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第46章
第 46 章
桂姨過來了之後,就看見季鳶跟江安背對着門坐着,挨得很近。
不知道聊的什麽。
反正從後邊兒看着,聊得挺開心。
具體表現在哪兒不知道,但是看着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親密,但是不輕浮。
再多的也添不進去。
姜媛擡頭看了眼她,勾了一下邊上椅子到桌子邊,然後從兜裏拿了盒煙出來,随手扔在小桌上。
火鍋裏的湯還在咕嚕咕嚕的響。
“生日快樂。”姜媛沖着桂姨笑了下, “禮物,紅色萬寶路, 16年典藏款。”
桂姨盯着那包煙看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說就收進了兜裏。
江安笑着問了句好。
半點兒沒有不知道人家生日,沒準備生日禮物,順帶還白吃人家東西的惶恐。
季鳶從褲子兜裏摸出來了不知道哪天塞進去的幾張一塊,抽了一張出來之後折了個小紙鶴。
“生日快樂啊姨姨。”季鳶把小紙鶴往桂姨眼前一送,看人半天沒接,又說了一句, “拒收人民幣犯罪啊姨姨。”
桂姨笑了笑,然後很快又恢複到了平常半挑着眼看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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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綠色的鶴。”她伸了兩根手指,捏着紙鶴看了眼, “還有鉛筆灰。”
“那可能是沿路打劫小學生的錢,想要紅的得找同齡人,打起來就比較麻煩。”季鳶随口扯了句, “來路不明,您別嫌棄。”
“淨他媽扯屁。”桂姨笑罵了一句,坐下來撈了一下鍋裏的菜, “肉呢”
“放着,就等你來下。”姜媛說。
“剛剛我跟我哥已經分了一盒了,還剩四盒。”季鳶在邊上插了一句, “不過我覺得你倆應該夠吃。”
“今天話挺多的。”桂姨說。
“是有點兒。”季鳶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開心。”
他們聊的時候,江安一直沒說話。
就是聽。
聽得很專心。
這會兒腦子迷迷糊糊的,被風一吹,就有點兒脹得不清醒。
感覺應該是塞了個鼓起來的氣球,而且這氣球還軟塌塌的擠不破,只能半死不活的待在腦海裏,起伏不定的玩漂流記。
江安覺得自己是挺想直接靠着季鳶睡過去,但是現在甚至沒法挨得太近。
畢竟姜大家長在。
算季鳶半個親媽,算他半個丈母娘的桂姨也在。
多少得收斂。
最後也只能在桌子底下悄悄牽了季鳶的手,像是偷着在暗戀。
“困了”季鳶偏過頭,抵着江安問了句。
“還行。”江安說完了這句下意識的反應,最後還是笑了笑, “不過是有點兒。”
“晚上住這兒吧。”季鳶說, “老媽他們估計再喝一會兒也歇了。”
“沒事兒,晚上得回家一趟。”江安稍微靠了下季鳶,半眯了眼睛說了句, “下午想起來還有一批複習資料在家裏堆着,等會兒你跟我回家拿一下,平常沒事的時候可以看。”
“今天我都沒怎麽看你。”季鳶說。
“以後時間長着,遲早會看膩。”江安樂一下了, “現在少看一會兒也行。”
“扯。”季鳶笑了笑,拉了一下一直牽着沒放的手, “靠着先眯會兒吧,老媽知道的事兒,桂姨肯定也知道,沒必要避着。”
“那不行,這不是知不知道的問題。”江安說, “今天桂姨生日,沒我先睡的道理。”
“那這邊結束了,我就直接帶你回去。”季鳶說, “今天水吧那裏反正請了假,不會耽誤事兒。”
