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橫出變故
橫出變故
在徐姜伸長的耳朵和疑惑的目光中,外面漸漸重歸寂靜。
她又努力将耳朵貼在櫃門上,妄圖在聽到些什麽,但從她蹙着的秀眉和認真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無所獲。
她左思右想,絞盡腦汁又搜腸刮肚,還是覺得有問題。一個人想破頭也無所獲的時候,就需要求助別人了,畢竟衆人拾柴火焰高嘛。
徐姜側頭,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喉嚨滾動咽了下口水,躊躇再三後,終歸發出氣聲,“你怎麽看?”
噴出的氣息打在裴禮好似滴了血的耳垂和發麻的臉頰,似是精怪蠱惑,裴禮只覺得腦中“砰”的一聲,如煙花炸開。
他逃也似的徑直起身推門而出。
徐姜大驚失色,探手去扯他揚起垂落的衣擺,整個人扯着繃直的銀絲暗紋綢布,一屁股蜷縮在衣櫃中。
好在裴禮早已站穩,像懸崖勁竹般屹立背于櫃外,聲音沉穩,叫人看不見臉色,“人都走了,出來罷。”
徐姜這才暗松一口氣,懸起的心終于落地,可算是走了。
可少頃之後,蜷縮于小破衣櫃的徐姜還是沒有動靜,甚至紋絲不動。
平複心情的裴禮這才轉身,只見徐姜白絲絹扇掩面,餘下一對濕漉漉如小鹿一般的黑白大眼,眼角小痣帶着幾分羞赧,見他的視線掠過來嬌聲道,“我腳麻了,動不了。”
裴禮無可奈何笑意在面上漾開,溫潤如水的眸子與她相望,一雙光澤如玉的手掌如神祇般落在她眼前。
她擡起冷白的纖纖玉手置于紋絡清晰的手心。
那人竟略略偏手任她細膩的手滑落空氣中,
他潇灑歪頭笑得散漫不羁,“你今日那雙耳環,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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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上次是碧玉手镯今天是飄糖耳環是吧!
手镯也就算了,耳環你是能戴嗎?
徐姜狐疑地盯着他的耳朵看了許久,直到紅霞染色,他胸腔中“咚咚”敲起鼓來,震顫着涼薄的空氣。
“你是有什麽癖好?”
“這玉色少見,我甚是喜歡。”
她努努嘴,開始摘耳環,“今日你待我還算不錯,這耳環就當送你了。”糖色的小醒獅綴于耳環底部,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煞是可愛。
不舍地将耳環塞在他掌心,睨一眼他賭氣道,“現在可以拉我起來了吧?”
裴禮将耳環小心謹慎地收入袖袋中安放好,才定在那柔若無骨,指若蔥根的薄掌出神一二。
她眼角小痣微擡,觑着他停滞不前地寬肩窄腰,連連眨眼,眸中疑惑溢眶而出。
青色脈絡明朗的手背輕壓,示意他別愣着了,趕緊扶她起來呀!
他這才将兜手的大袖撩起,另一手去握那細膩白皙的皓腕,入手所觸滑膩異常,好像他稍微一用力,便會留下醒目的青紫印痕。
徐姜見他只是虛扶着她的手腕,終于按耐不住急脾氣,“你倒是使勁呀!”
對方才緊鎖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拉向他身前。
徐姜借機用力,可力作用到下半身時,兩條腿都麻酥酥地像面條般軟作一團,她無計可展,只得向前撲去。
香軟的身子朝裴禮跌去,只聽低沉的一聲悶哼,胸前便貼着一張痛苦不堪的面容,他此時發現覺原來徐姜平時看起來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原來毛絨絨的頭頂只堪堪到他下巴,這樣嬌嬌弱弱的小身子整天能量滿滿活力十足,像個小太陽一般。
雖然徐姜的上半身緊靠他胸口,可雙腳還定在櫃子裏絲毫未動。
他另一只扶袖的手穿過她的微曲的腘窩,徐姜只覺身子颠了一下,她便雙腳離地穩穩地被橫抱在懷中。
不管怎樣,終是如蒙大赦般逃離這黑黢黢的小格子,她整張臉埋在裴禮的胸前,聞着他獨特的香味,不由得問道,“你用的什麽熏香?怎麽這樣好聞?”
“我不用香。”聲音透着毋庸置疑的沉穩。
徐姜蹙眉開始質疑自己,難道她問錯了,又埋上去深嗅兩下,真的好特別啊,難道她嗅覺出了問題
直挺的小翹鼻總是若有似無得隔着晚春的薄衫摩挲着徐姜可能還沒察覺異樣,讓他下一秒,絲毫不做猶豫就将懷裏的姑娘扔出屋子。
被摔疼屁股的徐姜還沉浸在對裴禮的溫柔之中,剛對他大為改觀的心就被驟然緊閉的門扇聲重重一聲擊地破碎支離。
“什麽人吶!”
