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第23章
第 23 章
按照姜女士的話說,憑他外邊兒再牛的兵,擱家裏那都是得跟着種地的弟。
季鳶的火烈鳥沖刺二號還沒在家門口停安穩,就聽見老媽頭也不回地說了句剛買的菜心還沒擇幹淨,按老規矩,剩下的一半季鳶來擇。
“之前說好的也是一人做飯一人洗碗。”季鳶進了院兒之後,搬了條小凳坐老媽邊上, “怎麽那時候不講老規矩了。”
“我們大人給你們定規矩呢,主要是為了方便我們自己。”老媽說, “你不要弄不清。”
“行。”季鳶笑了一下, “先跟你說下,我星期五晚上不在家吃。家裏還有一把土索面,你自己煮了加點火腿,再不抓緊吃,估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每餐都得吃這個了。”
“龔華又給你找事兒了”老媽随口問了句, “所以你也來給我找事兒”
“也不是找事兒。”季鳶琢磨了一下說辭, “就是鼓勵了我一下,所以我覺得周五還是得去接江安放學。”
“接呗。”老媽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想去就敞着膽子去,裝模作樣玩什麽禍水東引。弄得好像我不樂意,你就不跟只沒出息的老母雞似的屁颠颠地湊過去。”
季鳶聽着前面兩句,還有點奇怪姜女士什麽時候背着他有了這麽深的文化造詣,聽了最後一句就覺得自然很多。
老媽還是老媽。
語言風格生活化,文學修辭多元化。
連語氣都很到位,大概介于“養了你十七年第一次知道你還會在乎我的意見”以及“我對你哪敢有意見”之間。
換一個人,大概就是屬于找揍找的很有天分。
不過對象換成老媽,季鳶就覺得不愧是她。
擇菜是個很耗時間的活,特別是季鳶手心裏的傷口還沒好全,弄的時候還得避着菜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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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擇到一半才想起來過了零點就是周五,然後又想起來江安的信息還沒回,撩閑似的問完一句就不給人回信息,看着特別不是個東西。
老媽打小就說季鳶這只崽子可太是個東西了,想什麽做什麽。
這些年過去,這人還是特別是個東西。
他把菜往盆裏一丢,随手拿了塊毛巾抹了下手,就坐在那個小木凳上給江安回了條很短的信息。
——裏鳥:晚飯我來,食堂門口等你。
江安這會兒沒再秒回,季鳶還挺神奇的覺得特開心。
其實也不是沒有根據,基本在有關江安的事兒上,他的思路就清奇。
耶。
季鳶重新拿了一根菜,兩條沒處擱的腿往兩邊傾一下了,老媽在邊上邊煮宵夜邊唱歌,季鳶也就跟着哼了兩句。
火烈鳥突飛猛進。
我哥在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的他哥這會兒的确是在好好學習。
例行公事似的每周抽一天時間,把文言文和古詩詞重新默了再對了,江安又看了一下以前标注的易錯字,把語文書合了之後,開了邊上放着的一本習題冊子。
一模簡單,只要不出錯,成績就不會差到哪去。
江安不太在意跟第一名的那誰在基礎題上拉開的零點五分差距,但是高考出題的老師總喜歡出那麽幾道又偏又神經的題。
這種題就是考你的做題思維模式能不能新。
怎麽新。
多做常新。
這套冊子是長中老師自己出的。
算是給尖子生争取滿分用的所謂得分神器。
其實每個稍微文化課成績稍微好點兒的學校,甚至是每個比較有水平的老師,手裏多多少少有這麽一些藏着的題。
就是看學生自己能不能耐住性子,花上大半個小時去磨一道在得分策略上看着根本沒必要懂的題。
等江安做完了手上的這道應用題,已經快淩晨一點。
他把晚上看書會戴的眼睛摘了放一邊,沒什麽目的地看着桌子的小角發了會兒呆。想什麽不知道,就是單純看着,不想動。
其實自從高二下,學校已經把所有的課本內容過完一遍的時候,江安已經差不多是這個狀态在讀書。
進了高三之後就更加。
基本上每天的睡眠時間不會超過六個小時。
誰都說他這樣不行,讀書不是玩命;學校發下來的歷屆狀元的告誡語錄也都在說“上課認真,下課放松”就行。
但是江安知道自己不算特別聰明,智商只是正常水平。
要想比差不多腦子的人多考三十分,只能用大量的時間和總結的經驗來拉開差距。
