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經過這個小插曲,倆人到家時已經不早了。
沈歡言簡單洗漱後躺到床上,沒多久就昏昏欲睡。
這晚,她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大一那年年末,彼時奶奶已經病重,日日都得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沈歡言忙着準備學校跨年晚會的節目沒法時時陪着,只能抽空往醫院跑。
那日她照常排練,結束後掏出手機看到一連串來自親戚的來電,時間都在一小時前。
随即就有不好的預感。
她甚至連衣服也沒換就帶着一身汗跑去醫院,走出電梯站在走廊上,遠遠的就看到病房外圍滿了人。
沉默的,擦淚的,還有哀嘆的。
沈歡言忘記那幾步她是如何走完的。
她只記得自己走進那間壓抑又沉悶的病房中看到已然離開的老人,還來不及傾吐自己當下的情緒,就聽到來自施華的冷語。
“跳跳跳,讓你就知道跳舞。”
“現在後悔了吧。”
……
再醒來時,耳邊依舊充斥着啜泣和施華無休止的埋怨,房間窗簾緊閉沒有一絲光亮,身體的虛浮感讓沈歡言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周身蒙着層汗,臉側的發絲也被汗水浸濕,轉過身從床頭櫃撈來手機看了眼,淩晨兩點。
嗓子幹得像是要冒煙,沈歡言從床上起身,打算下樓去倒杯水喝。
路過二樓,卻看到書房開了道縫,從裏面漏出一束燈光,隐約還能聽到用鍵盤打字的聲音。
這麽晚了,陳放還沒睡?
沈歡言皺了下眉,輕手輕腳走過去,緩緩湊近朝房間裏看。
與這一晚在酒吧的恣意和散漫不同,此時男人收起笑意一臉的正色,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電腦。
這段時間沈歡言已經習慣陳放工作狀态時的專注樣。
她沒打算多留,更無意打擾,直起身子剛要離開,卻在一個趔趄後撞上了房門。
房門受力緩緩打開,房間裏的燈光傾斜而出,二樓的走廊亮了大半。
随即,裏面的男人擡起頭。
沈歡言對上他的目光,偷看後的心虛使然,她立刻別開眼神看向別處。
然後就聽見陳放笑了聲:“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
“睡醒了覺得渴,打算下去倒杯水喝。”
沈歡言沒打算提起剛才的夢,頓了頓,她又問:“你還在忙工作?”
陳放點頭:“有個歐洲的客戶,得迎合他們的時間。”
他說着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幾邊,從茶幾上拿起一個玻璃杯,又拿着水壺倒了半杯水轉頭看向沈歡言。
沈歡言會意,猶豫片刻,走進書房接過他手裏的杯子道了聲謝。
半杯水下肚,嗓子的幹啞感消失,沈歡言放下杯子,想了想,解釋說:“上次你問我手鏈的事情時我情緒不太好,所以不想提起。”
陳放沒這麽小心眼,他只是在聽陸南說話的當下有些不爽,但沒真打算跟一個小孩兒計較。
他擺擺手:“我就随便一說,你不用跟我解釋。”
“不管怎麽說,今天還是謝謝你。”沈歡言看着他,真誠道:“手鏈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也沒法想象它真的丢了的後果。”
陳放勾唇一笑,欣然接受她的道謝:“感謝我收到了,早點去休息吧,明天不還得早起去練舞麽。”
沈歡言點點頭,轉身正要走,又突然轉過身看着陳放。
“怎麽了?”陳放問。
沈歡言想到什麽,說:“陳放哥,你要不要來看我跳舞?”
陳放愣了兩秒:“什麽?”
“你幫我找到了手鏈,我也得表示一下,但我買得起的你不需要,你喜歡的我也買不起。”
沈歡言說着,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頭發。
她确實想送個禮物或做些什麽來表達自己的感謝,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卻發現陳放吃穿用度沒什麽太大的講究。
“我不想買你用不上的東西送你。”沈歡言聳了聳肩膀,笑說:“暫且來看,跳舞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了,用這個來向你表達謝意應該也不算是草率吧。”
陳放看着眼前小姑娘提起跳舞時眉飛色舞時的樣子忍不住挑了下嘴角。
他點點頭,說:“行啊。”
—
關乎到自己的前程,沒人敢小看這支時常僅三分半的舞蹈,而沈歡言作為所有人的“動作标準”就更是不敢懈怠。
訓練的時間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
一直到正式考核的前一天,一群人在終于把舞蹈扒成自己滿意的樣子,下午彩排時更是得到帶隊老師的誇獎。
彩排結束沈歡言去更衣室換衣服,半路又撞上何沫。
這一次對方沒有之前的驕傲勁兒,只調笑說:“不愧是我們沈歡言沈老師,把一支新團隊帶成這樣,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沈歡言本不打算回應,但對方這态度倒讓她想起件事,她揚起個笑,直言:“你還是想想怎麽解決自己的事吧,偷來的東西可不是你的。”
何沫聞言明顯愣了下,随後別扭地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據說何沫之前在學校表演的舞蹈抄襲了一支國外作品,可她當時卻标榜原創。
沈歡言知道這事是前兩天在學校群裏刷到的一個帖子。
本身很多八卦都是無風不起浪,她本想着試探,見對方是這表情就知道結果大差不差。
沈歡言不是個八卦的人,就連當時看到那帖子也只是匆匆一瞥,但此刻撞破真相讓她來了興致。
換完衣服後她回到舞蹈房席地坐下,拿出手機翻到當時那個帖子又重新浏覽了一遍。
是大三那年藝術節的表演,何沫學的是芭蕾,當時憑借一支原創作品拿了獎,而後續的獎學金和演出機會等等,基本都是因為這個獎帶來的。
舞蹈中的抄襲不太好界定,會被挂上論壇是因為有人聽到學院的老師将何沫叫到辦公室談及此話題,帖子裏還有張不算清晰的偷拍照片,算算時間,就是畢業彙報演出那日,想來那晚在酒吧何沫提早離場,應該是處理這事去了。
帖子在論壇挂了兩天,已經有不少評論,甚至還有人将兩支舞蹈剪輯到一起做對比。
沈歡言點開視頻,認出何沫抄襲的作品是國外一個冷門舞蹈家成名前在一個小衆國家表演時的舞蹈,動作相較于現在略顯青澀。
動作大差不差,明眼人從動作間的串連就能看出一二。
還在看評論的間隙,舞蹈房的門被推開,周晴像陣風似的跑進來。
見了沈歡言她才将将站定,問:“歡言姐,你怎麽還在這兒?”
