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計
算計
徐姜見晚娘面露恐懼,當即出手阻攔,一把絹絲扇面敲在丫鬟扣住她緊握不放的手上。哪知這丫鬟見疼得直哎呦也不撒手,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她擡手撫上發髻,摸下一支雙挺細針玉蝶釵,恍然間細針針尖白光一閃,若真讓這釵插入手中,怕是必得見血。
她纖手緊握釵頭,朝着丫鬟的手背猛然刺去。尖利的煞白的釵挺劃破脆弱的空氣,小丫鬟眼睛緊随針尖從眉間到肩膀形成一個圓弧,馬上就落到她薄細的手背上。她驟然松手,蘇晚娘像被春風裹挾的折翼的蝴蝶,失了方向打個轉栽落在地。
好在宋國舅手疾眼快,修長的身姿微側,攬過蘇晚娘纖弱香肩,柔若無骨的身子趴在他胸口,心神未定地小口喘氣。
而那丫鬟身子後傾,她扶住長廊木柱得以安然喘息,卻不想徐姜趁機一腳伸在木柱邊,她打滑的腳還沒站穩又被迫躲開徐姜,只能任命的俯身摔倒在地。
徐姜擡起顫微搖晃的絨球流蘇,跨過躺在地上哎呦直叫的小丫頭,撂下一句,“去找人來,把人擡走。”
紅纓剛準備出小院,就撞上了正進來的蘇晴娘。立即進入警備狀态,如臨大敵。
自打進了京都城,與徐姜結怨最多的,就是這蘇晴娘。
這下好,可熱鬧了。
一個是舊日恩怨,一個是姐妹不合。
可這蘇晴娘只定睛看了一眼徐姜,便別過眼熱絡地去她妹妹身邊。
噓寒問暖道:“妹妹,這是怎麽了。”
眼睛卻黏在了一旁的宋國舅身上,上下打量後,問出聲,“這位是?”
“我是宋見山。”
姓宋?出了皇後的那個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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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和蘇晚娘這麽親近。他知道蘇晚娘是個啞巴嗎?
她故意瞥一眼宋國舅,歪頭看向蘇晚娘,“妹妹啊!你沒有辦法說話,今日外面人多,你一定跟好我呀。”
蘇晚娘默默點頭。
宋國舅嗆聲道,“若是蘇大小姐不方便,我也可以照顧蘇二小姐。”
她讪笑,“就不勞煩宋公子了。”
徐姜看三人還挺有意思,便也上去湊熱鬧,雙手親昵地攙住蘇二小姐的胳膊。
“我發現與蘇二小姐格外投緣,若是蘇大小姐有事,可以自行去忙。”
看蘇晴娘眼底暗色轉瞬即逝,露出小百花般楚楚可憐的表情,“只是我妹妹自小不能說話,我只是怕會麻煩到大家。”
“我的妹妹,我自然可以自己照顧,怎好麻煩別人呢。”
“巧翠,讓你請妹妹出來,你是如何辦事的。”
這巧翠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蘇晚娘強烈反抗的丫鬟。
這丫鬟也是有口難言,只管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就說仆随正主,你這丫鬟一進門,我就說怎麽和你這麽像呢。”尤其是那咋咋呼呼的做派,簡直一模一樣。
蘇晴娘被氣的不輕,但此時人多,又不好在撕破臉,只得忍着,只盼趕緊出了小院,遠離這個掃把星。
“妹妹,我們走吧。”腳下也顧不得別的,拉着蘇晴娘穩步快走。只希望把徐姜和宋國舅遠遠落在後頭。
可這兩人卻陰魂不散般,緊追其後。
徐姜調侃宋國舅,“宋國舅移情別戀這般快,上次見我還是徐姑娘長,徐姑娘短呢。如今道是只管新人笑,哪顧舊人哭啊!”
宋國舅讪笑,“徐姑娘對我無意,我只好另覓他人了。”
“那你加油!今日就好好保護你的小百花。她那個黑心蓮姐姐也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徐姜好意提醒。
宋國舅也不是沒看出來這蘇晴娘的不懷好意。
兩人亦步亦趨地跟着蘇家姐妹倆上了淨花湖中的畫舫船。
畫舫船共上下兩層,上層飛檐翹角懸鈴,清涼的湖風灌入懸鈴便會叮鈴作響,蕩人心魂。
下層船尾設有雕花欄杆,蘇氏姐妹和徐姜幾人便扶着欄杆小心翼翼地走上船尾。
“你放松點,掉不下去。”宋國舅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不免開口寬慰。
她自己坐船當然不怕,可這不是跟着蘇晴娘,也不知道她憋着什麽壞,當然得小心謹慎。
不知是耳邊叮當作響的鈴聲擾亂了幾人的心神,還是腳下晃動的船板搖得人都昏昏沉沉。
蘇二小姐竟轉過身靠在了她身上,這還好說,可一秒就整個人伏在她身上,她雖然不是柔膚弱體,可也經不住一個大活人啊!差點沒把她直接擠身翻下船去。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死死抱着雕花欄杆不撒手。
可忽然一陣巨大的撲通聲在他們眼前響起,一人高的水浪四起,濺起水柱将徐姜兜頭澆了個透心涼。
真他媽點背。好在還有蘇晚娘附她身上替她擋了一部分,可仍舊沒大作用。
忽聽熟悉的一聲喊,“有人落水啦!”
