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人合謀
三人合謀
徐姜今日格外忙活,她先是差小六給裴禮遞上一封厚實書信,上面将攬香樓所發生之事,事無巨細皆羅列清楚,費了她不少筆墨和手勁兒,疏松完筋骨後還覺得手酸肩痛。
其次又讓紅纓将自己書寫在一張柳葉箋上的拜谒交于朱府。這張拜谒可謂誠意十足,柳葉箋是徐姜親手制的,參考不少古籍,才照貓畫虎繪制出寥寥幾張。信箋上她絞盡腦汁,斟詞酌句才堪堪寫出幾句既簡明扼要又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若是這都不能打動朱慧,她、她再努力。
等她忙活完已經日上三竿,天光正好,風暖雲緩,正是補眠的好時光。
終于可以和朝思夜想的床榻相擁而眠,紅纓火急火燎地将她從貴妃躺上一嗓子嚎起來,真是半點不讓人閑着。
徐姜想休息啊~
“小姐!不好了!裴公子負荊請罪來提親了!”
腦中混混沌沌像是糊滿漿糊一般,她實在無法将負荊請罪和提親這兩個毫無關聯的詞聯系在一起。
負荊請罪,向她提親是罪?兩個詞在嘴裏來回嚼巴兩下,怎麽都覺得在拐彎抹角地罵她呢。
抓着粉花金邊刻絲錦被手胡亂揉搓,将錦被蹂躏得褶子橫行,皺皺巴巴又塞成一團,發洩完心中不滿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
她倒要掀開裴禮的天靈蓋,看看他腦子是何種奇特構造。
待她氣勢洶洶殺去前廳的時候,裴禮正翹着二郎腿坐在黃花梨透雕圈椅上悠哉悠哉地吃茶,還時不時與主位上的面色紅潤和藹帶笑的她爹交談兩句,也不知說的什麽內容,一句兩句就将人逗得前仰後合,開懷大笑。
慣會溜須拍馬、阿谀逢迎!
徐姜白眼差點兒要翻上天去,翻得眼前陣陣發昏,眼前畫面黑灰交閃。
明明昨日她爹還手持銀槍,面若惡鬼,勢要将裴禮碎屍萬段,恨不得生啖其肉刮其骨的做派。怎麽今日就天翻地覆。不僅和平共處,還談笑風生。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可以這麽瞬息萬變嗎?
唾棄他們。
她垂着眼板上臉,徐徐來到跟前,語氣就像那裴禮喝的杯中茶一樣平靜又寡淡,“爹爹。”
徐将軍瞬間咂摸出些不對味來,珠珠對裴禮不滿?!
本來已經把茶言歡的兩人,此刻他再睨過去,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順眼。
會過意後他細細撫平衣褶,翹腳收回調整坐姿,臉上笑顏隐去一絲不茍,正襟危坐,依舊是威嚴肅殺、凜不可犯的大将軍。
“紅纓跟你都說清楚了”
“清楚了,爹爹。”
“今日裴禮來求親。”徐将軍擡手指向裴禮,嘴邊掩不住的笑意活像撿到寶貝。意識到表情不當後,又随即正色。
徐姜看了直搖頭,喜怒形于色,還好是個武将。在爾虞我詐的官場,陰險狡詐,心眼子似馬蜂窩的朝臣比比皆是,個個身披羊皮言笑晏晏。她爹這樣的,保不齊哪天就被咬死了,現在看來也确是如此。
裴禮漾出一絲溫潤笑意,眼含春水,卻透着熾熱。
自徐姜進門開始,這人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怪不得她總覺得如針紮火烤,渾身不自在。
他起身施禮,“我本來想讓說媒人來,可輾轉一晚,仍然覺得還是親自來更有誠意。”
徐将軍聞言十分捧場地拍拍手,鄭重其事得點着下颌,“這話我十分認同。”
“徐将軍和姜姑娘可對裴禮還有哪些疑問。裴禮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将軍對于這個未來女婿,越看越順眼。不覺間就開始幫着他說起話來,“珠珠啊,你沒來之前,我對裴賢侄的家裏境況都已經了解清楚,你若好奇,我回頭講與你聽。”
徐姜抿嘴冷笑,你到底跟誰一夥!?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呢。
“裴賢侄把他的大致想法已經跟我說了,今早已經傳信回家,不出幾日,家裏定會派人過來。”
“從江南過來的話,頂多十日,人就過來了。”
“那敢情好,等你家裏人來,咱們就下聘書定親。”
“全憑徐将軍做主。”
她見這兩人一唱一和,比戲臺上唱雙簧的還默契十足,也顧不上禮儀,大喇喇地往圈椅上座,宣洩着她的不滿,細嫩的手掌往桌案上一拍,震得茶杯中水紋震顫,“我還沒同意呢!”
