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坐到車上,陳放側過身從後座拿了個用一塊日式布料包裹的盒子遞給沈歡言。
“是什麽?”
陳放将她那邊的空調風向邊上撥了下,沒急着開車,“晚飯,還沒吃吧?”
沈歡言搖搖頭,“天氣太熱了,沒什麽胃口。”
陳放嘆了口氣,說:“多少吃點,就你那個研讨會結束不知道得幾點,別舞還沒跳就先給自己餓出一身的病。”
沈歡言解開那塊深藍色印着浪花紋理的布料,裏頭是個精致的木盒,中央刻着山榄二字,就是之前陳放帶她去吃的那家日料店。
“你特意去打包的啊?”
陳放語氣随意:“過來正好路過,你上次不是覺得好吃麽。”
沈歡言打開盒子,裏面一半裝着壽司,另一半裝了兩個小甜品,不大的空間裏滿滿當當的,都快是兩個人的份量。
“你也一起吃點?”
陳放搖頭:“下午會議結束他們準備了吃的,我不餓。”
“吃點嘛,我一個人又吃不完,太浪費了。”
于是最後陳放還是戴上手套。
十分鐘的功夫,木盒裏的壽司和甜品被吃了大半,沈歡言摘掉手套扔進袋子裏,調侃說:“不是不餓麽,看你吃得挺開心的。”
陳放挑了下嘴角:“吃飽了?”
沈歡言點頭。
他收拾了殘局,将東西都丢進塑料袋裏,扔到後座的地上,笑說:“你不也說沒胃口?吃得比平時還多。”
沈歡言懶得跟他鬥嘴,偏過頭看向窗外,見何沫似乎終于等到了人,帶着笑意與急切的步子,上了輛保時捷卡宴。
她收回視線看向陳放,見他皺着眉,視線同樣落在那輛卡宴上。
“怎麽了?”
“這你同學?”陳放問。
沈歡言解釋:“不算是,她學的是芭蕾,就只有基訓或者演出時會碰到。”
陳放又問:“平時也老欺負你?”
“欺負算不上,就嘴挺欠的,實際也沒發生過什麽事。”
陳放點點頭,将車子開出去,“遇事別忍着,有什麽麻煩找我,還有……”
他沒說下去,直到到了個路口遇上紅燈,才将車停穩了,偏過頭,正聲說:“離剛才那人遠點。”
“啊?”
沈歡言看着他嚴肅的模樣和口氣一時沒反應過來,覺得就剛才何沫說的那幾句話還不至于讓陳放有這麽大反應。
但陳放似乎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于是她想了想,只說:“剛才謝謝啊。”
“謝什麽?”這次輪到陳放不解。
“幫我解圍啊。”
何沫聽完陳放說的那句話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差,還好上臺歷練足夠,還不至于完全失去表情管理。
但最後半句話也沒說出來倒是真的,大概是沒想到陳放會如此大方,簡直都不像是在演戲。
沈歡言看着陳放,露出個好看又大方的笑:“放心我不會當真的,不過她聽到你剛才的話肯定氣死了,之後估計再也不會拿你說事了。”
太陽幾乎沉沒在樓宇之間,只露出橙紅色的餘光。
整個城市像是被浸在染缸裏,連帶着晚風都有了色彩,從車窗鑽進來吹亂了陳放額前的發絲,連帶着心也被吹亂了一塊。
他張了張嘴,想開口。
紅燈不知何時已經轉綠,身後的車輛響起催促的喇叭聲。
于是最後什麽也沒說。
—
當那橙紅色的光也只剩下邊角,整個城市漸漸陷入黑暗。
沈歡言朝窗外看去,離舞團不遠的一條步行街上是總總林林的小攤販,每個小攤的招牌上挂着條條燈串,把街景照亮了一塊。
沈歡言指了指那熱鬧的街景,問:“那是夜市麽?”
陳放朝那方向看了眼,點點頭,“急着去舞團麽?要不要去逛逛?”
