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第45章
第 45 章
風扇還在吹,呼啦呼啦的。
半開的窗戶,還有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的鳥叫,讓人真的覺得四月裏已經來了夏天。
江安靠在牆上,床上的被子虛虛的搭在腿上。
他看着邊上低頭看題的季鳶,深覺此人的确是個裝模作樣的一把好手,剛剛換下的皺成一團的T恤還堆在床腳,現在就挺能穿個白襯衫當個純情小男孩兒。
不過也确實清純。
就是襯衫最上邊兒的兩個扣子是真的不愛系。
江安有次問了句為什麽,季鳶說是勒着不舒服,總感覺脖子那塊兒喘不過氣。
外邊兒這會兒有一聲貓叫。
三裏弄沿着牆經常會有很多野貓。
江安就認識大花二爐水和季煤球,季鳶可能就只有那些剛出生的小貓不認識,除了春天晚上的時候貓老亂叫,其他時候跟它們的關系都挺好。
平常路上沒事兒遇見了,還能抽空唠。
床邊上的小儲物櫃裏,有個小抽屜開了一半。
說一半其實也沒,就是突出了一小塊兒在外邊兒,看着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江安稍微往那邊兒挪了一下,伸手給合上。
“怎麽了”季鳶聽見了聲兒,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笑了下, “出門的時候沒什麽時間了,就随便關了一下,可能沒關緊。”
Advertisement
“沒事兒。”江安說, “你安心寫就行。”
“等會兒想吃什麽”季鳶問。
“我剛剛定了下午兩點半的黃焖雞。”江安看了眼手機, “你寫完這張就先睡,兩點半我準時叫你。”
“行。”季鳶又問了句, “你不睡會兒”
“還好,沒那麽困。”江安笑了笑, “昨天晚上睡得好。”
“扯吧。”季鳶笑了笑, “昨天你肯定沒怎麽睡。”
“哪兒看出來的”江安也笑了下。
“不知道,反正就看出來了。”季鳶說, “一看你就看出來了。”
“好棒啊。”江安鼓了鼓掌, “奇跡鳶鳶。”
“是啊。”季鳶把卷子翻了個頁, “閃耀安安。”
卷子本來也沒剩幾題。
雖然難度比較大,但是做起來也挺快的。
唰唰唰。
季鳶寫完了卷子就把答案給對了,訂正了再加記憶之後,就直接躺在江安旁邊。
端的是很不要臉。
胳膊環着江安腰的動作也很熟練。
江安看着是挺習慣季鳶睡覺的時候喜歡湊過來的毛病,随手摸了一把他的頭發。
已經有些長了。
雖然還是短。
摸着很舒服,有點兒刺刺的,但也不至于太紮手。
“睡會兒吧。”季鳶把臉埋在江安的衣角裏,挺乖的被摸着,還小聲說了句。
“沒事兒。”江安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 “我看會兒書。”
這句話對季鳶來說基本上算是定身符。
每次拿出來了之後,季鳶就不知道怎麽說。
最後他還是挺小聲的又說了句: “先休息呗,醒了再看。”
“不了,最近不太能跟你一塊兒睡。”江安笑了下, “自控力不夠用,自制能力還沒修煉夠。”
季鳶沒再接話了。
頭埋得更深了一點,直接整個都看不見。
“出來點,你這樣睡着了容易喘不上氣。”江安往季鳶的錯題上重新寫了一道類似題型,順手拍了他一下, “要暈在我床上也不能是這種暈法。”
“別說了。”季鳶悶着聲音說了句。
“這才哪兒到哪兒。”江安沒忍住笑了下, “行了,不逗你了,快點睡吧。”
“你真不睡”季鳶擡了頭看着他。
江安沒再說話,把放在這兒備用的眼鏡慢慢摘了,低頭看着他笑了一下。
給人的感覺特別像什麽冷靜型殺人狂。
“說真的,別招我了,鳶仔。”江安笑着說了句。
季鳶很乖的點點頭,用手撐了下床,向上親了他哥一下。
“那我真睡了。”季鳶說。
“嗯。”江安看了他一眼,應了句, “午安。”
“午安。”