“休息會兒,馬上就走。”沈歡言說着将手機放進包裏站起身:“你怎麽回來了?”
“公交卡不見了,我猜可能丢這兒了。”
周晴說着跑到把杆旁邊扯起簾子,果然看到公交卡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撿起卡片揣進口袋裏,又看向沈歡言,問:“一起吃晚飯?”
沈歡言這兩日早出晚歸,沒讓溫嫂留飯。
她也沒猶豫,“走吧。”
考慮到第二天有表演,倆人沒敢大吃大喝,只在路邊挑了家幹淨的面館。
天色漸晚,夜風吹來一絲涼意。
面很快就上來。
不同于精致料理,路邊大排檔的食物總帶着一股子煙火氣,每一塊菜碼都裹滿料汁,想不好吃都難。
半碗面下肚,兩個人碳水攝入足量,不敢再吃。
周晴偏過頭,問:“明天就是考核了,你緊張麽?”
沈歡言想了想,說:“有一點吧,畢竟決定了我能不能留下來。”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擔心呢。”周晴感嘆:“要是這次沒法留下來,我可能之後就不打算跳舞了。”
沈歡言愣了下,轉過頭看她。
周晴放下筷子,視線飄向遠處:“我家裏條件不好,其實不太贊同我跳舞的,但我真的很喜歡,所以之前工作了半年又開始陸續接一些舞團和工作室的單子,想着能一邊賺錢一邊跳舞。”
“這一次試訓前,我還找了老師特訓呢,想着做最後一次努力,但來了才真的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如果這次沒進舞團,我之後可能就老老實實地找個工作,也不會有太多時間跳舞了。”
沈歡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一直以來施華都不贊成她将舞蹈作為職業,但架不住她的天賦與興趣,即便施華經常以此要挾,也沒少往裏投錢。
要堅持夢想。
要勇敢追夢。
要努力,也要執着。
從小到大聽了太多類似的話,卻忘記這些話只是送給沒有其他牽絆的追夢人聽的。
但凡與生活中需要層次最低的事情相碰撞,夢想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階下囚。
周晴很快調整好情緒,再開口時,眼裏已換上盈盈笑意:“所以我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不然灰頭土臉地跑回家也太丢臉了。”
“我們一起努力。”沈歡言也笑,眨了眨眼,說:“明天的第一名可是可以全員通過進入第二輪試訓的。”
周晴點點頭,又突然想到什麽,垂下眸子有些難過說:“但是我們報了不同的舞團,就算通過了也沒法在一起訓練了。”
周晴申請的舞團叫南奕,自開辦來就肯花錢簽人砸資源,上升速度迅速,盡管是南城舞團中的新興力量,卻也有自己的話語權。
南奕資源多,只要是被簽下的舞者或多或少都能跳得上舞,也确實是周晴的不二之選。
沈歡言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難過什麽,又不是見不了面了。”
周晴嘟了下嘴,“那你之後要請我看你的演出。”
沈歡言點頭:“一言為定。”
倆人付了錢走出面館,站在馬路牙子邊又聊了兩句。
周晴要去的公交站離這兒不遠,道別後沈歡言正打算離開,就見不遠處一男人氣勢洶洶地朝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在她們身前站定,随後一把抓住周晴的手臂怒道:“終于被我找到你了,你爸欠我的債打算什麽時候還?”
周晴被吓得連連後退,奈何被人狠抓着手臂,想逃也逃不開。
“再不放開她我就報警了。”沈歡言看不下去了,直言:“誰欠你錢找誰還啊,當衆欺負小姑娘算什麽。”
那男人瞥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側的包上,随後換上一臉猥瑣的笑:“小姑娘見義勇為啊?看你這包挺值錢的,不如抵給我,就當你替她爸還錢了?”
男人說着就伸手過來拽她。
沈歡言後退一步側身想躲,沒成想後跟被身後的臺階絆了下,整個人往後倒下去。
小巷子的路面不太平整,石子随意散落着,處處是隐患。
就在沈歡言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會和路面來個親密接觸時,她的手臂貼上一股熱意,随後被人緊緊抓住。
力道很大,她不得不順着那股子力量往另一側靠,又直接撞進一個懷裏,下巴在人結實的胸口重重一磕,痛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來不及擡手揉一揉被撞痛的地方,頭頂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調侃與笑意。
“每次我不在就出事,要不要雇個人時時刻刻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