倒也是不急,約定是晚上七點,此時還有半小時的時間。
沈歡言朝街對角熙熙攘攘的人群掃了眼,大多數攤主和顧客都穿着寬松舒适的衣服,手裏捏着飲品或是吃食,好不惬意的樣子。
她又将視線落在陳放那身妥帖的正裝上,總覺得這兩者出現在同一個場景下屬實有些奇怪。
“你穿成這樣沒關系麽?”
陳放笑了聲,找了個車位停下車,“想這麽多幹嘛,走吧。”
步行街位于一個小商圈裏,位置比較偏的關系,平時人不算多,但今天因為夜市的存在,整條長街熙熙攘攘擠了不少人。
沿路都是音樂聲,放的是最近正流行的網絡歌曲。
沈歡言與陳放肩并肩往前走。
來往的行人手裏端着不同的吃食,香味散了一路,沈歡言吃飽了倒也不是很饞,只是看着迎面幾個女生手裏捏着造型異常可愛的冰淇淋甜筒,還是忍不住讓她多看了兩眼。
陳放注意到了,問:“想吃麽?”
沈歡言依舊在考慮熱量問題,猶豫片刻,卻已經走到了賣冰淇淋的攤位前。
攤主是個個子不高的姑娘,紮着雙馬尾,穿了條明黃色的背帶褲,見人來立刻拿出個脆皮看向沈歡言:“小姐姐想要什麽口味的?”
于是沈歡言順水推舟,“椰子吧。”
“好的,稍等哦。”
那姑娘說着将冰淇淋勺在水裏浸了下,随後挖了個又大又圓的冰淇淋球裝在脆皮筒上,用餅幹、糖豆在球上做了個熊貓的造型遞過來。
沈歡言接過,掏出手機打算付錢,沒想到被陳放先一步買了單。
倒不至于為了這二十塊錢糾結,她捧着冰淇淋跟着陳放一邊往前走,一邊伸出舌頭舔了口。
香濃的椰子味帶着冰涼的口感入喉,嘴角也不自覺地跟着揚了起來。
再往前走是幾個賣手工飾品的小攤,沈歡言忍不住駐足,一手握着冰淇淋筒,一手開始挑選。
陳放也跟着站在一旁,眼神在琳琅滿目的飾品上停留了會兒,問:“除了手上的那條手鏈,你好像不戴其他首飾?”
沈歡言點點頭,“跳舞的時候不太方便,一摘一戴很容易弄丢的,你看之前我不還把手上這條弄丢過麽。”
但戴得少不代表不喜歡買,桌上大多是攤主用陶土自制的耳墜和戒指,還有水晶、珍珠制成的珠串,光種類就多得讓人眼花缭亂。
沈歡言站在一邊微微彎着腰心無旁骛,偶有路人走過,不經意間撞到了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啊。”
沈歡言笑着搖搖頭,“沒關系。”
繼而再次将注意力放到滿桌的珠串上。
又挑了會兒,沈歡言拿起一對耳釘和一個戒指想問問陳放,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後的位置,大概是怕自己在被人撞到。
她露出個笑,問:“你覺得哪個好看?”
耳釘是一只飛鳥的形狀,白色的底暈染上了些許深藍色。戒指則是一個不規則的凹凸銀色圈,上面綴了幾顆彩色的寶石。
都是陶土制的,帶着濃濃的獨一無二的手工味兒。
陳放對飾品沒什麽研究,自知給不出什麽中肯的評價,看了會兒只說:“兩個都買了吧。”
他說着便直接掏出手機按着上面的标價掃碼付錢,毫不給人再糾結的機會。
老板自是喜歡這種爽快的顧客,她揚起個盈盈笑容,問:“需要包裝麽?”
沈歡言将耳釘遞給老板:“這個幫我裝一下吧,戒指我戴着就好。”
手上捏着個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陳放看出她單手戴戒指的局促,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說:“我幫你。”
沈歡言也沒猶豫,伸出左手,看着他将戒指塞進自己的食指,随後她晃了晃手腕,問:“好看麽?”