她扶着門扉爬起,委屈地揉着屁股,才後知後覺腿部經絡已通,惱人的麻酥感終于消失。
想起舉止反常又奇怪的裴禮還是忍不住擔心,就跑到另一扇前只探出腦袋,見他仍是維持原地站立的姿勢一動未動,才忍不住出聲,“你是怎麽了?”
轉頭看門外,現下天已黑透,銀月騰空,疏影婆娑。
“應該要開席了,我們先離開這吧。”小心詢問。
裴禮的衣裳才想起細微簌簌聲,他撫平被徐姜壓得褶皺的銀絲錦綢,又理了理滑向胸前的發絲,才邁着閑适的步子撥開門闩推門而出。
徐姜看着他的舉動,眉頭皺的更深了。沒事闩門做什麽?!
再回到百花園時,已經了無幾人,園裏香影浮動,各色獨特的花草香氣混合到一起卻又出奇的和諧。柔霧似的月光彌漫籠罩着園內草木,竟比白日天光下更風流旖旎,綽約多姿。
步履間環佩碰撞,“叮”的一聲脆響,花木似是被這無聲的撩撥喚醒,朵朵越發嬌豔欲滴,楚楚動人。
早有家仆提燈等候在此,只為那些迷途貴人們引路。
搖曳的點點燈影跳躍,照的人影也忽明忽暗。
“兩位貴人這邊請,現已開宴,”帶着二人往燈火通明,鳳管鸾笙四起處,“二位來的稍晚,距離白天師的位置應是沒了。”提燈小童惶恐道。
全因為開席前,已經有不少勳貴為坐席距天師太遠而龃龉不合,故而小童只好引人便提。
徐姜答的随意,“我們不在意。”
“那便好,那邊好。”小童終于如釋重負,走路的步調都輕快許多。
***
怪不得說這宴會是莊白玄坐鎮,只見他輕柔長絲被晚風拂起三三兩兩,眺目遠望的淺色眸子純粹得好似渾身在散發悲天憫人的神性,獨立于高臺之上,連徐姜都被這片刻畫面失神。
除了高臺上的莊白玄,就是主位上的蘇尚書以及他身側的蘇夫人。蘇夫人的身旁桌案上則是蘇家姐妹二人。這兩人早已過換過衣服,依舊花嬌人俏,盈盈笑意懸于臉上,只是這兩人眸光都系一人身上。便是轉身就能交談的寧國公世子,宋毅興。
其餘世家勳貴皆盤膝跪坐,或談笑風生或舉杯對飲或仰頭癡望莊白玄。
徐姜兩人确實來的較晚,據說現在所有人都沉浸折服于莊白玄的宴前講論。
徐姜好奇他到底說了什麽,才讓這些人如此動容,推崇備至。
于是斟一杯酒,碰響隔壁人的杯盅,“這位兄臺,”
這人臉色早已酡紅一片,眼花耳熱得需湊近人,才看出有人找他喝酒,竟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于是咧着黃牙嘿嘿一笑,熱熏的酒氣混着口中的惡臭撲人一臉。
她被熏得頭腦發昏,喉管中酸氣上湧,強憋吐意捂着胸口拍了拍裴禮的肩頭,示意兩人換位置。
他二話不說就換,甚至還體貼的幫她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怪哉。
待她落座好一會,才終于擺脫昏頭打腦的感覺。細品一口清茶,香氣四溢的茶香總算沖淡了那惡心至極的氣味。
本來看着人模人樣,這樣不衛生,她想想就渾身惡寒。
又憶起在漆黑狹小的櫃子中,那貼近耳廓的吐氣,細想好像是甜甜地。有點熟悉,她倏然記起,今日百花園裏的鮮花餅的味道。
冷不丁的問道,“你今日吃了園子裏的鮮花餅?”
裴禮訝異點頭,驚訝于她跳躍的思緒,怎會突然問起這個。“想吃鮮花餅?”
她漫不經心的搖頭,睫羽半阖,耳垂微熱,哪能說她是想起他口齒間還留有此香,遂才問起。
攬袖遮面,飲一口茶掩飾面上不适。
才吐出一句,“無事,就是突然想起。”
本來想問這莊白玄到底說了什麽也抛在腦後。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已酒過三巡。
蘇尚書面對高臺俯首低頭以示尊敬,闊步走到宴席桌案中間空地,舉杯環顧一周,高聲道,“今日蘇某人十分榮幸諸位能來這百花宴。尤其是白天師能夠賞臉前來,實乃意出望外。”
說罷擡手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喝完還将酒杯倒扣,一滴未剩。
原本莊嚴肅穆,冷眼冷面閉口不言似閻羅的一張臉,此刻也蕩起褶子,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古銅色的臉皮上透出絲絲紅潤,看來也喝了不少。但嘴皮子仍然非常利索,口齒清晰地說着:
“蘇某還有一喜事,正想借着機會告訴大家。”
“伯父,請等下。”
焦急急促的男聲打斷了正爽朗開懷公布喜訊的蘇尚書。
衆人聞聲望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尚書的正準備公布的準女婿——寧國公世子宋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