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三十六
“姑娘的情況不太對，似乎，不止是為了幾位夫人。”蘭心禀報說。
林瑾思思索了下，問：“你昨日帶她出去，她不喜歡？”
提及此事，蘭心忽然想了起來，說：“婢子記起來了，婢子昨日與姑娘去南城街時還好好的，姑娘還鬧着要看祭神，連去雲蒼山看春桃都說要等上一等再去。可祭神臺外圍的人太多，姑娘和婢子擠不進去，婢子便帶姑娘去了一旁茶館，尋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方便姑娘能在樓上看到。去了茶館，婢子先去尋夥計安排着上菜了，姑娘是一人先去的二樓，待婢子再去尋姑娘，姑娘便不知怎麽的，情緒突然低落得很，定是茶館二樓發生了什麽。王爺，您可要派人去查一查？”
“你們一直在茶館，不曾離開過？”林瑾思問。
“是。”蘭心答。
若是如此，她定是看到了。
蘭心回憶着，又說道：“王爺，還有一事，姑娘似乎知道王府內那幾位夫人鬧出來的那件醜事。姑娘說，是聽人說起的。”
此事，府內人告訴她的可能性不大，林瑾思思索着其他可能性，回道：“知道了，今日暫且如此，讓她自己靜一靜，待明日我再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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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接着淅瀝小雨，滴滴答答下了一夜，至第二日清晨，也還未停歇。
喬窈才醒來不久，便聽到房門輕輕推動的聲音。
來人走至床邊坐下，喚了她一聲。
是林瑾思。
喬窈還生着氣，閉着眼睛裝睡不肯搭理。
林瑾思擡手落在她額心，燒已退了，只是小姑娘的眼周輕輕蹙着，呼吸聲也并不自然，明顯是在裝睡。
他沒有點破，或者說如此正合他意。
他沉下眼眸，有些難過的開口，聲音很輕，似是呢喃自語。
“窈窈，欺負你的那幾人我已罰過了，只是，對不起，窈窈，害你受了委屈，我卻還需得顧忌她們背後的權勢，不能重罰……是我無用……”
喬窈聽着，不自覺收攏了手指輕輕攥着，她想安慰他，可還是忍住了這份沖動。
其實這件事，她已想通了。
昨日那幾個夫人的話，還有府內其他人的态度，以及蘭心的話，她便猜得到她們平日裏在王府內嚣張跋扈的做派，而林瑾思從前從未管過這些。
還有更多更多，其實在寧州時就已經顯露了端倪。
寧州蔡大人的不敬，和林瑾思幾次夜談所提及過的并不喜京城，全都對的上。
她以為此事他也不會管的，會一如往常，可他偏為她開了先例。
她已大約能明白他的無奈，已沒有多少責怪他的心思了。
她更在意的，是他騙她。
明明說要去皇宮，卻帶玉婉出去……
她垂下頭，心情很是複雜，想了整整一夜，也還是覺得很過分。
見她仍不肯理他，林瑾思嘆了口氣，又輕輕揉了揉她，低聲道：“窈窈，對不起，此事雖只能暫且如此草率掀過，可你放心，我不會忘，未來，我定會給你交代，絕不會讓你白白受苦。”
他如此承諾過，又俯下身在她發間輕輕印下吻，離去了。
房門重新閉上，喬窈緩慢睜開雙眼。
心裏還是難受。
只是對已知的事道了歉，那對于那件事呢？就沒有半句話想要說的嗎？在他心裏，那便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是完全不需要和她解釋的事嗎？
也是，他自然是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以為她完全不知呢！怎麽會解釋？
喬窈越想心裏越是堵得慌，又忍不住哭。
蘭心端了熱水來到屋門外，便聽見了屋內壓抑着的小聲的哽咽聲，指節忍不住扣着水盆一邊，心裏也很是難受。
可最終，她還是無能為力的狠下心，裝作什麽也沒聽見，來到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
喬窈不願人看見她哭，聽到動靜，立刻下意識捂住嘴巴，使勁忍着情緒，止住淚水，讓自己躺好了看起來毫無異樣。
蘭心端了水打開門進來，來到床前小聲問：“姑娘，姑娘可醒了？”
或許是方才的确發出動靜暴露了自己，喬窈裝作剛睡醒，還迷糊着的模樣，淚眼朦胧問她：“怎麽了，蘭心？”
見她不願提及，蘭心同樣裝作聽不出她聲音有異，跪在床前，将水放在一邊，道：“姑娘的腿又傷着了，婢子端了熱水來給您擦擦傷處，如此會好一些。”
“謝謝你，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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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思走出靜園，來到王府門前，林安已做好準備在門前候着了。
見到林瑾思，他連忙舉着傘迎了過來。
周圍随侍跟得很遠，兩人身邊無人，林安思索着道：“王爺待姑娘可真好。”
林瑾思動作頓了下，冷眼望向他。
林安連忙賠着笑說：“小的沒別的意思，只是頭一次聽王爺許一個女子未來，聽着新鮮。”
再加上他想起那日蘭心說過的話，林安心中也開始不由自主的考慮起喬窈是不是真有些特殊了。
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特殊。
林瑾思面色稍沉了下，很快恢複成以往冷漠的平淡：“随口一句罷了，當不得真。”