陳放點點頭,說:“好看。”
老板将耳釘放進小盒子裏遞過來:“小姐姐你眼光真好,這兩件我自己也都很喜歡呢,你看,戒指我還自留了一個。”
她說着就揚起自己的手臂,沈歡言朝着她的手指一看,上面果然帶了個同款的戒指,不過因為手工制作的關系,多少有些形狀上的差異。
晃着手中的耳釘走走停停,沈歡言驚覺冰淇淋球已全數進了肚子,脆皮筒也被吃了小半,吓得她趕緊把剩餘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裏,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快步往前走。
“怎麽了?”陳放有些奇怪。
沈歡言揚起嘴角,認真道:“走得快,熱量就追不上我了。”
陳放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在前面走,陳放也不急着追,只與保持相同的速率跟在她身後。
論文答辯的關系,沈歡言今天穿了件淺色的雪紡襯衫,下半身是米色的西裝九分褲,配了雙樂福鞋,難得正式的模樣。
五彩的霓虹和暖黃色燈串的光在周圍跳躍,連帶着她的身影也跟着搖晃,染上些平日裏少見的綽約。
倒與那日在臺上跳舞時的身影有些重合。
陳放忍不住喊她:“沈歡言。”
大概是他太少喊她的全名,沈歡言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回過頭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恩?”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麽?”他問。
沈歡言搖搖頭,如實說:“不知道。”
向日葵的花期比一般的花朵要久一些,之前陳放送的那束日日換水,到今天依舊新鮮。
沈歡言不懂陳放為何會提起花語,本以為接下來陳放會給答案,她等了會兒,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夜市的範圍不算大,十幾分鐘時間就已經逛了個大概。
陳放問:“走了?”
沈歡言點頭,“好。”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陳放有話要說,心情也不如剛見面時的好。
若真要追溯,大概是從倆人在紅燈時的那段對話開始。
沈歡言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跟着人穿過層層路人與攤位,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夜市離舞團不遠,車開得不快。
晚上的風是比白天涼快些,從開了條縫的車窗吹進來,發絲在空氣裏翻滾。
沈歡言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百度,搜了向日葵的花語。
左不過與陽光、活力有關,她想。
然而手機上突然映出的兩行字,讓沈歡言瞬間愣了神。
【如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
【沒有說出口的愛。】
沈歡言再次确認了一遍自己沒有輸錯花名,猶豫着擡起頭,在車窗上看到了陳放的倒影。
男人在開車,此刻正目視前方一臉專注的模樣,原本清晰的側臉輪廓因為隔着玻璃的關系像是加了層柔焦,整個人都帶上些虛實感。
下一秒,最近的回憶在腦海裏翻湧而來。
從剛才陳放幫她帶上的那枚戒指,到之前在學校門口,他毫無顧忌、掩飾的那句,是我在追她。
再到他送她的那束奶油向日葵,還有那晚,他小心翼翼地為她的手腕上藥。
最後,畫面定格在深夜的樓頂,兩罐啤酒相碰,男人嘴角揚起的那一個輕淺的、好看弧度。
從這虛虛實實的場景裏回過神,沈歡言收回視線摁滅手機屏幕,垂着腦袋不願再去細想。
這只是猜想,她對自己說。
然而她不知該如何證實自己的猜想,卻又害怕證實自己的猜想。
想做一次鴕鳥将腦袋埋進沙子裏,至少可以暫時無需面對現狀。
但陳放卻沒給她這機會。
“沈歡言。”
男人再次喊她的全名。
沈歡言猛地擡起頭看過去,像是有預感接下來的話一般,她的心髒處迅速收緊,渾身僵着不敢動。
陳放的臉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模糊,又不知怎的慢慢清晰。
那雙桃花眼本該帶着笑意,卻在此刻收起了所有的不正經,連眼下的那顆痣都顯得格外嚴肅。
随後聽見他開口,認真的,一字一句的。
他說:“在你校門口說的那些話不是玩笑,你可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