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姐姐
徐姐姐
紅纓見今日小姐興致不高,便問,“小姐,你看起來怎麽不開心?”
“就覺得裴禮這人太煩。我的事與他何幹?”
“可小姐今日得了遠舟居士的新畫本,還不開心嗎?”
“你不說我都忘了,紅纓你說的對,我既得了遠舟居士的新畫本,還知曉遠舟居士究竟是誰!”
紅纓瞪大眼睛,眼神中充滿疑問,央求道,“是誰?小姐快告訴我!是裴公子嗎?”
“呸呸呸,少提他。太晦氣了,”她前一秒還是颦眉蹙頞,後一秒就眉角含笑,眼角的小痣顯得人更加嬌媚,唇間吐出三個字,“是桑尚。”
然後她炫耀地将畫攤開在紅纓面前,“你看這畫,雖與我們平時見的只用線條勾勒的人物畫像不大一樣,可更能體現出遠舟居士的書畫造詣非凡,他的構圖不僅使畫中遠中近三景曲折起伏又虛實相生,極富層次感。你再看他用筆簡練勁健,線條轉折多變,充滿動勢。整幅畫境界開闊,氣象雄偉。可見遠舟居士實際上應該是個狂傲不羁的性子,可惜他家境不好,平日待人更顯內斂。”
“小姐,您現下知道桑公子就是遠舟居士,那拿下一步準備做什麽呢?”
“什麽都不做,只是默默地支持他就好,若他遇到困難,我若有能力助他就更好。”
“可是小姐,我們将軍府如今自身難保。”
“哼,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倒要會會那些惡犬。要讓他們知道我徐家絕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紅纓一邊點頭回應,一邊收拾着今日買來的書畫。
“诶?小姐你看,這是什麽?”紅纓發現今日買的書畫中多出一本,她遞給徐姜。
封面上寫着藤山書院字樣,左邊角還有一行小字,李遲遲。
翻開來看是抄寫的《論語》的《八佾》《裏仁》還有部分《公治長》,字跡歪七扭八還沒抄完,還畫起畫來,牛馬豬羊列作一排,畫得倒是頗有些樣子。看來是這個叫李遲遲的作業本混入她們的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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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明日正好開學,這小孩不見作業本,定會被先生訓斥。”
徐姜到突然想起自己幼時貪玩,還丢三落四,作業沒做完時,總能被先生發現,辛辛苦苦做完時,先生檢查又找不到。反正她從小在先生眼裏就是玩時貪日,淺嘗辄止,不求甚解。
“本小姐今日就好心一次,明日将這作業給他送去,走,咱們回去幫他把這作業寫完。明日這小孩可不要太感謝我。”
次日一早,徐姜早早出門去藤山書院送作業。
身着白色棉袍,頭帶黑色棉帽的學子們陸陸續續地走進書院,徐姜怕耽誤李遲遲交作業,在門口随意攔下一個少年,詢問道:“你可認識一個叫李遲遲的?”
哪知少年對她視而不見,只是嘴裏吐出一句不知道,頭也不回的往裏走去。
她見人如此沒有禮貌,撸起袖子,闊步向前就想把那少年拽回來。
幸得被紅纓拉住袖子,“小姐小姐,這是書院門口。咱們消消氣,消消氣。”
“若我下次再遇上這種小孩,我定要替他夫子好好教教他如何以禮待人!”
胸口憋了一口氣的她,再也沒有好臉色,她直接拽住一個小孩,疾言厲色道:“小孩!你認識李遲遲嗎?”
這孩子明顯被她吓到了,嘴上說着認識,都不敢擡頭看她的眼睛。
“他人呢?”
小孩沒說話,哆哆嗦嗦地指着不遠處的小巷子,見她松了勁兒,一溜煙地跑進書院,瞬間就沒了影子。
徐姜兩人走向小巷,上次來這種小巷子,還是她們打那兩個造謠的。不得不說這種七拐八拐的僻靜深巷,真是最适合作惡。
待到她兩走近小巷,便聽到一些雜亂聲響,徐姜斂眉細聽,覺這動靜不對。叫上紅纓快步些。
果不其然,小巷最深處有三名六尺高的少年圍在角落,透過人影,隐約能看到一半大孩子被圍在中間。
她立即高喊,“李遲遲。”
角落中的四人齊齊望向她,她看這四人反應有些摸不着頭腦,到底誰是李遲遲?
