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第22章
第 22 章
這話說出來其實是沒什麽壓力。
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情,說出來不用負責,說錯了也只是惋惜。
季鳶下班的時候,龔華剛從外面不知道哪裏回來。
帶了一身的汗。
季鳶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估計他是加入了哪個中老年拉力賽的組織裏,并且對這件事有着超乎尋常的關注度和責任感,弄到現在才回來。
“走了”龔華明知故問了一句。
憑着這兩天的經歷,季鳶估計這人又憋了一股勁兒要找他撒氣,當即半死不活的嗯了一句。
“剛才看到你的信息,陳安生有事兒請假了”龔華又問。
“嗯。”季鳶點點頭,他剛才拿了手機給大堯發信息,問了一句江安的分數和排名,這會兒正急着等回信, “家裏有事兒,得回去一趟。”
“別蒙我了,你那點兒道行。”龔華笑了下, “是因為他男朋友吧。”
“嗯。”季鳶又嗯了一句,敷衍倆字直接擱臉上,沒半點兒遮掩的意思。
“主要你跟他不熟,他哪兒來的家人。”龔華說, “人十六歲從學校裏出來了之後,就一直跟着我打工——當然跟你打的不是同一類,反正這麽多年就沒見過誰是他家裏人,人問起來也就只說一句很久沒聯系。”
“都死了”季鳶随口說了句。
“你說說你是不是整天放屁。”龔華笑着罵了一句, “人是活得好好的,但為什麽不聯系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反正老媽不會。”季鳶偏頭看了他一眼, “姜女士可酷可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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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關心你,你一不一人重要嗎,犯起混來可沒見你在意過誰。”龔華說着又想摸煙,手伸到一半又給收了回去, “但是你有想過江安嗎。”
“別總拿他壓我。”季鳶伸手從龔華的衣兜裏把煙拿了,抽了一根點了下火, “我是肯聽他,但不是怕他,更加讨厭有人想用他壓着我。”
“反正我話就到這兒。”龔華收斂了一下表情,沒再那麽欠得理所當然, “這幾天也挺煩你,主要不想讓你跟陳安生似的,混到這個地步。長戈打工仔裏第一人,連個能穩定住的出租屋都沒有。”
“我不會的。”過了一會兒,大概是一口煙吐出的時間,季鳶說。
“也是。”龔華點點頭, “左右你混得再不怎麽樣,姜媛也是會給你劃塊屋子住。”
“不是住不住的問題。”季鳶說。
“不關心了。”龔華說, “你愛住不住。”
“我明天早上會晚點來。”季鳶說, “要去學校裏交病假單。”
“沒事,反正早上不忙。”龔華看了眼牆上挂的時間表, “到時候你自己把時間補上就好。”
“你這個時間表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排版。”季鳶問, “我每次都覺得我賺的是倒水的錢,賣的是陪酒的臉。”
“不圖你們這幾張臉,哪個神經病會來花錢喝水”龔華覺得這張用照片代替姓名的時間表設計得很精妙,不管他們怎麽提,都不肯改, “有意見自己去請律師,別來找我麻煩。”
“行了,先走。”季鳶沖他擺擺手,把燃了一半的煙塞回龔華的指間。
“這是什麽路數。”龔華樂了一下。
“随地丢垃圾不好。”季鳶說, “從這兒到我停摩托的地方都沒垃圾桶,為了環境,麻煩一下你了。”
“你是不是欠的。”龔華說。
“可能是有點兒。”季鳶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随老板學。”
這會兒其實不知道去哪兒。
十一點半,時間上不算晚,但是個挺尴尬的時間段。
回家睡不着覺,不回家又沒地兒可去。
按照以前的習慣,季鳶可能會發信息給江安,問今晚能不能見面,見面的時間是幾點。然後提前半個小時到約定好的地方,拍張照片邀功似的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哪棵樹下,或者哪根電線杆旁邊。
不過現在不行。
江安馬上高考,耽誤不了。
就算高考完了,還是耽誤不了。
龔華在他們之間的角色定位上确實存在偏差。
非要拿來比拟的話,陳安生其實更像江安。季鳶從來沒有考過全校前幾的成績,也從來沒有這種孤注一擲的勇氣。
因為在各方面上,他都不是賠付更多的人。
季鳶可以天真勇敢的喜歡江安,也可以執着無畏的對江安好,但他不允許,也絕不可能私自賭上江安的前程,哪怕是用愛情或者親情的名義。
季鳶擡頭看了眼上面的天,天空被兩邊的樹隔開成好幾塊的碎片。樹枝交錯着自由生長,樹幹上綁着的繩子不知道哪天已經給拆了,乍一看有點兒光禿禿的,不太習慣。
不過遲早會習慣的。
就跟它剛剛被綁上繩子那會兒的不習慣一樣。
是個時間問題,看久了就過得去,做不了主的人從來沒什麽可不可以,适應了就行。
陳安生這會兒發來了一條信息。
