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退熱
退熱
[林與骁視角——退熱。]
3.
發現鄭書夏喜歡的人是宋凜, 是在鄭其川的生日聚會上。
林家?和?宋家?沒有交情，林與骁和宋凜自然是不熟，雖然他們同行, 也見過不少次，但是……
說句實話，他對宋凜那種性格多少是有點不感冒的。
在鄭其川的生日宴上，林與骁瞧見了穿着一襲小黑裙的鄭書夏——十七歲的女孩兒皮膚白?, 穿黑色更顯得白?，像是一塊放在盒子裏的羊脂美玉, 規規矩矩安安分分的。
她這樣一個姑娘看起?來?并不是喜歡冒險的性格，為什麽會想當?飛行員呢？
這個疑惑在之?後的碰面上得到了答案。
林與骁拿着杯子去給?鄭其川敬酒, 小姑娘也在他旁邊依偎着。
鄭書夏酒量不行，鄭其川把她帶在身邊看着免得她被人捉住灌酒，再喝多了。
不能喝酒？這在部隊裏可容易吃虧。
林與骁這麽想着，正打算逗她兩句, 稍稍側頭?就看見女孩兒眼睛瞧向別處。
鄭書夏人還站在這裏, 但魂兒已經跑了。
林與骁黑眸微頓,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是穿着休閑西裝的宋凜站在不遠處和?一個姑娘碰杯喝酒，一雙狹長的漂亮眼睛笑的彎起?……
然後倒映在另一雙澄澈瞳孔的眼底。
宋凜根本沒發現，有一個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盯着她。
鄭書夏也根本不會發現，她自以?為天衣無縫地注視會落在另一個人眼中。
他們眼裏都只有自己在意的人。
林與骁思緒停頓了片刻，然後……他覺得有點滑稽。
這半年來?他和?鄭書夏見過不少次面，可以?說在女孩兒高二?下半學期的這段時間，他是一有假期就會到小姑娘的學校來?‘指點’她一番的。
也許是因為周遭的人只有他一個人支持她當?飛行員，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已經形成了一種依賴和?默契。
林與骁偶爾還是能看到鄭書夏出?神, 擡起?頭?怔怔地看着藍天。
只是他本以?為女孩兒是幻想着自己以?後在天上飛的構圖，卻沒想到……原來?她想當?飛行員是另有原因。
宋凜, 這的确是個會讓年輕小姑娘心動的對象。
家?境優越，外貌出?衆，同是飛行員的職業也足夠讓人神往。
就是……林與骁本來?以?為鄭書夏的眼光應該更好一些。
宋凜不是不好，而是他這種‘小男人’類型的性格會讓喜歡他的人吃虧——家?境優渥，被所有人捧着慣着就容易有一點迷失自我。
林與骁曾經聽說過有關于?宋凜的一點八卦，畢竟他們雖然不在一個軍校，但到底都是一個圈子的，飛行員的圈子就那麽大。
宋凜作為一個優秀的男生被人喜歡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心裏有種‘中央空調’一樣的思維感。
他曾經喜歡一個姑娘，兩個人因為誤會而分手，他一邊放不下想複合，一邊卻又因為另一個他有好感的女孩兒的告白?而心動內疚，搖擺不定。
他兩個人都不想傷害，但同時也都傷害了——為了自己的愧疚感讓別人買單，搞得兩邊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愛不能基于?混沌的本能，而是要有強大的理性駕馭。
宋凜沒有這種理性，但他的本性又不是個是個壞人，甚至是個善良的人，所以?他是典型的‘小男人’人格。
林與骁基本可以?篤定，類似于?那樣的情感糾紛在宋凜以?後的人生中還會經常發生，所以?鄭書夏如果?喜歡他，那肯定是要吃苦的。
或多或少的……有點可惜。
可喜歡誰是鄭書夏的獨立人格和?思維，他憑什麽替她覺得可惜？
林與骁如此?在心裏說服着自己，但心口?宛若堵了一團的悶悶郁氣并未因此?消散。
為什麽對鄭書夏的事情這麽上心，甚至關心她的擇偶觀？
這個問題萦繞在林與骁那顆思維邏輯十分理智清晰的腦子裏，但并沒有明确的答案。
直到晚上被鄭其川拉着趕第三個場子，在酒吧色彩迷離的燈光下，林與骁看到鄭書夏被其他男生搭讪，一副有些為難的想要拒絕的樣子……
他才驀然意識到了什麽。
有一個十分荒唐又大膽，但卻十分明确的念頭?在腦子裏閃過。
林與骁甚至還來?不及理清自己的所思所想，肢體卻更快一步行動，走過去幫着鄭書夏擋住了她面前糾纏的追求者。
垂下的眼睛裏，他清晰捕捉到女孩兒松了口?氣的模樣。
于?是林與骁笑了一笑——挺好的，鄭書夏起?碼對他有安全感。
他在她這兒的形象，或許比大部分男生的都要好。
嗯，目前這樣就足夠了。
鄭書夏才十七歲，還沒成年，還是個小姑娘……
他不想吓到她。
4.