這會兒的風挺涼。
可能因為在樹蔭下。
江安看了眼窗戶外邊兒進來的光線,在它快要斜進季鳶的眼裏的時候伸手關了一下窗。
昨天加上今天一整天,滿打滿算只睡了三個小時。
其實也是有點兒困的。
但是沒打算睡。
離高考越來越近,江安寧願很沒效率的複習,也沒法放縱自己安安穩穩的睡過去。
雖然誰都沒直說,但是誰也都清楚。
學校為什麽願意替他瞞下事情,除了為學校自身考慮,很大程度也是因為江安能拿成績。
從他第一次月考之後,長中就是指望他拿市第一,再沖省第一的。
江安也很清楚學校對他的諸多優待,以及哪怕他跟江仰止這麽多年來的關系一直矛盾,也願意最大限度的偏袒自己是為了什麽。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長中是個菩薩窩,不争不求不想出成績,江安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随便過去。
他不會因為別的任何原因,允許自己沉底。
哪怕過程很輕松。
哪怕結果還算不錯。
都不行。
他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其實不多。
要顧女士愛他,要愛季鳶,要一直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拿第一。
前兩者都做到了,沒道理第三者做不了。
江安一直是很讓人期待的學神,這份學習上的神性靠的是一次次成績的給予。
何況他從小答應了顧女士要好好學習。
別的禮物送不了,燒過去了怕變形。但是起碼成績單可以經常拿去給顧女士看,這樣跟她撒個嬌都有底氣。
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跟顧女士說,媽,給你找個了兒媳,男的,很帥,你沒見過,我很喜歡。
顧女士可能會生氣,也可能會哭,但是這些情緒都不會給江安看,最多只是笑得沒那麽平靜,說了句安仔不乖,洗個手來吃飯。
雖然這麽多年一直沒人問過他想不想顧女士這事兒,連季鳶也沒敢在他跟前提,但是江安覺得自己應該是承認的。
的确很想老媽了。
想聊聊,想耍無賴似的不收拾房間,也想被催一下別熬夜。
這幾年的事情太多,一塊兒攢着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
經常去看了老媽,也沒話說。
江安低頭看了眼已經睡得挺熟的季鳶,笑了一下,然後手挺欠的摸了一下他的臉。
“要跟我去看看媽嗎”江安問。
季鳶像是在夢裏聽見了似的,随手抓住了江安放在他臉上的手,放在嘴邊貼着不動。
跟小孩兒似的。
睡着了也可愛。
江安沒忍住樂了一下,就這麽随着他把手放着,用一只手特變扭的繼續看書。
手機已經掐了靜音,所以再多的消息都跟他們沒了關系。
世界是可以在一瞬間變得很小的。
也是可以自由獨立的。
一間房子,半掩的窗,一床小薄被和一個吻構築成的世界,飛鳥與魚在這裏停留。
電扇吹走了夏天,爐火燃起了冬天。
他們悄無聲息,卻又放肆無比,熱烈纏綿的在誰也探尋不到的角落相愛,在三裏弄的街角呼吸。
一如過去和将來。
季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只有很遠的地方還剩一點兒光。
看着應該是六點往後走。
不過因為這兩天要下雨,天黑的本來就早,可能時間會稍微往前移。
五點。
五點半。
五點四十七。
算了,随便吧。
季鳶剛醒的時候都會有點兒懵,特別是這會兒被子裏的溫度很舒服,就會控制不住的亂想,思路抓都抓不住。
坐起來了之後随便往邊上看了一眼。
然後就跟怎麽了似的頓了好一會兒。
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麽。
