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畢業典禮結束後,沈歡言沒給自己留太多懷念的時間就再次回到舞團投入訓練,人生中第一次沒有暑假的夏天,忙到沒空去想任何事情。
明明和吳悠約了頓晚餐,沒想到等她回南城之後也将自己的時間完全奉獻給了工作,普普通通兩個小時的晚飯卻拖了一周始終沒能擠出個機會。
結束訓練後已是深夜,沈歡言簡單洗漱後小心翼翼地躺上床,盡量不吵醒身側熟睡的人。
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整個人有種躺在雲端的舒适感,以至于她來不及細想這一日的經過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成想做了整晚的夢。
夢裏,時間往後倒退了近十年,回到她初一的那個暑假。
彼時沈歡言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寫作業。
屋裏,窗戶開了個小口,盛夏的悶熱感從縫隙中襲來,與涼爽的空調風相互交纏。
屋外,施華與沈從民的争吵聲無休無止,嘶吼與玻璃破裂的聲音隔着耳塞無孔不入。
沈歡言桌上的試卷放了大半個小時卻只完成了零星幾個選擇題,她摘下耳塞,又将桌上的冰水一飲而盡,污言穢語沒了遮擋便一股腦鑽進耳朵。
她也就坐在那兒安靜地聽。
又半小時後,那聲音才漸漸消停。
皺眉,嘆氣,深呼吸。
沈歡言拿起水杯站起身推開門走出去,不出所料,客廳只剩下施華和滿地的殘骸。
沈歡言徑直往廚房走過去,到半路她忽然想起什麽,停下腳步看向施華,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施華還未從争吵中緩過神來,她将頭仰靠在沙發背上,一只手的手掌蓋着眼睛漫不經心地問:“什麽日子?”
沈歡言搖搖頭,“沒什麽。”
說完,她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水瓶将杯中倒滿冰水,再次回到了房間。
重新坐在那張幾乎空白的試卷前,手機忽地震了兩下。
沈歡言拿起看了眼,是吳悠發來的短信。
【生日快樂阿言!】
【禮物已經準備好啦,等見面的時候給你哦!】
沈歡言這才終于從剛才施華與沈從民争吵的壓抑當中緩過神來。
她難掩嘴角的笑意,低下頭将額頭靠在桌沿,雙手捧着手機放到大腿上回複:【謝謝悠悠,等過兩天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呀。】
那頭很快回了信息:【正好有部我期待很久的電影上映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
沈歡言好奇是什麽電影讓吳悠如此期待,正想發消息問問,然而下一秒就聽見房間門被推開砸在牆上發出重重的響聲,她回過頭,看見施華走進來。
手機被放在大腿上,光線無處可逃。
施華直接從沈歡言手上抓過手機看了眼,只吳悠兩個字就讓她沒消散的情緒再次爆發。
“我說了讓你別跟她聯系了,你怎麽回事?”
“沈從民一天到晚見不着個人影當我不存在,現在你也這副德行,你們姓沈的真是沒一有良心。”
沈歡言沒出聲,更明白此時反駁只會讓施華火氣更甚,而她也完全沒有實力與之反抗。
于是最後她眼睜睜地看着施華收走了手機,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好好學習就重重地将房門關上了。
那個暑假,沈歡言的所有行程都在施華的掌控當中,同吳悠的見面一拖再拖,最後那份禮物是在開學之後才終于到了她的手中。
一個胡桃木色的圓角木質相框。
吳悠留了張卡片,上面寫着:希望這個相框可以定格下你最值得回憶的瞬間。
這遲到的禮物寄予了太多期待和祝福,而這個相框跟着沈歡言輾轉多處一直留到現在,也在當時那個死氣沉沉的家裏予以她幾分惬意與安寧。
……
再醒來天色已亮,日光從未閉緊的窗簾縫鑽進來,照得房間的白牆亮了一塊。
紗簾的影子被空調風吹着輕晃,房間裏彌漫着一股熟悉的,卻不屬于這個季節的清冷的木質香味。
不知是不是做夢的關系,沈歡言的額頭上浮了層汗,她伸手從床頭櫃抽了張紙巾抹掉汗珠,再從枕下撈來手機看了眼時間。
七點半。
這兩日吳悠日日早出,不出意外的,此時床上只剩下沈歡言一個人。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打算去沖澡,又在床頭櫃上看到兩個包裝精致的禮物盒子。
如夢初醒一般,沈歡言意識到今天的日子,七月七日。
她的生日。
學生時代時總有同學喜歡邀請大家去家裏過生日,在一衆祝福聲中切蛋糕、收禮物,又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沈歡言小時候也曾期待過這樣的生日,然而年幼時期的這一天,施華總會宴請賓客,把這日子用來社交和維護關系。
後來沈歡言屢次表達不滿,也不願再配合,這一天也就變成了一年裏平平無奇的日子。
