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沈歡言直起身子揉了揉被撞疼的下巴,随後擡眼看向剛才拉她的男人。
那人本就是色厲內荏,見出了事還來了個穿着打扮一看就惹不起的男人,半句話沒說就落荒而逃。
“沒事吧?”陳放問。
沈歡言搖搖頭說了句沒事,又看向周晴問她:“這人誰啊?”
周晴這才反應過來,一邊道歉一邊解釋,說自己父親嗜賭輸了錢,剛才那人就是債主。
沈歡言又問:“需要幫你報警麽?”
周晴搖頭,“不用了,他不是第一次找到我,就是過來吓唬一下,而且他也知道我根本沒錢還給他。”
畢竟是家事,沈歡言沒再問下去。
本想送周晴回去,但小姑娘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堅持要自己走。
她再次鄭重其事地道了歉,然後就往公交車站跑去。
沈歡言也沒堅持,跟着陳放離開。
上車系上安全帶,沈歡言突然感覺跟腱處有一絲痛意,她彎下腰查看,才發現大概是因為剛才摔倒時被石階剮蹭,腳踝的皮膚被擦破了點皮,此時已經滲出了血珠。
她抽了張紙巾擦掉血珠,擡眼就見一旁的陳放正看着自己,問她:“要去醫院麽?”
本就不是什麽嚴重的傷,沈歡言彎了下唇角,說:“你知道去醫院醫生會怎麽說麽?”
陳放不懂她的心思,一臉疑惑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沈歡言直接笑出了聲,然後直起身子一本正經道:“醫生會說,還好你來得早,不然傷口都要愈合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
陳放忍不住冷哼一聲,提醒她:“你明天不還有表演?真不去醫院檢查一下?”
沈歡言搖頭:“真沒什麽事,沒必要浪費這時間。”
“那随你。”陳放也不勉強。
過了晚高峰的點,很快就到家。
因為晚上這一插曲,沈歡言出了汗又受了傷,她先上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随後打算找藥箱給自己的傷口消毒。
下樓時,正好碰到陳放在打電話。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偌大的院子和漆黑的夜色,月亮不知何時藏了起來,唯一的光源只有那幾盞不算亮的路燈。
離得遠,沈歡言聽不清陳放在說什麽,只隐約覺得他語氣不算太好,整個人周身都像是蒙着一層冷霜。
她無意偷聽,剛打算離開,卻見陳放在這時轉過身,視線與她直直地對上。
如她所想,男人情緒不好,連眼神裏都帶了幾分涼意。
但那涼意很快散去,随後他便招手讓她過去,大概是猜到她的目的。
沈歡言會意,輕手輕腳走過去從電視櫃下找到藥箱,本打算抱着藥箱去樓上,卻聽見陳放的聲音,“在這弄吧。”
她擡頭就對上男人的目光,明白他是在同她說話。
沈歡言便在沙發坐下,從藥箱裏找出了棉簽和碘伏。
紅棕色的液體浸透棉簽,又在她跟腱處的皮膚上留下痕跡,還伴着輕微的疼痛,像是細針輕紮着。
沈歡言微微低頭吹了吹,痛感很快消失。
再擡頭,陳放不知何時已經打完電話,正站在沙發另一頭看她。
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思考什麽趣事。
沈歡言收回目光,将用完的棉簽丢進垃圾桶,又将碘伏放回藥箱中收好,這才問道:“你在想什麽這麽開心?”
陳放毫無保留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他說:“我在想,你既然喊我一聲哥,作為回報,我是不是該為你的腿買一份高額保險。”
給腿買保險?
在這之前沈歡言只在視頻號上聽到過某些模特和明星做過這樣的事,她這種還沒跟舞團簽上約的小人物甚至都不配有這樣的想法。
好在陳放也只是玩笑,他擺擺手,催她趕緊回去休息。
沈歡言道了聲晚安上樓,剛走了半層又突然想到什麽,彎下身子從樓梯扶手的間隙裏探出個腦袋,問陳放:“明天你會來麽?”
陳放點頭,“當然。”
得到肯定回答後沈歡言心情不錯,簡單護膚後她拉籠窗簾躺到床上,被子從脖子蓋到腳尖,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醒來是上午九點,發絲沾上一層薄汗。
沈歡言洗澡吹頭又敷了個面膜,下樓時,溫嫂已經準備好了午餐。
四個菜,比平時她一個人吃的時候豐富不少。
“陳放哥要來吃午飯?”