問他幫忙請假了沒。
季鳶低頭打了一句請了過去,陳安生的信息馬上又過來。
——陳來活:八裏那孫子是不是又在後面說東說西。
——裏鳥:不知道。
——陳來活:行了別裝,麻煩當面跟他說句我男朋友活得可好了,氣不氣。再順便謝謝你。
——裏鳥:小事。
陳安生這會兒發來了一張自拍,照片裏他跟寸頭并沒有多少親密,但是那份親近卻很明顯。
配字是很直接的一句,實話說沒有半點溫情。
季鳶估計他男朋友是看見他打了這一句,才笑得那麽無可奈何。
——陳來活:沒別的可報答,你要是回頭想問哪個牌子的不會出血,哪個牌子的體驗最爽,問我就行。技巧很多,包教包會,免費教學,不用上門實踐。
什麽跟什麽。
季鳶笑了一下,發了個表情過去。
他這會兒沒什麽旖旎的念頭,也不好奇牌子之間的差別,只是還想着那張照片。
照片裏的人看着很好。
雖然一個有病,一個窮鬼,加起來活脫脫的兩個人間慘狀。
但是活得開不開心,只有自己知道。
都說貧窮和幸福騙不了人,但是世間紛紛擾擾千萬人,總有人坦蕩熱忱,枯木裏抽出枝繁葉茂。
他站在摩托車旁想了很久,最後決定不再等待大堯的信息。
從小升初的那次大考之後,季鳶從來沒有缺席過江安每一次的考試——摸底考,開學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和模拟考。
他會在考試之前給他打個電話說加油,打電話的工具從電話亭到小店門口的五毛一次座機,再到小靈通和智能手機。考試結束以後,不管成績怎麽樣,季鳶也都會摸出五角錢,買兩根白糖的冰棍跟江安分着吃。
這次其實也不應該缺席。
江安這樣的男孩子,或者說江安這樣的人,他真情實意送出來的每份喜歡都價值千金,就算不被接受,也不應該棄之若履。
季鳶從來不是猶疑的個性,想清楚了,就不會多猶豫。
他很快的編輯好了在腦子裏想了很久的信息,點了發送過去。
這個時間點,江安應該會在看書,或者洗漱。
反正不會在看手機。
但是那邊回複的速度很快,好像一直盯着手機在看。
——An:校第一,市第二,沒失誤,很滿意。
季鳶覺得心裏又開始憋着勁兒。
江安這人總是能不輕不重的把季鳶裝在不上不下的吊桶裏。
但他這會兒又沒法名正言順的馬上诘問他這會兒怎麽在看手機,知不知道學習這事兒要很專心。弟弟的名義已經很難在他們的交往裏有什麽說服力,任何過界的關心都會被歸到男朋友預備役的範疇裏。
不過江安的第二條信息也很快就發了過來。
信息內容不短。
剛好是足夠安撫鳥崽,又不至于讓他多想的界限範圍。
——An:剛洗完頭,在吹頭發,所以回得快。你會找我,我很開心,特別特別很開心,不要在我這麽開心的時候糾正我的語病。我猜你現在剛從水吧出來準備回去,要早點休息。很久沒見面,我很好,你也要開心。
這可真是。
季鳶真是了半天都沒真是出來個什麽東西,只覺得江安不愧是多活了半年的人,相由心生這事兒暫且不提,把控人心活像個千年成精。
他不由自主地低頭笑了笑,就站在摩托車旁邊。
看着很像個談了戀愛的男生,而且對方是他喜歡得不得的人。
龔華這會兒也檢查好了水吧裏面的基礎設施沒什麽問題,剛好走出門。
走出門就看見本來應該走了很遠的季鳶看着手機屏幕笑,一米八六的帥哥像個貨真價實的二傻子。
他沒再湊上去讨人嫌,靠着門框拿了根煙。
可能這事兒真就只是自己樂意。龔華看着想了句,過來人說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失敗,不代表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經被确定了不好的結局。
開不開心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準則,誰看陳安生都是放了前程的無路人,但他這兩年看着的确是要開心得多,跟男朋友在一起沒說過一句後悔和抱怨。
所有的惋惜都只是旁觀者的自以為。
而在陳安生,或者他男朋友,或者江安或者季鳶,旁觀者永遠只是旁觀者。他們只是過路人,而不是陳情客。
龔華在一片煙霧裏回憶了一下季鳶上次這麽笑的時候,發現已經記不清楚。
他當然經常笑。
但是從來沒像個在幸福中的傻逼小男生。
“好回了。”龔華看着他說了句, “別笑了。”
“知道。”季鳶沒回頭,随意地接了句, “你也好回去養兒子了,別再在後面偷摸着看了。又不是小姑娘,你這個年紀做這個事,不合适。”
“滾你的幾把蛋子。”龔華說, “誰稀罕似的。”
“我哥。”季鳶扭頭看着他,又笑了下, “他說他很好,他說要我開心。”
龔華這會兒是真說不出來什麽了。
純情的小傻逼太難挨。
說多說少感覺都是在用市儈和髒污玷污感情的神聖。
所以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最難養。
七八歲的小鬼頭,和十七八歲的男高中生。
“這會兒真走了。”季鳶笑笑,跨上摩托發了一下引擎。
“話先說在前頭。”龔華說, “別在我門口咻來咻去的,聽這個字兒我心發毛。”
“毛病。”季鳶說了句,然後在心裏很輕地說了句。
咻。
火烈鳥沖刺二號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