沒有蛋糕,沒有禮物,有時甚至連一句生日快樂也沒有。
好在長大後的沈歡言也不喜歡熱鬧。
那幾年過生日的經歷讓她對生日兩字極度反感,更不會刻意慶祝,也只有吳悠,從她們認識起的每一年都會精心準備一份禮物,盡量趕在當日交到她的手中。
沈歡言看着眼前的兩個盒子不禁有些眼熱。
她深吸一口氣控制了淚意,這才伸手拿過了禮物,還有壓在禮物下的卡片。
【希望之後的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吳悠每一次送的生日禮物都會附帶一張祝福卡片。
或是出去玩時買的明信片,或是一張完全空白的硬質卡紙,又或是逛街時看到的正兒八經的賀卡。
這次是一張硬質卡片,右下角蓋了幾個印章,有圓形類似郵戳的,還有一串花體的英文祝福。
沈歡言将卡片放到一邊,又拿起其中一個禮品盒。
白色暗紋包裝紙配了個沙黃色的蝴蝶結,是吳悠的一貫風格。
拆開包裝紙,裏面是身體乳與護手霜的套裝,也是她現在正在用的品牌,而床邊放着的那支護手霜快要空管,顯然吳悠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沈歡言一邊感嘆閨蜜間的默契,一邊又拿起另一個藍色格紋包裝紙的禮品盒。
撕開包裝,裏面的盒子僅露出一角,沈歡言就瞬間明白了剛才醒來時聞到的那股木質香的源頭。
BYREDO的北國之春,是她一直想買卻還沒來得及下手的香水。
來不及細想吳悠送兩份禮物的原因,沈歡言趕着時間洗漱去舞團訓練,一直到中午算着對方的午休時間,她才有時間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頭接的很快,帶着笑盈盈的語氣:“生日快樂呀阿言,禮物收到了嘛?”
“收到啦。”沈歡言一邊說着一邊靠着牆角坐下來,笑說:“住在一起就是方便,連禮物能第一時間看到。”
“喜歡麽?我可挑了很久的。”
“當然喜歡,護手霜和身體乳都快用完了,還有那個香水我可看上很久了,打算等天涼下來一點就入手呢。”
頓了頓,沈歡言想起什麽,問:“你怎麽準備了兩個禮物?也太破費了。”
那頭答得很快:“畢業租房買東西什麽的我爸媽給了我一筆錢,餘了好多呢,放心吧,我要真沒錢餓肚子了肯定第一個找你養我。”
“行。”沈歡言說:“等到時候我發達了就讓你過上那種日薪一萬做全職閨蜜的生活。”
吳悠笑:“那一言為定啊。”
沈歡言也笑:“一言為定。”
兩個人閑聊幾句,又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挂了電話,沈歡言還有些午休時間,她本打算在休息室躺一會兒,沒成想前腳剛踏進休息室就接到了施華的電話。
千載難逢般,對面接通電話後先祝她生日快樂,又問她今晚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沈歡言說自己晚上約了朋友一起吃飯,沒時間。
施華說沒關系,下午茶也行,正好把準備的生日禮物交給她。
有多久沒收到過施華的生日禮物呢?沈歡言自己也記不清了。
以至于最後竟也迷迷糊糊地答應了。
下午的訓練不重,沈歡言完成任務又和老師打了聲招呼,提前從舞團出來。
和施華約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沈歡言推門進去,裏面正放着輕緩的鋼琴曲,她按着施華發給她的位置找過去,遠遠的,卻見施華對面還有兩個身影。
與此同時施華已經看到她,朝着她擺了擺手,“歡言,這裏。”
沈歡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次邀約的目的,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
在施華身側坐下,而施華早已按耐不住心情向沈歡言介紹起對面的人:“這個是媽媽的朋友徐阿姨,還有她兒子劉恒。”
沈歡言朝着對面露出個笑,又聽施華說:“劉恒比你大三歲,現在在做影視方面的工作,你們有時間可以多交流交流,年輕人嘛,共同愛好應該挺多的。”
之後的情況就是施華與那個徐阿姨聊得熱火朝天,兩個年輕人在一旁卻始終沒開口說過幾句話,好在劉恒似乎也感受到彼此的局促,只說公司有事就提前走了。
沈歡言便也借機離開。
回到家,沈歡言先去洗澡。
浴室中是蒸騰的熱氣,白茫茫的直沖天花板,閉上眼,熱水從頭頂落下,耳邊響起水滴拍打在地面上窸窣聲,連帶着熱水的氣味都格外清晰。
說來有趣。
所以施華口中的生日禮物不過只是個借口,而她因為觊觎這份普通又平凡的生日禮物,最後卻被帶進了一個相親局。
果然,每一次都是失望的。
從浴室出來,卻也失去再出門的興致。
沈歡言給吳悠撥了個電話,問能不能在家裏吃晚餐。
她已經盡可能地收起自己的情緒,但對方卻依舊聽出了藏在詞句中的失落。
“怎麽了阿言?發生什麽事了?”
沈歡言垂着頭,“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在家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