“自然是要我們珠珠同意的。”
“我對姜姑娘真心實意,姑娘若是對我有不喜得地方,大可直言,我定會改。”
徐将軍伸出大拇指,一臉得意,再次表示肯定。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上頭。今日一看,這老丈人也不遑多讓。
可她爹根本就不知道這人的真實嘴臉,要知道他上次就打着真心的說過要娶徐姜,這次居然直接跳過徐姜直搗黃龍,打她一個措手不及,當真狡詐。
徐姜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臉上陰晴不定。
剩餘兩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面上風平浪靜,內心早已求神拜佛地等着好結果。
一刻鐘過去了,她左眼睜開一條細縫,偷看二人,心想着到底要不要将合作之事講與爹爹聽。
裴禮此人目的不純,爹爹對他如此滿意,她不想爹爹受騙,也不想搭上後她半輩子的幸福。
有過一刻鐘。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終于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全盤托出告訴她爹。
抿着櫻桃似的小嘴,張張唇,卻沒發出聲。腦中糾結成一團亂線,她細細捋着,想着該如何說,随後緩緩開口。
“爹。其實……”
徐将軍伸着耳朵,夠着身子想聽聽女兒的想法,可徐姜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其實……”
她爹本就是個急性子,看她幾欲開口,卻都憋回去實在反常,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心中蛔蟲,能知道這丫頭小腦袋瓜到到底想說什麽?
“爹……”
“有話就說!不說就定了!”
蠻橫霸氣專治吞吞吐吐,磨磨唧唧。
徐姜深知此刻不說不行,她憋着一口氣,雙眼瞬間緊閉,心中數到三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嘴就嚷,“裴禮說的都不是真的。”
說完心中頓時痛快不少。
可這就是輪到她爹傻眼,珠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裴賢婿說的都是假的。
呆滞一會兒的徐将軍把這句話琢磨明白後,臉上比洗墨池還黑還黑上三分。
他“啪”地一聲掀起衣擺,往主位上一座,眼皮微掀露出半個瞳孔。沉沉的目光掃向一站一座的兩人,凝重又淩厲。
“說清楚。”聲如洪鐘,铿锵有力。
“那個,我們其實是合作關系。”
“裴禮也是因為這個才想娶我。”
裴禮聽她這麽說,光潔的鏡面也裂出一道痕跡。忍不住出聲解釋,“伯父,您……”
“砰”地一聲,粗厚大掌拍在桌案,瞬間木頭碎裂聲想起,前瞬還完好無暇的桌子,下一刻就搖搖欲墜,不出片刻“啪嗒、嘭、嚓”齊聲響起,桌案四分五裂,桌上茶水、瓷盤、點心散落滿地。
好像在昭示着他的下場一樣。
裴禮閉了嘴,保命要緊。
果然是血脈傳承,徐姜跟徐将軍真是如出一轍。
“你說!”他不容置喙地看向徐姜。
“爹爹,”徐姜還試圖撒嬌削減她爹此時的憤怒值,只見他眼色一淩,徐姜立即偃旗息鼓。
“是這樣的,我前些日子參加百花宴,無意中得知爹爹被降職收虎符與莊白玄和世家有關。”
擡眼瞧一眼裴禮,“然後就和裴禮商量聯手一起調查莊白玄。”
“所以呢?查到什麽了?”
“莊白玄此人确實有點才學,目前還沒查到不妥。”
她又緊接着補充,怕她爹覺得他們只做了無用功,“但是很奇怪的是,一直在坊間流傳的淨土教,并非他所創,是朱家分支掌事人朱慧創建。朱家還把自己的別院要贈與莊白玄。”
“朱慧莫不是被下了蠱?”徐将軍聽完也啧啧稱奇。
裴禮接過話,“朱慧被沒被下蠱我們不知道,但她病得極重,病發時痛苦非常,姜姑娘你昨日的所見的大夫,便是為朱慧看病。”
“你的意思,昨日朱慧就在閣樓?”她那日只覺奇怪,明明病人是雲來,可大夫卻躲在帷幕後從頭到尾沒有露面。
原來生病的另有其人。
“沒錯。”
“我昨日還發現朱慧喜歡的攬香樓頭牌,雲來和莊白玄氣質相似,都體質羸弱,長相俊美。”
“會不會……”她說出自己的猜想,“朱慧就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子,從前對雲來一擲千金,如今又為莊白玄創教……”
仔細想想,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裴禮和徐将軍卻只當個笑話,怎麽會有人為了區區男色竟然做到如此。
“我這裏有朱慧在吃的藥,徐将軍可有認識對草藥熟識的大夫,”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因為沒有藥了,只餘下些藥香,我問過一些大夫,都不曾聞過這種味道。”
徐姜倒是喜歡擺弄各種香料、線香,尤其是遇到特別的總會多聞兩下。
“我來試試,”她搶過瓷瓶,拔開木塞,将香味扇入鼻尖輕嗅兩下,秀眉微蹙,只覺有些熟悉。
這味道在哪聞過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