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喜歡陳放這事有些奇怪,甚至離譜。
至于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就連沈歡言自己也說不清。
或許是那晚在天臺,心情低落的男人柔聲撫平了少女多年的心事。
或許是那日經歷父母吵架後他的安慰,又在得知她手腕受傷後的急切與連續幾日的照顧。
或許是那輛牧馬人,那束奶油向日葵。
又或許是他出現于她每一次的失落或愉悅,無奈或激動。
當然可能還不算是喜歡,只是單純發現相較于其他男生,陳放是那個特別的存在。
畢竟她不會和其他人如此頻繁的分享自己的喜悅或無助,也從未在在某個深夜,帶着啤酒與哪個傷心人登上自己的秘密基地舉杯消愁。
原以為只是不抗拒與對方聊天、接觸,或者是對對方這段日子的照顧表示感激,直到陳放直白的,算是表白的話打醒了她。
她第一反應是怕了,退縮了。
那是擔心當下的關系被打破,怕又回到之前那種生疏的、陌生的狀态。
因為沈歡言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要怎麽在一起呢?
是如施華的願,将自己與陳放的感情作為她從沈從民手上獲得利益的工具。
還是如陳放那叔叔的願,讓這段感情成為陳放與之競争的絆腳石。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裹挾了太多利益的糾葛,又夾雜了背刺與反面的祝福,那說明這段感情一定是不合适的。
一直以來,教過沈歡言的老師都說她是一個果斷、目标明确的人,了解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也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時候果斷和目标明确這兩個詞可以有另一種負面說法。
——固執、偏執。
從小屈服于施華的束縛中,但乖巧和懦弱并不準确,畢竟那些假意屈服的都并非是大事。
真正她覺得重要的,比如想學的舞蹈,比如想交的朋友,這些都是沈歡言自覺不能屈從的事。
放掉不重要的百分之九十,抓緊重要的百分之十。
她絕不會讓自己的感情與自己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家摻和在一起,成為施華與沈從民談判的籌碼,也成為那百分之九十中的一部分。
—
後面幾天,沈歡言閑着也是閑着,日日睡醒起來後就跑去幫吳悠搬家。
兩個人的速度總歸更快一些,沒幾天功夫房子就初具雛形,就差最後一些小家具的擺放和清理。
沈歡言幫着吳悠把新買的快遞一個一個地拆出來,大多是些如空氣炸鍋、面包機等的小家電,她笑說:“看樣子我之後三餐不愁了呀。”
吳悠擡頭看過來,問:“你真打算搬到我這兒來?”
沈歡言反問:“不歡迎嘛?”
吳悠笑,“哪敢呀,雙手雙腳贊同,做夢都想着能跟你一起住呢。”
沈歡言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只說:“我這兩天在看房子了,就是舞團附近沒什麽适合的,看樣子得擴大點範圍。”
吳悠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沈歡言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笑她:“幹嘛?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愁?”
“看我姐妹愛不能得,我痛苦呗。”
沈歡言擡手在她背上拍了下:“你亂說什麽呢。”
吳悠便沖着沈歡言眨了眨眼,一溜煙跑走了。
到晚上,所有清理工作告一段落,只留下家門口的那一堆垃圾。
吳悠拿了鑰匙背了包,“走吧,為了感謝你這兩天把時間都貢獻給了我,請你吃飯去。”
沈歡言搖搖頭,“夏天了,沒什麽胃口。”
“我看你這身材就是餓出來的。”吳悠說着拽着她往門口走,“那就去喝酒行吧?馬上就進組排舞了,前兩天朋友推薦了一家新開的酒吧,你排練開始之前先帶你一酒消千愁。”
倆人打了輛車直奔目的地。
從車上下來,沈歡言看見一輛保時捷卡宴在不遠處停下,車身通體桃紅木色,看着有些眼熟。
思忖間副駕駛的車門被推開,又見何沫踩着雙高跟鞋下車,偏過頭對上沈歡言的眼神,倆人皆是一愣。
沈歡言想起,之前在學校門口她上的也是這輛車。
随後從駕駛座下來一個男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還頂着個啤酒肚。
原以為何沫會像之前幾次一樣挑釁幾句,沒想到這次她直接裝不認識,繞過車身挽着男人的手臂,露出一個谄媚的笑,“許哥,我們走吧。”
但那個被叫許哥的人卻停下腳步朝着沈歡言的方向看過來,眼神直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飾。
吳悠覺察到這調弄般的無禮的視線,她側身擋在沈歡言面前,說:“走吧。”
走近酒吧選了個吧臺附近的位置坐下。
吳悠點了一些小食墊饑,又要了杯威士忌。
沈歡言則要了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奶白色椰子味的酒底加漿果色的莓味碎冰,名叫荊棘。
吳悠問:“剛才那個誰啊?感覺你們認識啊。”
沈歡言:“何沫。”
吳悠思考了兩秒反應過來:“就你們學校老針對你的那個?”
沈歡言點點頭,“恩”了聲。
“那個男人又是誰?”
沈歡言搖搖頭,猜測道:“不太清楚,可能是男朋友?”