讀書沒避着人用功,但也沒裝着用功,有時間就拼命學,要陪季鳶玩兒就先把書放一會兒,到時候抽空再學。
陳澤康一直擔心他崩潰,游鳴一直覺得他這樣很瘋,周承把他當做目标,老蔣說江安你得學會開心。
其實是很開心的。
江安把手機拿了站起來,走動的時候手機屏亮了一下,顯示出來的正好是一條軟件的gg和季鳶發來的消息。
他看着季鳶那條信息就覺得可愛。
很沒有理由,特別偏心。
這會兒如果鳥崽就站在他的前邊兒,江安覺得自己一定會克制住想要親他的想法,然後伸手抱抱他,再逗小孩兒似的說一句,太喜歡你了阿崽。
但是現在季鳶不在。
江安想了會兒季鳶發這條信息的時候可能會有的表情,又在心裏面小聲說了句可愛。
所以說覺得快樂不是騙人,就算學得頭疼還是快樂也不是騙人。
江安現在有一個“要考長大”的短期目标,有一個“要養野鳥”的終身守則,有一個執着堅定并且能夠為之努力的學習事業,并且就目前來看,所付出的努力并不是全無回報。
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而且他喜歡的人不讨厭他,就算憋着勁兒,還會三天兩頭的來看他。
可愛得很。
季鳶晚上睡得很晚,醒來就已經快下午兩點。
邊上攤着的數學必修一和必修四乍眼看差點兒分不清。
主要還是跟這兩個兄弟太陌生了,雖然互相認識了快三年,但是見面的日子真的少得可憐——除了江安有時候過來這邊兒住沒帶書的那幾天,季鳶會把這些書從箱子裏拿出來之外,其他時候這哥幾個連太陽都少曬。
老媽已經出門了,給他在床頭留了一碗坨得很特別的面。
季鳶頂着一頭亂毛,盯着那份造型特別得很特別的玩意兒,思考了很久從哪兒動筷子比較合适,不至于玷污了這碗面裏藝術性的體現。
其實如果放在前幾年,就算是這樣的東西,季鳶都能吃得很沒壓力。
但是這兩年不太一樣了,季鳶自己也掙了挺多錢,酒廠一哥的包袱背得沒那麽有壓力了,在食物的選擇上就稍微有了點要求。
起碼要吃熱的。
面也不能是坨的。
季鳶踩着拖鞋出了門,四月初的天氣也不覺得冷。
把短袖T恤的袖子再往上捋了捋,他端着碗面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四周,最後把視線鎖在了牆角那只老貓的身上。
老貓是見慣了人的老貓。
像季鳶這樣睡到中午才醒的兩腳獸也不算見得少。
在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之後,老貓掃了一眼他碗裏的東西,甩了一下尾巴翻了個身沒再理他。
這年頭貓吃的比人好不是說說的。
起碼這種東西喂貓,貓是不要的。
“咯咯。”季鳶又叫了它兩聲,确定了人貓不是年紀大了耳背,就是實實在在的沒理他之後,笑了一下,轉過身看向桂姨家養的鳥, “來點兒嗎”
鳥爺脾氣一直很大。
以前就敢踩着酒廠一哥的肩膀罵。
這會兒估計是年紀到了,開始修身養性,沖季鳶沒什麽力氣的叫了一聲,就轉過去沒再理他。
季鳶給這倆大爺氣笑了。
說了句我自己吃之後,踩着拖鞋又走回院兒裏。
老實說,這種事兒季鳶以前是幹不出來的。
畢竟是個特別成熟的小孩兒。
但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不太一樣了。
季鳶現在是個光榮的半工半讀人了,得拿出點工人和學生的風采,比如說下午兩點起床了之後跟動物說會話玩兒。
等吃完了面,洗了碗,季鳶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早。
大概還有倆小時左右才吃晚飯。
他很認真的想了會兒,邊想邊把一頭淩亂的鳥毛給倒騰一下了,看着鏡子覺得差不多帥了,決定回房把書帶了先去長中樓下。
帶的書不多。
主要是數學和英語。
季鳶算過長技歷年的分數線,三百六十分基本算穩上,六門課平均攤一攤,每門課只要六十分。再加上季鳶一直很不錯的語文,那還有一門課可以再少三十分,努努力的話,考上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考上意味着能跟江安挨着讀書。
也就是說,大學還跟江安在一塊兒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星期五的長中校門口就是家長的戰地。
哪個位置最顯眼,出來一眼看得到;哪個家長的子女成績最好,哪個是最近新轉來插班生的父母,哪個學生的家庭最牛逼,哪個學生關系硬。
