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沈歡言是回家後才發現手鏈不見了的。
她習慣在跳舞和洗澡前摘下手鏈,但這一次當她站在洗手間鏡子前将右手伸向左手手腕處時,卻意外沒有摸到往日的棱角與溫度。
沈歡言不由得身子一僵,視線向下看去,手臂上空空蕩蕩不着一物。
這條手鏈跟了她很多年,幾乎承載了她所有大學時光的記憶。
每一次戴上和取下的過程,都是她練舞後的成長與蛻變。
沈歡言的心口狂跳,血液快速湧向大腦連帶頭皮也開始發麻,腦袋更是一片空白。
她用指甲掐着手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呼吸終于恢複平穩了,才終于有能力回想這一晚的經過。
她清楚地記得,晚上去洗手間前自己還因為酒吧燈光在手鏈上的折射而晃了眼,所以一直到那時候手鏈還是在自己手上的。
會掉在哪兒呢?
她第一時間想到求助。
這兩個字已經很少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但不知為何,在如此慌亂的當下她竟然想到了陳放的名字。
從包裏翻出手機撥通電話,男人帶着調笑般的聲音在那頭響起,沈歡言也突然感受到眼眶的熱意。
她害怕,怕手鏈真的找不回來。
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向陳放表達此刻的無助。
好在對方聽出了她的落魄。
聽見他的詢問,沈歡言抿了下嘴唇,才開口說:“陳放哥,我手鏈好像丢了。”
那頭沉默了兩秒,問道:“在哪兒丢的知道麽?”
沈歡言:“應該是酒吧或者是回來的車上。”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歌聲與談話聲的喧嚣逐漸消失,大概是陳放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和她說話。
男人再次開口:“給司機打過電話麽?”
“沒有,我是在門口攔的車,沒用打車軟件。”
沈歡言越說聲音越虛,一想到可能丢在一輛不知司機姓名與車牌的車上,就覺得找回手鏈的幾率渺茫。
“知道了,我現在去查監控。”頓了頓,他又安慰說:“你別着急,好好在家待着。”
這聲音像一顆定心丸,沈歡言安心不少。
此刻的她只能選擇無條件相信陳放,但也實在做不到安心待在家裏,簡單收拾後打了輛車回去。
到酒吧是半個小時之後。
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不大的上下兩層建築裏盡是燈紅酒綠,比她走時更顯熱鬧。
沈歡言沒心情顧及其他,從包裏掏出手機想問陳放在哪兒,看到他約莫十來分鐘前給她發了消息。
【要是你在家待不住可以來酒吧等,二樓右轉走到底最後一個包廂。】
沈歡言倒是沒想到陳放這時候還能顧及她的心情。
她快步走到二樓打開包廂門,沒見陳放,倒是見另一個男人正靠着沙發玩手機,桌上還放了些小零食。
“你就是住陳放家裏那小丫頭?”
沈歡言認出來,是晚上喝酒時坐在陳放邊上的那人,她點點頭,“嗯,他在哪?”
“去給你找東西了,讓我在這等你。”陸南說着指了指一旁的沙發:“你在這裏坐會兒,餓了就點東西吃,賬挂在陳放那兒,不用給他省錢。”
那男人又問:“我叫陸南,你呢?”
“沈歡言。”
之前聽陳放喊人小孩兒,陸南就在腦海裏自動代入了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的形象,見了人才發現與自己所想的有很大出入。
依舊是張不算成熟的臉,但小姑娘皮膚白皙、眉骨立體,巴掌大的臉上還有一雙渾圓的水汪汪的眸子。
單是這雙眼睛就寫滿了故事,更別說還有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樣。
他将身前的一盤子零食推過去:“吃麽?”
沈歡言擺擺手:“謝謝,我不吃。”
“那随便喝點吧,不然陳放回來肯定怪我沒招待好你。”
陸南說着從前面拿了個酒杯,又挑了瓶度數低的果酒:“你別擔心,東西丢在洗手間門口被保潔阿姨撿了,那阿姨剛下班沒走多久,陳放已經去追了,肯定能拿回來。”
知道确切的去向,沈歡言一路來的緊張終于消了些,她也确實有些渴了,撈起杯子将酒一飲而盡。
“可以啊妹妹,不過你喝慢點,別等會兒喝醉了,我更不好交代。”陸南說着又給她倒了半杯:“對了,話說你丢的是什麽東西這麽寶貝?”
沈歡言直言:“一條手鏈。”
“手鏈?”
“嗯。”沈歡言點頭:“是我奶奶去世前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這幾年我一直帶在身上。”
陸南明白了,也不再多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樓下駐唱的歌換了幾首,從爵士唱到民謠,沈歡言聽不清歌詞,也無心細聽,只覺得每一刻都很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包廂門被推開。
陳放調侃般的聲音響起:“我讓你看好她,你倒好,還帶着人喝酒?”