船上人,湖邊人皆亂作一團。
她臉色黑如鍋底。黏膩濕冷的感覺爬滿全身。額頭上粘着濕漉漉的黑發,湖水順着黑發發尾滴答滴答的滴在船板上。
落魄至極。
正在這時,一股大力猛然朝徐姜襲來。
果然,蘇大小姐趁火打劫,趁亂作妖了。
可這蘇晴娘站在她妹妹身後,緊着慌亂用盡氣力推了一把。
可這原本渾身濕透也扒着徐姜不撒手的蘇二小姐,卻不知何時松開了手,側過了身。
好家夥!蘇二也不是省油的燈啊!他們蘇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這原本只是蘇大針對蘇二的事情,這蘇二竟把她當成了替罪羊。
她從一上船就處處緊靠着徐姜,估計就是作得這打算。
那你真是打錯算盤了。
徐姜冷笑,腳尖勾起力達腳跟,筆直的秀腿由屈向伸像側彈出,腳風勁掃。只聽撲通又一聲,一紅一白倆身影撲入湖中。
宋國舅看傻了片刻,見水中白色倩影撲騰,方才想起救人。
好在第一人落水時,就已經有水性好的家仆跳水救援。
不一會兒,三人就被齊齊撈了上來。
這第一位落水不是別人,正是剛進百花園就對徐姜毛手毛腳的十皇子。這人不是和裴禮喝酒去了嗎?
她仰頭一看,裴禮這人優哉游哉地打着扇子,望着湖裏。
而此時,十皇子正醉着酒虛弱地躺在湖邊大口喘着粗氣。
兩位蘇家姑娘自打一救上來,就被披着衣服用轎子擡走了,重視姑娘名節得很。
可憐徐姜還穿着濕衣裙在船上吹冷風,涼飕飕的湖風吹散溫熱的體溫,她抱着胳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小姐我們去把衣服換了吧。”關鍵時刻,還得是紅纓。
她正想像紅纓尋求溫暖,就被兜頭砸了一身衣服。
待整個人從這寬大的衣服中探出腦袋,就看到裴禮不知何時已從一層踱步下來,此時正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
“衣服是我剛讓安平從外面馬車裏拿的備用的。雖不是全新的,但你別嫌棄。”
她嗅着衣服上的獨特的苦橘味,暗自出神。
“先去把濕衣服換了,免得着了風寒。”
他找向一旁的蘇府的丫鬟,讓人引路。
見徐姜一句不回,有些奇怪。“你這是怎麽了?濕了衣服,連嘴都被糊住了?”
“我還是頭一次見你不回嘴的樣子,真是稀奇。”
“是太難過,還是太感動?”
原本還真有些細微小感動的徐姜,此刻立馬收回了她胡思亂想的思緒。
“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念念叨叨地不停嘴,”她戲谑,“怎麽?怕我難過了,變相安慰我?”
“剛剛十皇子在樓上和你小酌對飲,怎會平白無故掉下水去?”她外頭看向裴禮,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回答。
裴禮見她又恢複了活力,才好整以暇的放下心,翻手打扇,露出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潇灑樣子,信步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腳滑吧!”
徐姜臉色怪異,信你個鬼,這畫舫船上特地鋪上了長毛絨毯,就是怕貴人出丁點差錯,若真落水,恐怕難辭其咎。
但心裏卻流入一股暖流,但仍舊無法驅散周身的濕乎乎又黏糊糊的厭惡感覺。
*****
“紅纓去取備用衣服了,你讓安平在這等下她,一會兒領她過來。紅纓可容易迷路了。”
她讓囑咐裴禮讓安平在小院門口等,自己則進了正屋去換衣服。
而裴禮則等在屋外。
裴禮坐在院中石凳上,食指摩挲着粗粝的石桌,目光幽深,不知再想什麽。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屋中仍舊沒有動靜。
取衣服的紅纓也一直不見蹤影。
又過了一時三刻,裴禮起身在屋外輕喊了幾句,“徐姜!”
沒有回應。
“徐姜!”
仍舊沒有回應。
他意識到不對,顧不得其他,破門而入。
入門就見到徐姜雙眼緊閉,伏在桌上,口中低聲喃喃,“水……渴……”
他輕撫她的發頂,對方沒有一點意識,随即臉色一沉,眉頭驟蹙。
倏然,他聽見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是從裏間傳來。
眸中寒光一閃,抓起扇子進了裏間。
裏間床上躺着一個正渾渾噩噩滿身通紅解着衣服的男人,他似泥鳅一樣在穿上扭曲翻滾,渾身像是長了虱子不住地往被褥上蹭。一床被褥早已被打散胡亂的扭團在一起,随着男人的動作翻覆浪湧。
裴禮一見到這床上男人,臉色陰沉得要滴出墨水,周身寒氣畢現,連床上的男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沒想到蘇府的龌龊腌臜主意,竟然打到了徐姜身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望了一眼趴在桌上,還在熟睡的徐姜,牙關緊咬,緊握的拳頭飛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