“你也請了”江安擡頭看了他一眼, “之前看朋友圈,陳安生也請假了。”
“難怪今天龔華電話裏那麽不樂意。”季鳶笑了一下, “不過也還行,周末店裏基本都六個人,兩個人不在也還忙得過來。”
“還有件事兒,到時候拿了書你就先回來,完了之後我可能還得去趟阿裏。”江安說, “張騁也是今天生日,說是約在那兒過。”
季鳶聽了這句,就有點兒不太樂意。
一下午沒怎麽看到的對象晚上不跟他在一塊兒就算,還要跑到那種地方跟人在一起玩。
阿裏自從開了之後就很熱鬧,季鳶以前也去那兒看過場子——一個沒什麽特色的酒吧,裏面亂七八糟的一堆男女,很沒意思的一個地方。
挑這地兒過生日的人眼光真的不怎麽樣。
就算是隔壁一樣不怎麽樣的pika都比阿裏要強。
起碼裏面沒賣氣球。
而且一箱百威也不會賣到離譜的八百九。
“我不能去”季鳶拉着江安的手問了一句。
“你說呢。”江安笑了笑, “未成年。”
“很快也就成年了,沒幾天。”季鳶說, “而且我之前問過老媽,那會兒生我的時候不是在正規醫院裏,戶口沒及時上,搞不好我可能還比你大一點。”
“那我也還是你哥。”江安說。
“哦。”季鳶說。
“主要是張騁有個朋友挺想見你。”江安笑了下, “想了好一會兒,差不多三秒,覺得還是有點兒吃醋,不高興讓她見我對象。”
“哦。”季鳶應完也笑了下, “好的,聽對象的。”
姜媛跟桂姨單獨喝酒,基本都是喝到睡過去。
比起姜媛那種真的徹底沒意識的,桂姨要稍微好點,還能撐着勁兒要送姜媛回去。
兩個喝多的女人是很難搞的。
特別是季鳶沒法直接擡。
扶個手都得避着,免得他媽或者桂姨下意識就扇過來一個巴掌,再帶被罵句小兔崽子耍流氓。
等把兩個人都安頓在姜媛房間裏了,季鳶最後看了眼毯子和窗戶,确定都沒問題了之後,出了門把房間給鎖了。
三裏弄雖然壓根沒物業這玩意兒,但是也的确沒怎麽出過事兒。
這麽多年最大的案件,還是野貓叼了人家養在家裏的魚就消失了,結果半個月之後帶回來了一窩不知道爹的小貓。
就是明天姜女士發現她開門還要開鎖的時候,肯定得發條信息說句季鳶像他爸,事兒多,擔心得慌。
不過這些都是過完今天之後的事兒。
季鳶一直不樂意想太遠。
他站在屋檐下邊兒看撐着下巴已經睡了一小會兒的江安,想了想他課間的時候是不是就這麽休息的。
可能會比現在要不安穩一點。
畢竟課間總是吵的。
吵嚷推搡,在書頁裏擠出了虹。
走到邊上,江安就睜了眼。
看着應該是休息了幾分鐘,稍微回了點魂。
“走了”江安坐起來問了一句。
“嗯。”季鳶把桌子往邊上挪了點,抽了兩張紙把桌上的垃圾掃進垃圾桶裏, “這塊兒等會兒我回來弄吧,你早點去完早點休息。”
“行。”江安笑了笑, “昨天跟周承他們聊了會兒天,說起來畢業了之後想出去玩兒一會兒,你沒事兒的時候可以想想要去哪兒。”
“都行。”季鳶說, “跟你一塊兒就行,我不挑。”
“想想呗,反正還一個月。”江安說着拎了滿箱的空酒瓶,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實在不行就和他們一塊兒去草原,聽說是一個帳篷能睡七八個人。”
“那我還是想想吧。”季鳶笑了笑。
“不樂意跟去草原”江安問。
“沒。”季鳶說, “去哪兒真無所謂,主要是不樂意跟七八個三百瓦在一起。”
江安這會兒肯定是不能騎車,季鳶等他坐上後邊兒了,就讓他靠着再休息一會兒。
其實睡也睡不着,無非就是閉着眼睛養會兒精神。
邊上的風一條條的擦過了脖頸。
其實是有種踏實在的。
對于季鳶,和現在的生活本身。
樹上綁了挺多彩燈。
哪哪兒都是亮閃閃的一片。
三裏弄離哪兒都不算遠,距離阿裏那邊也就只要十來分鐘。
到了之後,江安才擡頭,剛剛進了巷子就聽見了挺鬧的一片,那時候就知道季鳶沒直接送他回家。