“天吶。”因為剛才那不禮貌的眼神,吳悠不覺得那男人是個好人,她感嘆:“她身邊那個男人叫叔叔都不過分吧,這聲‘哥’她也真喊得出口,果然還是得有鈔能力,能直接讓自己年輕幾十歲。”
沈歡言笑了笑,沒說什麽。
“我說她哪來的自信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就一副傍上大款的模樣。”吳悠皺了皺眉一臉的不解,“不說還有其他千萬種選擇,就只把你跟陳放拉出來擺到她跟前,我覺得就能把她氣得吐血。”
這話還沒氣到何沫,倒是先把沈歡言氣得不輕,揚言再亂說話就要把她的嘴巴縫起來。
吳悠笑着連連擺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玩笑歸玩笑,點到為止就算結束,況且倆人的話題從不止感情和八卦。
沈歡言同吳悠分享了後面一段時間裏舞團的安排,“基本都是在排練,好像還有場飯局。小時候是沒辦法拒絕只能跟着我媽去,沒想到進入職場之後還是沒法擺脫。”
吳悠笑着調侃她:“你就是這命,我至今還沒機會見識這種生活呢。”
沈歡言:“要不我去的時候帶上你?”
“可別,我聽你吐槽了千百遍了,都已經PTSD了。”吳悠說着拿了沈歡言面前的酒喝了口,帶着濃濃的椰味漿果香,她問:“這酒叫什麽?還怪好喝的。”
“荊棘。”沈歡言說:“當時看名字點的,讓我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本小說,叫《荊棘鳥》,倒是沒想到味道也不錯。”
吳悠只聽過書名,她拿出手機點開百度搜了故事梗概,大概是一個男女之間相互喜歡卻因為年齡、身份等一系列問題最後卻沒能在一起的故事。
提起小說,到最後不免又會聊到些感情上的事兒,吳悠不想再讓沈歡言有什麽困擾。
她微微擡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随後便轉移了話題。
從大學趣事再追溯到初中生活,一晚上的時間就在侃侃而言中悄然溜走。
吳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沈歡言便提議要走,倆人碰杯,喝掉杯裏剩餘的酒。
吳悠買了單,“走吧。”
剛打算起身就見沈歡言緊皺着眉頭,身體佝偻着半靠在桌上,一只手緊緊地壓着小腹的位置。
“怎麽了?”
沈歡言咬着下嘴唇艱難開口:“好像姨媽來了,肚子疼。”
吳悠不禁皺眉,“那你還喝這麽多酒?帶姨媽巾了麽?”
沈歡言搖搖頭,“提前了,估計前段時間太忙累到了。”
吳悠去吧臺找了服務員,沒多久後就拿了片姨媽巾回來遞給她,“你自己可以麽?要不要我陪你過去?”
沈歡言搖搖頭,直起身站起來,“沒事,我自己可以的。”
“那我在這裏等你啊。”
沈歡言點頭,應了聲,“好。”
肚子的痛感更加強烈,像是有個小人在撕扯皮肉。
沈歡言揉着肚子從洗手間出來,擰開水龍頭洗了手,卻又不由得因為撕裂般的疼痛緊皺眉頭。
視線渙散,清晰的鏡像在眼中也只是大小不一的彩色光斑。
剛轉身要走就被叫住:“小美女,好巧啊。”
沈歡言擡起頭,眼前是剛才那個被何沫挽着手臂的中年男人,正一臉壞笑地看着自己。
她只愣了片刻,心中預感不好。
擡步想走,手腕便被一把抓住不放,“別走啊小美女,來許哥包廂裏坐坐呗。”
—
這晚,陳放回到家時已經不早了。
之前在申城投的那個項目有了初成果,這兩日他忙着這事,幾乎日日早出晚歸。
走的時候沈歡言還沒起床,回來的時候大概已經睡了。
當然,起床和睡覺的狀态只是他的猜測,畢竟他只能通過拖鞋的存在來判斷她是否在家。
陳放當然清楚沈歡言是在躲着他。
自從那晚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倆人未見一面,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卻像是隔着萬重山海。
說實話,陳放有些後悔了。
在這之前小姑娘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感情的态度和看法,看得出她似乎從未将戀愛這件事列入自己的人生規劃當中。
但那日不知道是氣氛剛好還是急于證明自己的情感,他卻還是忍不住往槍口上撞。
等人一句話不說急匆匆下車跑走了,他再想要找補卻不知該說什麽。
一直到今天。
至少人是在家的,他安慰自己。
盡管不說話、不見面,他們之間有大把的時間留給彼此抉擇,也無需刻意去追求當下的結果。
但今晚不同。
當陳放打開鞋櫃準備換鞋,卻見沈歡言那雙米白色的居家拖鞋此刻正靜悄悄地躺在鞋櫃裏。
還沒回來?
陳放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即将跨入第二天,于一個即将進入社會的女生來說,倒也算不上太晚。
在練舞,在應酬,在和朋友聚會,都是理由。
但不知為何陳放總覺得不太踏實,想了想最後還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他靠着一旁的玄關櫃,聽着電話響了兩聲,對面接起。
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語速很快,聲音裏還帶了些顫抖:“喂你好,是陳放麽?”
陳放眉眼一皺,看了眼手機确認自己沒有撥錯號碼,回答說:“是,你是?”
“我是阿言的朋友,我叫吳悠。”
頓了頓,那頭說:“阿言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