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沈歡言心口跳得很快。
在好友面前的感慨是一回事,但這番不算友好的話被當事人聽見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她見陳放沒有要追究的打算,只對視那一眼,随後就回過頭去不再看她。
沈歡言松了口氣,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涼酒入喉,狂跳的心口終于慢了一些。
然後就對上吳悠疑惑的眼神,“怎麽了?”
顧及陳放還在一旁,沈歡言搖搖頭:“沒事。”
隔壁那桌的氣氛很熱鬧,女人的嬌嗔與衆人的起哄混在嘈雜的音樂聲中。
沈歡言沒再往那個方向看,也不知最後陳放是否喝掉了那杯酒。
這一晚沈歡言與吳悠聊得盡興,但考慮到第二天倆人各有安排,也沒在酒吧待到太晚。
走之前沈歡言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正好碰到陳放。
男人臉頰染了些酒後的紅,眼神倒是清醒,沒喝太多的樣子。
見了她,勾唇一笑走過來,眼裏有些戲谑的意味。
沈歡言以為他是來翻剛才的賬,正思考該如何應對他接下來的質問,而男人卻在她面前站定,只是微微偏頭,調侃說:“小姑娘年紀不大天天喝酒,才多久?我都在這兒見你兩次了。”
沈歡言:“我都二十二了,你不能因為自己年紀大就覺得其他人都是小孩兒吧?”
說着,她狡黠一笑,“你說是不是啊?叔——叔——”
這稱呼一字一頓甚至還拖了長音,陳放直接被氣笑了。
他懶得跟小姑娘鬥嘴,轉而問她:“什麽時候回去?”
沈歡言聳聳肩,說:“準備走了。”
“行,路上小心點。”陳放頓了頓,又說:“我今晚會有些晚,不用等我。”
又來。
沈歡言沒回答他,直接轉身走了。
她身上那條白色長款連衣裙的裙擺順着步伐微晃,只露出一截腳踝,在昏暗的酒吧裏也難掩皮膚的白皙。
陳放看着她的背影兀自一笑,徑直回去。
剛才那個長發紅唇的女人已經換了目标,位置正好在陳放對面那桌。
此刻,一頂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搭着那女人的肩膀一手晃着酒杯,臉上帶着浮誇的笑容,滿是餍足的模樣。
“看什麽呢?”陸南開口:“這女人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
陳放輕呵了聲,問到:“那男人是誰?看着有點眼熟。”
“嘉實地産的許耀,有傳言說他那方面有些癖好,自己都一把年紀了卻只對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有興趣。”
陳放點點頭,沒再說話。
陸南想到什麽,問:“诶對,剛才坐後面那姑娘,是住你家那個?”
陳放“嗯”了聲。
“那可真巧。”陸南不由得感嘆:“整個南城這麽大,偏偏就讓你們在這裏遇見了,還碰巧聽到她這番大言不慚的話。”
“她知不知道南城有多少女人想往你身上撲?她倒好,這不滿意的态度明晃晃就寫在語氣裏了。”
陳放擡手在陸南腦後一拍,語氣懶懶的:“什麽撲不撲的,你以為你是蝴蝶呢?”
“我這話說的還有假?就這一晚上這間酒吧裏有多偏雙明晃晃盯着你看的眼睛?”陸南說完,又突然想到什麽:“怎麽?難不成是調戲人家把人弄生氣了?不然怎麽提起你就是這态度?”
陳放懶得理他。
陸南追問:“莫不是你真看上人家了?”
陳放喝掉半杯酒,偏頭問陸南:“我是這樣的人?”
“這可說不好。”陸南玩笑道:“你們這非親非故之前也沒什麽接觸的,這麽輕易就讓人住進你家裏,我這不得懷疑一下你的目的?”
目的?
陳放确實沒什麽目的。
不過當初陳竟業與施華倆人各懷心思想把沈歡言送進他家,他本是可以态度強硬些直接拒絕的。
最後一聲不吭默許了這做法,大約是想起許多年前沈歡言喊他的那一聲“叔叔”。
與方才那聲故意為之而的“叔叔”不同,那還是他十二、三歲那年的一次聚會。
那時沈歡言還是個半人高的小女孩,由她奶奶帶着過來玩。
小姑娘白嫩嫩的皮膚上嵌着兩顆烏亮又渾圓的眸子,鼻尖微微上翹,天生就是一副美人坯子。
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卻不斷地打量着周圍。
雙方老人交好,陳放便被帶到了小姑娘面前,介紹完沈歡言的奶奶,老人便擡手在小姑娘的腦袋上拍了兩下,用和藹的聲音說道:“歡言,叫人。”
沈歡言便眨巴了兩下眼睛,先是喊了對着陳放的奶奶喊了聲“奶奶”,随後頓了頓,直愣愣地看着陳放。
猶豫片刻,她怯生生地喊了聲“叔叔。”
這個稱呼讓在場所有人忍俊不禁,連沈歡言的奶奶都直呼差了輩,而幼年的沈歡言大概能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笑自己,登時紅了臉,再不肯開口半句。
陳放也是第一次被人喊叔叔,少年的心氣讓他不由得有些惱,但情緒過了又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看着就這麽老?