邁入高三，鄭書夏那邊的學業任務更重，林與骁也正是通過了殲一的考核選拔，成為大隊裏的一員。
熾熱的夏天過後，他告訴了女孩兒這個好消息。
“真厲害。”小姑娘雙手捧臉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真的好厲害，我聽說宋凜哥也想去哪裏，但他還沒做好準備呢。”
他刻意問過鄭書夏幾次宋凜的事情，小姑娘沒心眼兒，毫無防備的問什麽說什麽，甚至在此?之?後會在他面前不自覺就提起?關于?宋凜的許多事情。
林與骁面上笑容不變，心裏卻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的。
只有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時時刻刻都想起?他。
“宋凜想去應該沒什麽問題。”他微微垂下的眼底有冷意，聲音卻還是散漫而溫柔的：“他專業素質沒問題。”
就算他不喜歡他這個人，甚至現在有點在吃他的醋，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現在誇他……也是為了讓情緒有些焦灼的小姑娘開心點。
果?然，鄭書夏笑的彎起?了眼睛。
林與骁忍不住問：“夏夏，你……”
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的停住。
“我怎麽啦？”鄭書夏不解，歪頭?詢問。
林與骁擡了擡唇：“沒什麽，想問你準備報考哪所軍校。”
“哦哦，這個啊……”女孩兒巴拉巴拉說起?來?自己的計劃。
他聽的有些漫不經心，畢竟這些事情他早就旁側敲擊的問過，也知道了。
林與骁剛剛真正想問的是：你就那麽喜歡宋凜嗎？
可他頓了一下，還是沒問出?口?。
女孩兒自诩為藏得很好的心事應該是隐秘的，他配合才對，不能這個時候擾亂她的心神。
高三，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
林與骁知道他不該讓自己的醋意去破壞他和?鄭書夏這種看似‘穩定和?諧’的關系，但異樣的情緒要刻意控制起?來?，總是很難。
接下來?，他減少了去學校看鄭書夏的次數。
他剛剛進殲一，每天就一天的假期，很忙很忙，而且女孩兒也是高三生特別忙，所以?他們不見面，不聊天，不一起?跑步，對彼此?的生活都沒有産生任何影響。
一個小姑娘而已，他能做到不去想。
林與骁命令自己這樣想着，只是思維中夾雜了‘刻意’的成分，就算真的不去想也很勉強。
還好，他一直做的都算好，并沒有流露出?什麽異常。
除了高考前夕，他沒忍住又去看了鄭書夏一次。
幾個月沒見，林與骁遠遠看着鄭書夏穿着寬大的校服，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大圈，衣服都顯的空蕩蕩，仿佛只有幾根骨頭?架子支撐着。
即便在已經炎熱起?來?的五月天，她頭?發都被曬的軟趴趴，但臉色依舊是蒼白?的。
林與骁皺了皺眉，走過去擋在她前面，然後清晰的看到了女孩兒眼睛裏的詫異。
嗯，一段日子不見，就有點認生了呢。
林與骁淡淡開口?，故意說：“你怎麽瘦的跟個瘟雞似的？”
果?然，女孩兒聽了他的話，恹恹的眼睛都瞪大了：“我才不是呢！”
這種俏皮話最方便打破界限。
林與骁聽着鄭書夏說她想吃披薩，心裏知道她說的都是屁話——這小姑娘壓根就不愛吃垃圾食品。
但他還是帶她去了必勝客。
烤雞翅最先端上來?，鄭書夏咬了一口?就皺緊眉頭?，然後欲蓋祢彰的強忍着難受低頭?吃。
林與骁一眼就瞧出?來?這是口?腔潰瘍的模樣，當?即起?了身跑去外面的藥店。
口?腔潰瘍還吃這種油炸的東西……也是能作。
他把藥買回來?，然後發現女孩兒噴了藥看起?來?開心多了。
所以?她之?前那肉眼可見的不開心是因為疼？還是因為高考臨近，得到的關心卻不夠多？
林與骁沒有深入去問那些隐私問題，只說：“這是高考前的加油餐。”
他希望鄭書夏一定要加油，成為最優秀的軍人，飛行員。
這樣他或許一直都能幫助到她。
即便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朋友的妹妹……也行。
5.
