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後面幾天,沈歡言基本都在練功房裏度過。
在舞蹈上她向來對自己要求高,一段音樂來回來去地聽,一個動作也得摳上百遍千遍。
所有人都知道一禮拜後的彙報演出很重要,大家也都卯足了勁兒地練習,練功房的燈時常亮到深夜。
然而每個人對舞蹈的理解不同,練了三天後初排驗收成果,卻看得帶訓老師直搖頭。
“腳繃直了腰立起來,先把基本功練好了再學舞,現在這樣兩頭都吃不着好,上臺了都得被觀衆罵下場。”
“動作不齊,你做你的她做她的還算什麽集體舞,跳成這樣整個組都別上臺了。”
聽了這評價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洩氣,可誰都不敢怠慢,圍在一塊兒又從基本功開始練,到了午餐時間也沒人敢去食堂。
還是老師主動提起:“先去吃飯,別等會兒一個個都低血糖了,反而浪費更多時間。”
跳舞的人雖說個個嚷嚷着要減肥,卻也得為了自己的肌肉而保證基本的蛋白質攝入,食堂的餐點自然是經過精心搭配,兩葷兩素還帶了個水果。
周晴坐在沈歡言對面,一邊扒拉着雜糧米飯一邊感慨:“聽老師這麽說,我感覺我離回家不遠了。”
沈歡言的心情也不算太好,但依舊安慰說:“還有四天時間,再練一練說不定我們組還能逆襲呢。”
這頓飯菜色豐富,可兩個人誰都沒胃口,吃了兩口就收了餐盤打算回去。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何沫。
“聽說你們組跳得太差被老師罵了?”
說話時何沫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就連狀況外的周晴也聽得出來語氣裏的幸災樂禍。
沈歡言懶得理她,拉着周晴走了。
“剛才那人你認識麽?自己也不見得有多厲害,怎麽這樣說話啊?”
“你怎麽比我還生氣呢。”沈歡言笑着拍了拍周晴的肩膀:“自己變得優秀了才可以讓別人沒有閑言碎語,走吧,繼續努力去。”
回去後沈歡言發現練功房裏氣氛不太好,想來不止她一個人聽到別人的閑話。
但好在鬥志沒那麽容易就被消磨光,況且聽了嘲諷之後誰都不服,自然是想着要做好了給別人看。
“我覺得我們得找個跳得最好的跟着她學,不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肯定沒辦法跳得整齊。”
二十個人在一起待了三天,自己和同伴的水平都看在眼裏,話音落了就有人把沈歡言推上前。
“接下來我們就跟着你練吧,先把标準統一練整齊了再說。”
沈歡言大學四年做慣了這事,也不謙讓,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她截取了一段半分鐘的舞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摳。
到傍晚展示時,帶訓老師才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吧,還是能跳好的,後面幾天就按這節奏來,先把動作做好做齊,整個舞蹈才能出彩。”
得到誇贊當然是開心的,所有人攢着勁兒陸陸續續忙到七八點,一支四五分鐘的舞蹈終于完成了一小半。
在一天的忙碌和壓力之後,一行人省略了不必要的熱鬧,紛紛道別。
沈歡言回到更衣室裏抹了把汗,又放下東西去洗手間。
還在隔間裏,就聽到外面的水龍頭被打開,随即傳來兩個女聲。
“那個沈歡言什麽來頭?讓她帶着二十個人練,不就明擺着直接送人進舞團了麽?”
“聽說是南大現代舞系的,我剛問了我南大的朋友,她們說她又天賦又用功,畢業彙演還給她單開了一支壓軸的獨舞。”
“她申請了哪個舞團?”
“說是南瑾,不知道真的假的。”
“南瑾這兩年不是沒什麽好資源了?”
“誰知道呢,不過我覺得她跳得真的挺好,跟我們的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的,能帶着我們整個組上去,而且和我們也沒什麽競争關系,不是挺好的?”
“你是不是傻,什麽叫沒競争關系,她現在這麽跳,每個舞團的老師都盯着她呢,到時候各個舞團一邀請,當然就沒你的位置了。”
“……”
沈歡言不是故意偷聽別人說話,但這種場合實在避不可避,她想了想,還是推了門出去。
說話的那兩個姑娘聽到聲響便回過頭,對上沈歡言的目光都是一愣。
背後說人是非不是什麽光彩事,兩個人沒一個敢先出聲。
沈歡言也不說什麽,直接過去打開水龍頭洗手。
“那個……”其中一個女生尴尬地張了張嘴,可最後也沒說出什麽來。
沈歡言關掉水龍頭,手臂甩了甩抖掉手上的水珠,随後側過頭,笑說:“放心,我只想去南瑾,所以你們安心練,不會有任何競争關系。”
兩個小姑娘沒敢再說什麽,道了歉就溜走了。
沈歡言也沒多留,她晚上約了吳悠,現在急着回去洗澡換衣服。
倆人約在那家名叫“酌午”的酒吧。
酒吧是個清吧,昏暗又多彩的燈光落在一衆喧嚣之上,酒杯互碰的清脆之間,一首偏安靜的民謠曲子正娓娓道來。
沈歡言到的時候不算晚,一樓的吧臺和卡座才坐了一半。
給吳悠發了個信息說自己到了,立刻就瞥見遠處揚起一條胳膊同她揮了揮:“這兒!”