剛上初中的少年怎麽肯承認這一點,于是這人生中第一次被喊“叔叔”的經歷就讓陳放記了很久。
後面倆人雖說也見了幾次面,但基本都是匆匆一瞥沒什麽交集,而陳放也确實好奇,那個在他剛上初中年紀就喊自己“叔叔”的小姑娘,現在變成了什麽模樣。
好奇歸好奇,這一聲“叔叔”足以見得兩個人的年齡差,雖說現在彼此都長大成熟了,女孩和少年之間的差距不像過去那樣明顯,但年齡差的事實總歸擺在那兒。
于他而言,沈歡言也不過只是個小孩兒,在她面前的那些玩笑與調侃也只是逗小孩兒的戲碼。
陳放想了想,笑說:“少胡說,我還不至于對個沒畢業的小孩兒有什麽想法,況且人一好好的小姑娘,別在背後瞎議論。”
陸南看出陳放這笑容裏多少帶了些少見的不悅,他适可而止,不再提沈歡言。
“行,不說了。”陸南擺擺手,又舉起酒杯在陳放的杯子上輕碰了下:“但是陳放,我是真好奇你最後會栽在誰身上。”
陳放看了陸南一眼,臉上又恢複往日的懶散模樣。
他喝掉剩餘的半杯酒,連笑容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就一定确定我會在女人身上栽?”
這事兒陸南倒不敢打保票。
畢竟真感情的幾率寥寥無幾,就算運氣好碰上個彼此合适的人,也會因為千萬種原因分開。
況且在他們這圈子裏還有一種東西叫做商業聯姻,夫妻彼此各取所需,就算有一紙婚書也不過是各玩各的。
人前恩愛人後冷淡罷了。
陸南認識很多朋友,就算身邊都有固定或不固定的伴侶,卻從未有過要走進婚姻殿堂的打算。
一來,他們的婚姻很多時候不能由自己做決定。
二來,誰都知道無需負責的感情更加自由且暢快。
看清這一點,大多數人便不願意被一紙婚書束縛。
這圈子裏的人從來都不缺女伴,商業活動也好,平日聚會也罷,誰身邊未曾站過幾個身姿綽約的女人。
陳放自然逃不開這命運。
況且他那雙深邃的桃花眼常帶着笑,臉上也常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光是這樣貌和家世,想往上貼的人就一大把。
于是他就成了花邊新聞上的常客,記者筆下的他,也多是風流又張揚的模樣。
但陸南知道真實的陳放并不如新聞裏所說。
他和陳放玩得好,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倆人三觀相投,其中就包括對待感情的态度。
至少私生活稱得上幹淨。
一直以來,主動獻殷勤的女人他們也碰見不少。
每當這時候陳放都會收起他臉上的玩笑與散漫,露出少見的正色,卻自始至終不願給人正眼。
就像剛才。
酒桌上還有幾個不懂事的朋友在那兒起哄,但陳放自始至終連酒杯也沒舉起過,拒絕态度明顯。
陸南深知這話題聊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便不再提,只拿起桌上的酒瓶給倆人又倒上一杯,轉移話題問:“最近你家那老頭子沒搞事情吧?”
陳放搖搖頭:“沒,他現在這身體時好時壞,搞不出什麽事情。”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杯中的酒很快見底。
另一邊有朋友過來,一邊将倆人的杯子倒滿一邊調侃道:“我說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在那裏聊什麽?出來喝酒還唠家常,兩個大男人搞得跟小女生似的。”
陸南擺擺手:“你懂什麽。”
一群人混在一起,氣氛再次熱鬧起來,各種玩笑随之而來。
陳放很少參與這類話題,他放下酒杯在一旁默默聽着。
酒桌上的手機亮起,瞥了眼,是沈歡言的電話。
他勾起嘴角笑了聲,按下接聽鍵,笑問:“才過這點時間就催着我回去?”
那頭沉默片刻,随後他聽了啜泣聲,在喧鬧的背景音樂中就像是輕微的電流,一下又一下紮着他的耳廓的皮膚。
陳放皺了皺眉,随即換了語氣柔聲問道:“你怎麽了?”
電話裏傳來沈歡言的聲音:“陳放哥,我手鏈好像丢了。”
聲音很軟,還帶着些許的哭腔。
陳放心口處重重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