溫嫂搖搖頭,一邊将湯端上桌一邊解釋說:“小放早上走的時候交代了讓我午餐多做點你愛吃的,要豐盛也要清淡。他說你再吃下一頓估計就是宵夜了。”
跳舞确實需要耗費體力,但也不宜吃太多。
所以一般舞蹈演出時沈歡言會在中午多吃些填飽肚子,之後就只靠糖果和水來維持體力。
今天溫嫂做了魚湯。
湯被熬成了奶白色,魚肉肉質新鮮,輔以鮮嫩的豆腐和木耳,光聞着就食欲大增。
沈歡言拿起勺子嗦了一口,湯汁在唇齒間萦繞,鮮得眉毛都要往下掉。
她忍不住向溫嫂道謝,又感嘆說能再考核前吃到這頓飯真是幸福。
溫嫂差不多收拾完廚房出來,笑說:“不用謝我,看你吃得開心,我自己也高興。”
頓了頓,她又感嘆:“倒是小放,之前我沒想着他心思這麽細,原以為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現在一看,他爸媽在天上應該也能放心了。”
關于陳放父母,大概就是夫妻倆熱衷公益事業,卻在一次前往山區支教的路上沒回來,彼時陳放不過十歲。
以上只言片語就是沈歡言知道的全部。
所以當溫嫂提起這個話題時沈歡言有一瞬間的無所适從。
好奇,卻也不敢追問。
她住進陳放家裏就已經是意外,指不定哪天就會搬走。
雖說倆人在相處上沒太大矛盾,但論年齡也好身份也罷,總歸是不會有太多交集,況且這件事陳放也從未和她提起過,若再細究就好像是在平白刺探他的秘密。
實在不地道。
溫嫂大概也知道自己說得太多,她搖搖頭又嘆了口氣,随後便離開餐桌,打掃衛生去了。
沈歡言也沒再多想,吃得差不多了,她便将碗筷整理好放進水池裏,又和溫嫂打了聲招呼就徑直去了舞團。
比規定的集合時間還早了半小時,但人已經到了大半,大多數人臉上挂着明晃晃的焦慮,連場子都被渲染上了緊張的氛圍。
沈歡言不願自己置身于這種氛圍中,起身走出房間,沒有兩步就碰見剛到的周晴。
小姑娘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眼睛裏冒出兩三條血絲,眼下還泛着一層青。
見了沈歡言,她忍不住開口:“歡言姐,昨晚的事……”
沈歡言沒讓周晴說下去,她搖搖頭,及時制止道:“現在認真準備,有什麽事考核完再說。”
周晴愣了下,點點頭跑去簽到。
沈歡言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走到窗口邊吹了會兒風,再回去時,古典舞組的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去化妝。
與其他舞別不同,大多數現代舞的妝容都以清淡為主,碰到像沈歡言這種底子好的甚至只需要簡單潤色,花不了多長時間。
于是他們的妝造便被放到最後。
在一輪輪的等待後,窗外的夕陽即将墜地,本該燦爛橙黃色逐漸暗淡下去。
最後一個人完成妝造,與此同時,有觀衆開始入場。
說是觀衆,但這場實則為考核的演出并不對外開放。
但舞團還是考慮到演出氣氛,于是準許每位演員邀請一名好友或者家屬入場觀演。
在場的基本都會邀請自己父母中的一位,周晴也沒多想,問道:“歡言姐,今天誰來看你跳舞?你爸爸還是你媽媽?”
沈歡言不多解釋,只說父母今天有事沒法過來,邀請了個朋友來看。
她說完後就試圖透過候場室的玻璃看向觀衆席。
容納兩三百人的小場子目前只坐了四分之一左右,沈歡言粗粗掃了一眼,也沒見陳放的影子。
手機被關在更衣室的小箱子裏,沈歡言正猶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即刻就有老師來喊人排隊候場。
她便不再多想,拉着周晴過去。
等着演出的時間總歸是最漫長的。
從中午到傍晚,從暮色四合再到萬家燈火。
一共七、八支舞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結束時也不算太早。
關系到去留和各組團選人用人,最終結果要到下周一才出來,但後臺百來號人熙熙攘攘,有不少人追着帶訓老師詢問結果。
有老師抵不過碎碎念簡單複盤了今晚的演出,但依舊對結果緘口不言。
“別問了,今天累了一天趕緊回家洗洗睡覺,再問就扣分。”
再多複盤也抵不過扣分二字,一群人被吓得一哄而散。
沈歡言也沒多留,她簡單卸了個妝離開,但不知是否因為周五的關系,打車軟件排了幾十個人。
到家已經快十一點。
她打開門進去,整個一樓沒開燈,黑漆漆的一片。
沈歡言走過長廊打算上樓,又隐約被不遠處餐桌上東西晃了眼。
細看,是酒杯折射後的光亮。
不經意地偏頭,發現窗外有人影晃動。
男人背對着她靠在藤椅背上,隐約還能看到他面前圓桌上的一點猩紅。
是他未燃盡的煙。
沈歡言想了想,決定走過去。
繞過下沉式的客廳,打開通往院子的玻璃門,春末夏初帶着青草味的空氣襲來。
沈歡言踩着石板小路過去,偶與綠草接踵,腳步聲隐隐約約。
陳放聽見了,回過頭來。
眼神對視,沈歡言看到他的眸子,若真要形容,用冷漠兩個字挺合适。
也和昨晚他打電話時的神情高度重合。
沈歡言走近,還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她微微側頭看着他詢問道:“陳放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陳放卻只看着前方,未做任何表情回答說:“沒事。”
不是沒有,而是沒事。
沈歡言皺了下眉頭,思考片刻後拽着他的手臂,一邊試圖把人從椅子上拉起來,一邊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