季鳶在看了一個半小時的書之後,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兩個姨姨之間的明争暗鬥,領略了一下年長女性之間的無聲争鋒。
雖然無意對比,但還是覺得姜女士真的太好。
起碼不會幾句話就讓人覺得害怕。
“你也是來接人的嗎”後邊兒一個男人問了一句。
季鳶轉頭看了他一眼,覺得眼熟,但很确定這人沒見過。
“我是周承的爸爸。”男人笑了一下, “我應該是見過你的,你是江安的弟弟是嗎”
季鳶還沒來得及點頭,剛剛在邊上的其中一個姨姨就轉過來說了句: “江安就是這次考市第二的九班的那個很帥的江安嗎”
“市第二啊”另一個矮點兒的姨姨又重複了一句, “那都能上清華吧。”
“是他。”季鳶點點頭應了一句。
“哎呀那這孩子真的是讓人省心啊,自己會讀書,兄弟倆又一個塞着一個帥,真羨慕你們爸媽。”姨姨說話的方式很好玩兒,把長戈這邊方言的口音完全代進了普通話, “要是我家那孩子能有他一半的分,我不知道多高興。”
“你家那個不也六百七啊。”矮個子小姨姨說, “不差了。”
“那總是要督促才有進步,你不說他,他不就驕傲了嗎。”姨姨說, “你看人家爸媽教得多好,平時肯定也沒少操心。”
“沒人操心。”季鳶說, “是我哥自己厲害。”
說完這句,姨姨看着他看了兩眼,季鳶很确定她的眼睛裏寫了“弟不肖兄”四個字。
後邊兒周承他爸這時候說了句放學了,季鳶也就沒再接着跟那兩個姨姨說話。他猛地偏過頭看着樓梯口裏出來的人群,看了三秒就确定了最開始狂奔出來的這波裏面沒有他哥。
他哥絕對不會跑得這麽快。
尤其只是為了吃頓飯。
江安一直對任何需要體力勞動的事情秉承着一種與我無關的态度,特別體現在每次運動會上,他連送杯水都懶得走,寧願出錢買一整箱送。
等江安出來的時候,基本上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跟他一塊兒出來的還有周承。
兩個人看着聊得挺開心的,看向門口的時候,江安沖季鳶笑了一下,邊上的周承看着就沒什麽表情,看着沒剛才那麽開心。
“哥!”季鳶擡了擡手,墊了下腳沖裏面喊了一句。
江安聞言笑得更厲害了。實話說,像季鳶這樣長得乖,人也乖的所謂差學生已經很少了。
剛剛這下子,特別像盼着食物的幼鳥。
還是伸長脖子的那種。
“來得挺早的。”江安走到他邊上,指着門口的小板凳說了句, “之前下課的時候,我就看見你坐在那兒看書,本來想叫你,但是怕打擾你。”
“就瞎看。”季鳶說, “看了半天,沒一個會。”
“慢慢來就行。”江安笑笑, “不會的就問我,教你也順帶是複習。”
“再怎麽複習基礎,也不是教我學一加一的水平。”季鳶沖門衛大爺笑了一下,這個時間進出校園是不會被攔下的, “反正你別因為我耽誤複習進度,劃不來,不應該。”
周承這會兒轉過來跟江安說了句明天見,江安笑了一下算作回應,把已經快說出口的那句“沒什麽應不應該”重新咽了回去。
他想拉一下季鳶的手,因為季鳶有邊走路邊玩手機的習慣,這樣拉着比較放心。
但是現在再這麽做不太行。
起碼他主動不行。
哄着騙着讓季鳶主動開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又太不是東西,江安覺得不能對着季鳶不是東西。
腦子裏篇幅很長的糾結,換算成時間也就那麽一點兒。
江安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臺階,剛想開口跟季鳶提一句,就被季鳶扶了一下胳膊,問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專心。
“想題。”江安一口瞎話說得面不改色, “之前模考有道題很有意思。”
季鳶點點頭,沒再往下想,過了一會兒又說了句: “哦,對了。剛才門口有個姨姨一直誇你。”
“誇我什麽了”江安笑着看了他一眼。
“說你特別自覺特別努力。”季鳶張口說瞎話通常都很流利, “還說你長得帥,說你特別牛逼。”
“你那會兒是不是特別想笑。”江安樂一下了,伸手摸了一下季鳶的頭發。
他一直覺得今天季鳶的發型特別帥。
短,而且亂,但是帥。
“不想笑。”季鳶偏過頭沖着江安說, “就覺得與有榮焉。”
“現在用詞都很高級啊,我們鳥哥。”江安說。
“畢竟讀書了。”季鳶說得很認真,近乎于帶了點信仰似的堅定, “不是騙你的那種,是真的想跟你待在一塊兒上大學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