七月末，林與骁在微信上得到了一封鄭書夏發出?的邀請函。
[夏夏：哥哥，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能來?參加生日聚會嗎？呃，有挺多人的，我爸媽比較誇張輕了好多人……]
林與骁輕笑，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那我算是你的客人？]
[當?然啦！]小姑娘信息回的很快：[你是我邀請過來?的嘛。]
這句話比什麽都有用，林與骁欣然答應了下來?。
其實他之?前就聽鄭其川說過最近要給?鄭書夏辦生日宴的事兒，而且他父母也會去。
鄭家?小公主十八歲成人的生日，怎麽可能沒有排面？
雖然那小姑娘是個低調的性格，但有時候成長環境是不允許她随心所欲到想不做什麽就能不做什麽的——譬如拿生日當?噓頭?的生日宴，鄭書夏作為主角，不想參加就不可能。
作為主角邀請的客人，林與骁挺榮幸的。
這比鄭其川之?流的來?邀請要管用的多。
只可惜，鄭書夏‘邀請’的人不止他一個。
臺上，一向低調內斂的小姑娘大出?風頭?，讓幾乎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鄭書夏穿着白?色流蘇的公主裙站在臺上，通過麥克把自己的聲音傳遞到所有人的耳朵裏。
她在自己十八歲的生日聚會上宣布她報考了軍校，且只報考了軍校——她堅定不移的要成為一名飛行員。
內容讓人開心，但話卻不是對着他說的。
林與骁順着女孩兒亮晶晶的眼睛看過去，宋凜正挽着他風情萬種的女伴，眼睛裏寫滿了震驚。
他瞳孔微頓，有些可惜。
看來?他估計的一點都沒錯，宋凜一點也不了解她。
林與骁放下酒杯，走到大廳那黑漆漆的圓柱子後面。
趁着鄭書夏下臺跑向出?口?的時候，他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女孩兒的手腕，扯着她一起?跑。
他就知道這姑娘外強中幹，在這種場合到底是慫的，說完一定會躲。
林與骁一路把人拉到了後花園。
本來?在掙紮的鄭書夏見到是他，這才松了口?氣。
“你幹嘛啊……”小姑娘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聲音像是撒嬌：“吓我一跳。”
“哥哥。”可她顯然放心了，不解地問：“你幹嘛帶我到這兒？”
小姑娘對他是全然的放心，是真的把他但哥哥，林與骁看的透徹，幾乎能看透她心裏想的每一件事。
譬如她現在雖然坐在他面前，但心裏面想的還是別人。
這種認知，忽然讓他心裏覺得極其的……不甘心。
林與骁知道是時候打破這種‘哥哥妹妹’的假把戲了。
他壓抑過，克制過，可最終無法接受和?她的關系只能停留在朋友這個層面上。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一直都是林與骁的行事準則。
所以?哪怕接下來?面對的是小姑娘驚詫，失望，甚至是厭惡的目光……他也不能後悔。
“你應該想找個隐蔽的地兒吧。林與骁坐姿放松，修長的雙腿交疊，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膝蓋。
姿态佯裝放松，聲音都是懶洋洋的：“這兒不會有人，哭吧。”
“……我為什麽要哭？”鄭書夏是顯而易見的不懂。
林與骁沉吟片刻，給?她也給?自己揭開謎底——
“在十八歲生日這天精心策劃，想給?喜歡很久的人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對方帶着女朋友先給?了個當?頭?棒喝。”
“這種打擊，不想哭麽？別憋着了。”
林與骁明明知道這話一說出?口?，他和?鄭書夏連朋友和?這種半生不熟的‘兄妹’都沒得做，可他還是得說。
因為只有傻子，才會呆呆的看着他喜歡的女孩兒去喜歡別的男人，尤其那個男人還不是什麽好人。
林與骁信奉的就是主動出?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他絕不想等，尤其是眼下鄭書夏還沒有和?宋凜表白?過。
在此?之?前，無論好壞他都要先在她心裏占個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