什麽。
他其實挺想說,這些解釋不必要,無論江安做什麽,他都會接受并且完成他的需要。
但是這話說出來又不那麽恰當。
總覺得好像他哥對他有虧欠,而事實是付出少的全在他這一邊兒,連一點兒反轉的可能性都沒有。
“你是聽說什麽了嗎”江安蓋了手機,看着季鳶問了一句。
“他們煩你嗎。”季鳶擡頭看着他, “你跟我在一塊兒,真的會開心嗎”
“誰”江安問。
“就,他們。”季鳶說。
“雖然不知道你都從哪兒聽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但是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江安說得很平靜, “跟我沒關系的人煩不到我,我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當然會開心。”
季鳶壓了挺多天的情緒突然就有點兒擔不住。
他這會兒的想法特別直接,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知道他想做什麽,也很知道怎麽用最直白的語言去描述。
他想一直抱着江安,是非不管。
“你太蠢了。”江安挺煩躁的往後墊上靠了一下,偏過頭不想再看他, “真的太蠢了。”
“哥。”季鳶叫了他一聲。
“別叫了。”江安說, “現在我不是特別喜歡你,別人怎麽樣我無所謂,你每次犯蠢我都煩,叫了也沒用。”
“沒事兒。”季鳶笑了笑,像是游輪在心海上轟鳴,驚醒了沉睡的水母,至此深海有了形狀變幻的呼吸, “那就換我喜歡你。”
季鳶隔了一張桌子,小心翼翼的送出了一份喜歡的情緒: “一樣的,我不犯傻了,你別嫌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