沈歡言小跑着過去,又被吳悠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滿懷。
“終于和大舞蹈家見上面了!”
吳悠大學考到北方的學校,一年除了寒暑假也回不來兩次。
上一次回南城還是過年,那時候沈歡言正好有個比賽天天忙着排練,倆人只匆匆見上一面,沒聊幾句她就又被學校的電話叫回去了。
這久違的調侃讓沈歡言忍不住彎了下嘴角,她問吳悠:“你學校那邊的事都結束了?”
吳悠:“月底得回去一趟參加論文答辯,再等六月參加個畢業典禮就好了。”
各個學校都是畢業季,進度也基本保持一致,沈歡言的大學生涯也只剩下這兩件事。
兩個人許久沒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一時間聊的要問的太多,照着酒單點了兩杯度數不高的酒,随後吳悠就興沖沖地黏着沈歡言坐下來。
“試訓怎麽樣?能去你想去的那個舞團麽?”
沈歡言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撇了一下嘴:“這不是正在為夢想不懈努力着麽。”
吳悠眨眨眼:“等你成為舞團裏的大明星了可千萬不能忘記我哦!”
“才不會呢。”沈歡言笑着說:“到時候你記得來看我演出。”
“當然!”
倆人拿起桌上的酒杯相互一碰,發出一聲脆響。
“诶對了,你之前在電話裏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媽到底安得什麽心?”
面對好友沈歡言也不隐瞞,簡單說了下陳放家公司的情況和施華的想法,最後感嘆說:“所以你懂了吧,我媽處心積慮把我送進他家裏,為的就是到最後如果我跟他真的發生點什麽,我媽甚至我爸的公司都能從中獲利。”
吳悠沒法接受施華的做法,她皺了皺眉,猶豫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你怎麽想?你覺得你們倆有可能麽?”
“沒有。”沈歡言答得很幹脆。
“嗯?”吳悠追問:“為什麽?”
“怎麽說呢……”
沈歡言想了想,答得很認真:“這幾天我跟他相處不算多,不過确實能感受到他并不算是個壞人,也不像我之前想的是個不學無術的不正經人。”
沈歡言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形容陳放。
搬進來不過一周的時間,真正接觸的機會不多,真正說起來也就是一起看了部電影,又吃了頓晚餐。
她原以為男人身邊莺燕無數,然而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卻從未看到如此跡象,還發現他對工作态度認真,與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但這不代表沈歡言能接受陳放這性子。
行事肆意、放縱且自由。
施華就是這樣形容沈從民的。
或許少女情窦初開時會被如此的性格吸引,但經事後才知道過分張揚只能保持暫時的好感,最初的那份真摯到最後就會被沖淡在散漫與不羁當中。
“可能我還是喜歡成熟點的男生。”沈歡言解釋說:“你知道的,我爸這人年輕時候就這樣,現在我媽什麽結果你也看到了。”
“很多時候我媽這個人很強勢,但原因歸根結底只能說她所托非人,到最後連帶着自己的心性都變得敏感又脆弱。從小看着這些長大,所以我壓根沒有要談戀愛和結婚的打算,就算有,大概率也不會是和陳放這樣的人。”
說話間,沈歡言看見從不遠處走來一個女人,紅唇,大波浪,一身吊帶黑裙,裙擺只及大腿根,修長的雙腿線條優越,但細細看來年紀卻不大。
她手裏捏着杯酒,澄黃的液體在酒杯裏晃蕩,帶着一身香水味穿過沈歡言的位置,随後在她們邊上那桌坐下。
沈歡言聽見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陳總,能跟你喝杯酒麽?”
随即就有人起哄,在嘈雜的環境下傳來玻璃間摩擦、碰撞後的聲響。
“放哥,你一晚上連酒杯都沒怎麽拿起來,這一杯不喝就說不過去了吧?”
沈歡言聽到這聲稱呼猛地一怔,許久之後才心存僥幸似的偏過頭,果然還是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只隔着一張沙發,男人嘴角微微上揚,帶着像是不懷好意的笑,直愣愣地看着她。
不用想,剛才那些話他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