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偏航
偏航
鄭書夏知道林與骁肯定是生氣了, 從他握着她?手的力度就能看出來。
畢竟宋凜說這話的前提是并不知道他前段時間在出差，而她?知道，趁着林與骁出差的時候他們兩個在家裏聊天……
雖然鄭書夏知道這句話是斷章取義的處處誤會，但光聽?着就是?很暧昧, 林與骁生氣一點也不奇怪。
霎時間, 她手腳都有些涼。
鄭書夏不自覺側頭看着林與骁, 想?解釋：“我?……”
她?此刻都忘記宋凜還?在面前, 滿腦子想?的只是?不想?讓他誤會。
“一會兒說。”但林與骁卻打斷了?她?，擡唇笑了?下：“咱們兩個?什麽時候都能說話, 你先打發客人?。”
不光是?男人?在外面需要面子，女人?同?樣也是?, 所以林與骁不需要鄭書夏在外人?面前和他解釋什麽。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內人?外人?主要次要都分的明明白?白?。
鄭書夏松了?口氣, 可宋凜的臉色卻更加難看。
等林與骁回了?屋裏，鄭書夏帶着宋凜走向?後院。
這寒冬臘月，枯木樹枝上結着冰晶，空蕩蕩的後花園裏杳無人?煙，十分冷清。
“宋凜哥。”鄭書夏回頭，有些不滿的看着他：“你剛剛的話太過分了?。”
“我?的話過分？”宋凜愣了?下，驀然氣笑了?：“我?只不過想?和你說幾句話, 這也過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和我?對話是?很合理的要求，但你不該說什麽林與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鄭書夏重複着他的話，越想?越氣：“他從來沒這麽做過, 你故意這麽說沒什麽意思。”
宋凜看着眼前從小看到的姑娘, 她?的面容依舊清純稚嫩，但細眉微蹙下的雙眸裏對他已經?沒有了?從前的迷戀執着, 崇拜敬仰。
取而代之的是?指責和不滿，還?有滿心滿眼對另一個?人?的維護。
一瞬間，冬天的冷風仿佛穿過胸膛，讓人?心中也裹了?冰刺，遍體生寒。
“夏夏，你……”宋凜深呼吸一口氣，勉強笑了?笑：“你現在是?不是?心裏只有林與骁，連和我?說話都覺得不耐煩？”
鄭書夏愣了?下，搖頭：“沒有，我?只是?不想?聽?你們過去的那些事情。”
尤其是?他單方面的指責，充滿了?負能量和無能為力的挽回，讓人?聽?了?只覺得揪心和難受。
“不想?聽?過去的事？為什麽。”宋凜冷笑：“是?不想?面對你現在嫁的人?是?個?小人?的事實？”
鄭書夏目光一凜：“宋凜哥！你再?這麽說我?真的生氣了?！”
她?是?第一次對他露出這樣兇的神色，目光之淩厲和平日的乖巧截然不同?，是?能讓無比熟悉她?的宋凜都為之愣住的地步。
而不敢置信過後，就是?無盡的悲涼。
宋凜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夏夏，我?同?你說的事，你去問過林與骁沒有？”
鄭書夏不說話。
“沒有，對吧？”宋凜自嘲的一笑：“你甚至不願意去了?解一下事實就無條件相信他，苛責我?。”
“宋凜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應該知道軍人?這個?身份對咱們這樣的人?來說意味着什麽！”宋凜聲?音陡然高了?起來：“更不用提在你和林與骁結婚之前你說…親疏遠近，應該不至于如此懸殊吧？但你依舊連事實都不願去求證一下就覺得我?在說假話，維護他。”
“夏夏，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感麽？看來你之前對我?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宋凜說完，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鄭書夏呆呆的站在原地，在這零下的溫度中，心裏仿佛被油煎一樣火燒火燎。
她?怎麽也沒想?到，宋凜會把自己想?到這個?地步。
他們認識十幾年，她?最青澀的年少時光的暗戀，毫無保留地喜歡……現在居然就被全然否定了?。
就算她?現在已經?和別人?結婚，對宋凜也不會再?有多餘的幻想?，但他們是?一起長大的交情，他了?解自己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這麽說自己？
心裏的難過傳遞到了?眼睛裏，讓鄭書夏繃不住的眼圈都紅了?大半。
不光是?因為心意被否認之後的傷心，宋凜這番話還?會讓她?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也許就像他說的，自己應該去确認之後再?對他和林與骁之間的糾葛發表看法，這樣才更公平。
可是?……她?不願意去懷疑林與骁，他對她?一直都那麽好，如果?她?貿然為了?宋凜去質問他，對他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呢？
鄭書夏在原地不知道糾結了?多久，直到被人?從身後批了?一層更厚實的衣服。
“想?什麽呢？這麽半天不回來。”林與骁溫熱的氣息附在她?耳邊，大手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手都凍僵了?。”
可等扳着她?的肩膀把人?轉過來時，他瞧見女孩兒的眼眶紅紅，頓時一愣：“哭了?？”
她?眼圈都紅了?。
問完不待回答，林與骁已經?火冒三丈：“宋凜欺負你了?？”
“沒有。”鄭書夏看他轉身就要去找麻煩的模樣，心裏‘咯噔’一下從忙拉住他的手，急急說：“他沒欺負我?，就是?……”
“就是?什麽？”林與骁聲?音裏壓着怒火。
“就是?，他說了?一些事。”鄭書夏頓了?下，低聲?道：“他跟我?說，他離開殲一的原因是?因為你。”
她?本來想?着等春節這幾天過了?再?說這件事，可剛剛宋凜的話像是?催化劑，讓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問完，鄭書夏敏銳地感覺到林與骁攥着她?的大手一僵。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問：“我?出差的時候，他去家裏就是?和你說這些？”