他如此說過，又轉了話題問：“朝中情勢如何？”
提起正事，林安沒再多想了，回答道：“皇上和幾位王爺都已知曉此事，嚴夫人回嚴府後，也立刻寄信給了貴妃娘娘，聽聞昨夜貴妃娘娘收到信，便連夜闖了皇上的寝宮，至此時人都未出來，您怕是要有一陣子不得太平了。”
“知道了。”林瑾思應了聲，便動身上了馬車，離開王府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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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早已轉小，可淅淅瀝瀝的小雨卻連綿不絕，一連着下了三日之久。
第三日入了夜，喬窈迷迷糊糊醒來，還仍能聽見屋外傳來的滴答聲。
手被人牽着，可握着她的人卻沒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時間清醒。
她轉過頭瞥了一眼，林瑾思就靠坐在床邊，枕着帳幔的木框睡着，并未醒來。
今日早晨也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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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她醒的很早，便看到林瑾思是靠在她床邊握着她的手睡着的。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林瑾思，從前她病着時，他都是在一旁一邊看書，一邊守着她，待她醒來便第一時間發現，可此時卻安靜睡着，她醒了稍稍鬧了些動靜也不知曉，也未被吵醒來。
他也不知是夜裏幾時回來的，但此時天色看着應該還很早，林瑾思還得要一會兒才出門去。
她當時心裏還有氣，不想搭理人，便直接抽了手縮到被子裏繼續裝睡。
林瑾思被這個動作驚醒來，他似乎真的很困倦，坐着稍稍緩了一會兒，才開口輕輕喚她。
她沒應聲，他便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輕輕扯了扯被子将她的腦袋從蒙着的被子裏放出來，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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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他又過來了。
喬窈看着他，心想，他似乎真的很累，也很辛苦。從前她一醒他便能感知得到，現在兩次都未驚醒他。
且蘭心告訴她說，昨日皇上急诏林瑾思入宮，交給了他一件差事。這幾日連日的雨，讓皇城外的河岸決了堤，洪水沖毀了農田和住所，城中一時多了許多流民，急需朝廷安撫疏通。皇上便讓林瑾思負責此事。他昨日一整日都不見人，是出去忙碌了。
當時蘭心還煞有介事的說了句，“聽說此事，嚴将軍也有插手，還給王爺找了不少的麻煩。”
她當時聽着煩，沒放在心上，現在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也是已過了這兩天，氣也消了的緣故。
但喬窈仍不打算搭理他，直接轉過身背對着他不肯看他，可為了不打擾到他，盡量放輕的動作，與沒松開的交握的手，還是暴露着她已經對他心軟了。
房門在這時被人推開，該到了晚上吃藥的時候，蘭心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與人靠近的動靜有些大，林瑾思也在這時候終于醒來。
他安靜的睜開眼睛，聽過蘭心禀報，讓她留下藥，便揮手讓人離開了。
林瑾思俯身靠近喬窈，欲伸手探探她額間的溫度，卻訝然發現，她睜着眼睛，已然醒來了。
望着兩人仍還交握的手，他一瞬錯愕，很快唇邊便不禁勾起弧度，笑了出來。
“窈窈！”他有些驚喜地喚了句。
喬窈松開他的手，墊了軟枕靠坐起來，仍撐着冷淡的臉色，轉頭望向那碗藥，藥碗放得有些遠，伸手夠不到。
兩人總如此僵着也不好，尤其是喬窈已先忍不住心軟，敗下陣來。
幾位夫人的事，林瑾思也是無奈，且他為了她已做到了這個份上，總是不能再無理取鬧的。
至于玉婉的事……
就算真騙了她，背着她帶人出去又如何？人家是親兄妹，有什麽不可的？罷了……罷了……
就當做沒看見，別再想了吧。林瑾思待她已足夠好，就放下此事，別再為難自己了。
她這麽勸着自己。
喬窈思索着，這或許是個緩和的契機，便看着那藥碗問：“我自己來嗎？”
喬窈晾着他好幾日，今日終于願意搭理他了，林瑾思一時歡喜地手足無措，只顧着望着她，此時她開口，才緩過神來似的，忙端了藥碗說：“我來，你躺着便好。”
她終于願意與他說說話，喂她喝過藥，林瑾思便急切關心道：“這兩日可好些了？腿還疼嗎？還會冷嗎？”
“感覺已好多了，估計已能下床了，待明日我試試在房中走走，看看恢複如何，若雨停了，便去院子裏透透氣。”喬窈說。
“好，我明日一早便叮囑蘭心，寸步不離陪在你身邊。”林瑾思說。
“嗯。”
喬窈應了聲，房間內沉寂片刻，林瑾思像是無意間想起了什麽，忽然又緊張地望向她，叮囑着說：“對了，窈窈，你這幾日若是出去，記着可千萬別靠近後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