陸南聽出他語氣裏帶了些許的愠意,他也不懼,就看着陳放笑說:“小姑娘只是住你家裏罷了,搞得你像人家爹似的,喝點沒什麽度數的果酒都管着她。”
沈歡言此刻沒心情聽倆人争論,她站起身走過去,站在陳放面前,問:“陳放哥,手鏈找到了麽?”
陳放神色不改,他拿了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酒仰頭喝盡了,才慢悠悠開口說:“有事叫哥哥沒事喊叔叔,你這小姑娘心術不正啊。”
看他這懶散的模樣沈歡言終于放心下來。
她也不着急要東西,只在陳放身邊坐下又給他倒了半杯酒,眨了眨眼,說:“叫叔叔那是尊稱,你要不喜歡我以後都只喊你陳放哥。”
陳放因為她這略帶讨好的語氣忍不住哼了聲,他慢悠悠地喝了那小半杯酒,偏頭問:“回去了?”
沈歡言點點頭,又問:“那你呢?”
“我當然也回去了。”陳放笑了聲,調侃說:“要真是在談生意時候冒出你這插曲就早黃了,誰還平白在那等你一小時還不散場的。”
沈歡言自知理虧,撇了撇嘴角沒說話。
剛才倒酒時手指不小心沾上幾滴,黏膩得有些難受,她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
陳放看着人離開,再偏頭看向陸南,卻見他一臉的無奈。
“你這什麽眼神?”
陸南聳了聳肩膀:“看出你對人小姑娘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丢了東西還聽你在這裏毒舌,是我都想揍你兩拳。”
陳放輕描淡寫地說:“我這不是幫她找回來了麽。”
陸南感嘆:“要是沒找回來,我估計她好幾天都睡不着覺。”
“怎麽說?”
“說是她奶奶走之前給她的最後一個禮物。”
陳放皺了下眉,看向陸南:“她跟你說的?”
陸南:“對啊,不然我怎麽知道的。”
陳放沒再說什麽,他輕笑了聲,從沙發起身。
“走了,下次再約。”
陳放找了個代駕。
回去的路上,他從口袋裏掏出手鏈遞過去:“檢查一下有沒有壞。”
沈歡言趕緊伸手接過,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對着手鏈上上下下照了一遍,又放在手心細細摩挲了幾下。
随後她咧開嘴,看向陳放開心道:“沒壞,謝謝陳放哥。”
見陳放沒說話,她又問:“剛陸南哥和我說是酒吧的保潔阿姨撿到的?”
陳放點頭:“這麽細的鏈子也只有保潔才看得到,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剛下班,東西還被紙巾包了,估計是打算拿去偷偷賣了。”
“那她怎麽肯給你的?”
陳放看了她一眼,擡手将手臂搭在車窗上,身子向後一仰,若無其事道:“當然是給了她一點‘拾金不昧’的辛苦費。”
沈歡言“啊”了一聲,然後掏出手機一邊打開微信點開和陳放的對話框,一邊問道:“你給了她多少啊,我轉給你。”
見陳放始終沒出聲,她轉過頭看去,男人正一臉戲谑地看着自己。
他笑說:“小孩兒,這點兒錢叔叔還是給的起的。”
這稱呼鐵定是在嘲諷她。
沈歡言輕哼了聲,低下頭将手鏈在左手環上一圈,又小心翼翼地用右手的拇指打開金屬扣,試圖與鏈尾扣到一起。
陳放把頭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看着。
他不知道一個小姑娘怎麽會有這麽多張面孔。
初來乍到時的拘束,看鬼片時的大膽,和施華争吵時欲忍未忍的怒意,還有看到那棵橄榄樹時的向往。
就連這一晚,陳放都見了她許多樣子。
同閨蜜聊天時的坦然,打電話請他幫忙時的乖覺,失而複得的欣喜,還有此刻,戴手鏈時一板一眼的認真。
大概是失而複得後過于激動,本來輕易就能給自己戴上的鏈子嘗試了好幾次都扣不上。
沈歡言皺着眉,再想試一次,手裏的東西被陳放拿走。
“跟自己置什麽氣,不會找人幫忙麽?”
沈歡言也不說話,伸出手臂湊過去,然後看着他擡手拇指一按,那金屬扣就牢牢地勾在了鏈子上。
“戴好了,別再丢了。”
沈歡言點點頭,剛想說聲謝謝,男人突然俯身湊過來,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眸子看。
沈歡言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右眼眼下一顆細小的痣。
“倒是還有件事。”他說。
距離有些近,沈歡言不敢亂動,只愣愣地眨了眨眼,“嗯?”
“我之前問你手鏈哪兒來的你不說。”陳放輕嗤了聲,他收回了身子重新靠在柔軟的車座上,懶懶道:“陸南問了,你倒是肯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