“我在門口等你。”季鳶把車停了,摘了頭盔說了一句, “你一人過來我覺得不太行。”
“叛逆。”江安笑了笑, “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使勁兒造。”
“反正我不會催,你什麽時候出來都行。”季鳶說, “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
“一塊兒去吧。”江安笑着拉了他一下, “之前跟你開玩笑,哪兒真可能讓你在外面等。”
“沒,我要真進去了,你就沒什麽理由早點出來,拖着也能在裏面待挺久。”季鳶說, “我真沒事兒。”
“那行。”江安點了點頭, “訂的A-2卡,到時候你要等不及就直接進來找,我盡量快。”
“嗯。”季鳶反手捏了一下江安的手心,把手松開之後笑了一下, “等你。”
“晚上住我家吧”江安問。
“啊。”季鳶應了一聲,之後就有點兒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不樂意”江安笑着逗了句。
“沒。”季鳶說。
“那就住我家吧。”江安說, “我屋是老媽花的錢,跟江仰止沒關系,前兩天顧女士還托夢說喜歡你。”
季鳶笑了下,沒直接說行還是不行。
“再想想吧。”江安笑了下。
“好的。”季鳶笑着比了個心, “鳶鳶愛你。”
江安進去的時候,門口放人的那小哥明顯就挺樂。
季鳶靠在摩托上盯着他看一會兒,琢磨了下這人剛剛搭在江安肩上的那只手怎麽擰比較合适。
沒別的,畢竟那個寸頭黃毛比江安還低個七公分左右,怎麽看也不像是順手。
明顯就是不懷好意。
臭流氓。
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等看不見男朋友了,季鳶就沒再看着阿裏那邊。
周圍一圈都是各種酒吧和迪廳,這年頭還能聽到變了trap的夜上海就很離譜,誰知道雇這個DJ的老板是怎麽想的,比張哥還要有創意,對藝術的造詣上還要神經病。
長職和高天的學生經常來這裏,其實很多別的學校的學生都會來,就是這倆學校特別一些。
人家是一個學校來幾個,他們是一個學校沒幾個不來。
路上滿滿當當很多的人,四月的天已經穿了八月的衣服,不少小姑娘臉上的妝應該是剛剛畫好,畢竟這個點相對于這條街來說還算早,一個兩個都好看得差不多,也都好看得不得了。
季鳶一米八六的個子,沒高得離譜,但也的确高得拔了尖。
就是這麽随随便便站着,很簡單的帽子和T恤,臉給遮了大半,都很顯眼。
再加上身下騎着的粉黑摩托。
看着就覺得是個挺能玩兒的咖。
其實是能感覺到別人看向你的視線的。
只要看的時間長一點。
可能是千萬年前的生物本能完沒還全退化。
季鳶感覺到有人朝他這邊看,閃光燈亮了應該就是還拍了照。
但他沒擡頭。
畢竟這塊兒的人都特別大方一些,對視上了就能開始聊,聊完了就是朋友,交完朋友了就能一塊兒瞎玩兒。
玩兒到什麽程度就分人了,不過季鳶基本都受不了他們那一套。
也不是刻版印象。
只是想少點兒麻煩的事兒。
為了這麽點暫時的虛榮招惹上一些人,其實各方面都挺沒意思的。
所以知道張騁的生日辦在這兒的時候,季鳶的确不太高興。
畢竟江安那張臉,放在哪兒都很招人,進了阿裏這種地方,基本上就是明晃晃的說“喜歡我嗎,你主動我們就有機會呀”。
沒誰會喜歡自己對象遭人惦記。
雖然惦記他哥的人也是真不少,沒怎麽注意都能看見好幾封人家寫給他的信。
關鍵這年頭都沒什麽人寫信。
手機上有多少心懷不軌的人更加數不清。
這就很煩了。
想想都不開心。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吧,季鳶看了眼手機上新收到的信息。