卷子在的。
小太陽沒丢。
喝了一半的阿薩姆也沒少也沒多。
手機線還繞在手上,稍微扯了一下能感覺到手機本身的重量。
還有什麽。
……
哦對。
他哥呢
季鳶愣了大概快小半分鐘,回了魂一樣踩了地下床。
等穿進鞋了,才想起來應該先看一眼時間。
七點二十三。
比想象的時間還要晚。
這一覺睡完了估計晚上又不用睡了。
季鳶直接拿了手機把數據線扯了下來,随手拿了頂帽子蓋在頭上。往外走的時候,數據線還在身上挂了一下,走遠了才重新掉在床上。
啪嗒一下。
挺響。
季鳶聽着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見江安的書包還放在床腳邊,邊上皺了的T恤已經不見了。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笑了下,然後小跑了兩步開了門。
院子裏這會兒已經亮了燈。
很小的幾盞,光線不算很亮,但是足夠照到小院兒裏的絕大部分小凳。
臺板重新被搬到了院子中間,上邊兒還放了一鍋不知道煮的什麽的小火鍋。
現在沒下雨,地上也不潮。
幹燥的泥土其實不太适合濕潤的長戈。
隔壁院子裏伸過來的樹枝一晃一晃的,風吹的效果活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晃。
季鳶的餘光裏能看見換下來的T恤在廊上跟着風飄。
而他的主視野裏主要是江安。
或者說全部是。
應該是換了衣服了。
提神用的眼鏡也重新帶上了,是江安帶去學校的那副。
應該沒睡,但是看着不困,那就是還是困。晚上撒嬌也好,耍賴也好,反正得早點逼着人睡覺。
聽見了聲音,這會兒已經轉過來了。
還在笑。
“醒了。”江安笑着說了句, “剛剛還準備如果再不起來的話,就去叫你。”
“煮了什麽東西”季鳶站在門口問, “不是跟你說院子裏的鍋冒火,讓你別弄嗎。還有,晚飯吃了嗎,睡了嗎,現在困嗎”
江安聽着他這一連串,沒忍住樂了下。
“笑什麽啊。”季鳶也笑了笑, “我生氣呢。”
聞言,江安沒說話,指了一下季鳶的旁邊。
“別生氣了,仔。”姜女士用胳膊挑開了邊上濕漉漉的T恤,咬着煙看了他一眼, “就叫了兒媳幫忙擡個桌子而已,不至于。”
“操。”季鳶愣了一下,看了眼江安之後,下意識就說了這麽一句, “你什麽時候回的”
“你猜啊。”姜女士也樂了,把衣服撥到一邊之後,偏頭點了點欄杆上的小盆, “那兒還有幾盆,你拿過來吧。”
“這是什麽”季鳶看了眼盆裏的東西。
“不知道,都是從你桂姨那兒順的,她等會兒也來。”姜女士随口說了句,聲音有點含糊, “清明剛過,一塊兒下個火鍋。”
聽了這句,江安沒忍住樂了半天。
姜媛也在笑,連煙都咬不穩的那種。
反正是沒什麽因果關系。
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反正就是覺得好笑,那就笑了。
季鳶看着他倆,聽見了隔壁桂姨扯了嗓子罵了句“笑屁啊阿婆”,最後也笑了一下。
他走過了晾着的T恤,彎腰一手拿了兩大盆吃的,然後往院子中間走。
“T恤是你洗的嗎”季鳶輕聲問了句。
“你猜啊。”江安笑着學了姜女士的語氣逗了一下自家鳶仔。
“快點。”季鳶把盆往桌上一堆,挨近了說, “哄哄我也成啊,就說是你洗的呗。”
“行吧,是我洗的。”江安說。
他這句話說得太痛快,把季鳶都弄得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不怎麽開心的往他身上靠。
江安笑了一下,越來越覺得季鳶會撒嬌。
渾然天成的可愛。
簡稱可愛天成。
行吧。
他這麽想着,薅了一把季鳶的頭發: “沒哄你,我給男朋友洗件衣服天經地義,用不着單獨拿出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