林與骁這淡然的态度讓鄭書夏驚訝，怔怔地問：“你早就知道了?。”
“回家打掃的時候發現了?地上的煙頭。”他簡單的解釋。
“不是?我?邀請他去的。”鄭書夏連忙解釋：“是?他不知道為什麽知道我?們的住址，在那裏等我?，他喝醉了?，大晚上的……”
“做不到不管他，就這麽把他扔在那兒麽？”林與骁淡淡地問。
鄭書夏張了?張口，終究是?什麽都沒說，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是?的，她?做不到……怎麽可能做得到？
林與骁明白?，唇角的弧度頗為自嘲：“他怎麽和你說的？”
男人?的聲?音仿佛山雨欲來之前的平靜，帶着淡淡的譏诮感：“什麽事情不能約出來說，非要大晚上跑到家裏去找你？”
鄭書夏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她?也不明白?宋凜的行為邏輯。
可林與骁卻越想?越歪，甚至有些偏激：“是?不是?看見你結婚，他後悔了?？”
“你，”鄭書夏覺得自己不說話不行了?：“你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林與骁冷笑，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是?他惦記你。”
這是?他第一次對鄭書夏發火，冷着臉的模樣氣勢淩人?，像是?周圍的空氣都能幻化成寒芒紮進?人?的皮膚裏，讓女孩兒遍體生寒。
“不是?……”鄭書夏顫着聲?音反駁：“他說的話題一直都是?你。”
“當然，他當然要說我?。”林與骁嗤笑一聲?：“不從我?這邊來破壞我?們的關系，他怎麽能有可趁之機？”
“……”鄭書夏絕望的發現這兩個?人?都是?不吝啬于把對方往最壞的方向?去想?的，她?忍不住問：“你們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骁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說實話。”
林與骁沉默片刻，彎了?彎唇角：“你覺得我?會對你說謊？他怎麽和你說的。”
思索半晌，鄭書夏搖了?搖頭——雖然他毒舌又喜歡戲谑她?，但的确從來騙過她?。
“宋凜哥…宋凜說他是?因為你在背後打小報告才被迫離開殲一的。”鄭書夏眼眶酸澀，強忍着不适重複他的話：“他說你在背後告密。”
至于那些什麽是?因為嫉妒宋凜才搞小動作?的言論她?壓根沒說，那只是?猜測，她?根本不信男人?會是?這樣的人?。
林與骁靜靜的聽?着，末了?一笑：“就說了?這些？”
“嗯。”鄭書夏點頭。
“那好，我?告訴你，他說的是?事實。”林與骁一雙鳳眸眼皮微垂，目光中有絲戲谑的薄涼：“如果?不是?因為我?，他的确不至于離開殲一。”
鄭書夏想?了?很多種可能性，譬如這裏面有誤會，是?宋凜太偏激等等……但她?唯獨沒想?到他說的是?實話。
居然，是?林與骁承認的事實。
看着女孩兒不掩震驚的雙眸，林與骁挑眉：“怎麽，是?不是?覺得我?很垃圾？”
“不是?。”鄭書夏眼睛更紅，聲?音微顫：“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做？就算你和宋凜合不來，不是?一路人?，可當飛行員是?他的夢想?！”
“所以，你覺得我?毀了?你初戀對象的夢想?是?麽？”林與骁的言辭之中帶了?一絲刻薄，嗤笑道：“但很可惜，你心目中的英雄他就不配當飛行員。”
鄭書夏再?也受不了?林與骁這陰陽怪氣的一字一句，他非但不就事論事，字裏行間仿佛還?覺得是?她?放不下宋凜，藕斷絲連。
憤懑之下，她?忍不住反唇相譏：“他配不配不是?你來決定的！”
林與骁瞳孔一頓，片刻之後顯得更為黑沉。
鄭書夏不易察覺的輕輕一顫，隐約覺得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
詭異的死寂片刻，林與骁輕笑一聲?，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天梁谷音發的朋友圈裏，你們遇到的‘不速之客’就是?宋凜吧？”
“家裏地上的煙頭也是?他的……好像每次你們的見面，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的被發現，你就從來不會告訴我?。”
“夏夏，你到底還?是?偏心他。”
鄭書夏看着他有些受傷的眼神，心裏像是?被塞了?一大團棉花——呼吸不暢到就快要窒息了?，說不出話來。
她?想?說自己不是?心疼宋凜，只是?作?為飛行員，她?心疼每一個?能通過殲一考核士兵的堅持。
同?時她?也不願意相信，林與骁會是?個?輕易踐踏別人?夢想?的人?。
她?想?他有苦衷，有不得已……有什麽解釋都可以，或許她?都能說服自己。
但很可惜，林與骁并沒有為自己的做法添加任何找補。
他依舊是?那般混不吝，看着她?笑：“夏夏，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和宋凜再?也不要見面，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嫁的人?怎麽這麽小氣，卑鄙，甚至為此感到後悔？”
林與骁自嘲着，同?時也是?借着這個?機會說出心裏話——為了?這些有可能被鄭書夏厭惡的‘劣根性’，他一直僞裝着渾不在意。
仿佛只要自己更強大能吸引到她?，他就能不在乎她?是?不是?曾經?喜歡過別人?，也無所謂宋凜那種人?會不會來糾纏。
但林與骁發現自己終究是?沒那麽強大，在鄭書夏面前，他始終沒有安全感。
宋凜一出現，他就會變成一只刺猬，身上的刺控制不住的紮向?所有人?，也包括她?。
自己這樣一個?‘卑鄙的’，只能趁着鄭家出事借機聯姻才能和鄭書夏在一起的人?，這輩子能比得過宋凜在她?心裏的地位麽？
他不敢想?，因為女孩兒好像從來都不考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