陳澤康發來的。
一個挺小的視頻,封面裏是笑得很帥的江安。
估計是裏面兒玩開了,可能是什麽酒桌萬金油的真心話。
雖然沒懂為什麽玩兒到他身上。
不過也怕跟他哥有關系。
季鳶笑了下,剛準備點開那條視頻看,後背那塊兒就給人掐住了肩膀。
勁兒挺大的。
這是第一反應。
是個男人。
不過沒使所有勁兒,所以不是奔着打架來的,暫時不用繃得特別緊。
“季鳶嗎”那人問了句。
季鳶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沒多說話。
“剛有朋友碰巧看見你,嘴挺欠跟張哥說了句。”那人笑了笑, “張哥問問你現在有沒有空過去,說是挺久沒見了,怪想的。”
“在哪兒”季鳶問。
“巧了吧,跟你一塊兒來的那帥哥一個地。”那人說, “就在舞池邊卡上,跟他們那群坐霸王卡的隔了挺遠的,別擔心。”
“張哥最近怎麽樣。”季鳶把手機放回了兜裏,拿了煙遞了過去, “生意還行嗎”
“還行吧,不過最近大家都不太好做,最近天氣也差,買來的東西老發黴,賣不出去。”那人說着把手松了,接過煙薅一下了頭發, “趕巧今天趕上躺兒了,張哥正心情不太好,不過不是針對你,有個倒黴蛋兒在裏邊兒晃呢。”
“哦。”季鳶低頭,把車靠邊停了, “謝了。”
“沒事兒。”那人随手把煙搭在耳朵上, “都是跑腿的,說句話的事兒,沒什麽謝不謝。”
“我應該是見過你的。”季鳶說, “不過印象不深了。”
“可能是華叔那兒幹的時候見過吧。”那人笑了一下, “不過這兩年他不幹了,不然也不至于找上張哥。”
“是啊。”季鳶說, “龔華這兩年養兒子了,答應二華他媽不幹這些事兒了。”
“嗐。”那人嘆了一口氣, “誰不要養兒子呢。”
“你家小孩兒多大了”季鳶問。
“三歲多。”那人說。
“哦。”季鳶應了句,頓了挺長時間才接了句, “那長命百歲啊。”
那人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估計也是沒什麽話可以說。
最後他又嘆了口氣,從兜裏拿了一小團橡皮泥遞了過去: “借你吉言了,這玩意兒你先拿着吧,多少能少受點罪。”
“你是不是以前也在長職讀書來着”季鳶接了橡皮泥,粘在了手心裏,免得到時候因為疼,指甲直接刺到肉裏。
“現在長職還是這個規矩嗎”那人笑了笑, “約架之前先挨個發橡皮泥。”
“好像從上屆老大到這屆,都是這個規矩。”季鳶說, “聽說他倆還是表兄弟。”
“那我應該就比你大兩三歲。”那人說, “我高三的時候,你們這屆很有名,一個新老大,一個跟新老大打起來的刺頭青。”
“那你生小孩兒挺早的。”季鳶說,避開了刺頭青的這個評價。
“是啊。”那人說, “耽誤了挺多人的。”
季鳶沉默了一下,站在阿裏門口等着過安檢。
那個放人的寸頭小黃毛也很一視同仁,看見帥的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摸了一把。
不過這會兒季鳶也沒想着把人的胳膊擰過來了。
沒那個心情。
也很容易被解讀成耍狠。
他看了眼舞池邊卡上坐着的張哥那群人, A—2卡座的那塊兒在門口看不到,只能看見舞臺上伸了手指着天的DJ和打碟手。
“跟你一道來的那帥哥,張哥之前也問了下。”那人最後說了句, “勸你是注意。”
“嗯。”季鳶把鏈子塞回了T恤裏,感覺到冰涼的金屬貼着滾燙的皮膚, “謝了。”
“那我就在這兒等。”那人說, “長職現在的那老大給我打了招呼,說是你要是最後站不住了,讓我扶你一把,別爬着出去。”
“跟他說別想了。”季鳶說, “誰也沒可能讓我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