倒是三人中帶着玉佩的少年回應了她,卻是極其霸道的一句,“少管小爺們的閑事。”
紅纓暗道不好。
哦呵!剛剛還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這人還正好撞槍口上了。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少年人面前,仰頭看他,“小孩!你們先生沒教你做人要謙卑懂禮嗎?”
“我叫路冬淩,是國子監路主簿的兒子,你說我用不用謙卑懂禮?”少年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她,眼中的嘲弄不言而喻。
“哦。路冬淩是吧,我今日就替你的好父親,好好教訓你。”
“哼,”少年冷哼一聲,毫不在意,甚至還戲谑地挖挖耳廓,道,“你說什麽?我沒聽到。”
她徐姜從小到大從未忍過,這次回應少年的是一記幹脆了當的掃堂腿,只是剎那間,三個少年徑直摔倒在地,抱着小腿龇牙咧嘴。
徐姜這才看清楚他們身後的孩子,只見那孩子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她。像是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小孩,你過來。”
他低下頭看了看眼下這三個少年,瑟縮了一下,沒敢動彈。
“你別怕,姐姐保護你。”
徐姜看他澄澈的眼睛又看向自己,看來這小孩被欺負狠了。她繞過地上哎呦的三人,單膝跪坐在地上,讓小孩平視自己的眼睛。
認真又堅定地說道,“你別怕,姐姐說話算數。”
“真的嗎?”
“當然。”
“姐姐,我是李遲遲,姐姐為何找我?”
“這是你的作業本。”她接過紅纓遞過的本子。
小孩子看到作業本時眸下暗了暗,又馬上揚起單純無害的笑容,說着謝謝。
她瞥了一眼還在地上躺着的三人,冷冰冰地補一句,“你們三人還不走嗎?”
雖然個頭不小,但畢竟還是孩子,被徐姜一招就唬住,三人趕緊爬起來逃也似的跑走了。
那為首的少年見他跑得遠了些,不會被追上,立馬恢複本性,沖着她叫嚣着,“你別當小爺這次是怕你。你等着!”
“我等着!随時恭候大駕。”她最是不怕這種,嗓門越大,能耐越小。這是她自小打架得出來的經驗。
“姐姐。他們厲害得緊。”
“下次他們再欺負你,你來找我。我是将軍府的徐姜。”
小孩笑逐顏開,“一言為定!徐姐姐!”
她把小孩的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讓他借力站起來,她這才發覺這小孩或許應該稱之為少年,他個子竟比自己還高上半頭,只是頭小臉圓,顯得有些稚嫩。
小孩的腿好像受了些傷,走起路來有些蹒跚。她自是好事做到底,将人送進書院。
李遲遲進了書院,就看到前面的柳樹下有人正等着他。
這人不是別人,竟是剛剛欺負他的三個少年。
他一瘸一拐的走過去,面上倒不見害怕,随手從袖帶裏掏出一件白玉扳指扔了過去。
為首的少年調笑道,“謝謝小爵爺,下次有這種好事還找我們。樂意之至。”
然後瞟了一眼李遲遲的腿,“小爵爺,怎麽還裝上瘾了?我們可是連碰都沒碰您一下。”
“閉嘴,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笑起來如春光明媚的少年此時卻陰沉若寒潭。
“遵命!”三人嬉笑着走遠。
少年轉身往另一頭走去,腿腳利索,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那方向卻不是講堂。
這春寒一過,就像是變了天,原本的必穿的大氅披風都用不上了。徐姜想起爹爹上次做的薄衣算算時間,該是已經做好。
于是兩人決定自己去取。
她們做衣服的绮羅坊是京都最大的制衣鋪子,衣服圖樣最多,都是最時興的款式。
徐姜現在身上穿的這件鵝黃色撒花煙羅衫并不是京都的款式,而是現在江南時興的樣式。
她們一進绮羅坊,就被眼尖的老板娘看出這衣服的特別之處。
“這位姑娘,您是從江南來的?”
“不是,”
“那您這衣服,”
紅纓恨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驕傲地說,“是我們家老太太讓人從江南運來的成衣。”
“姑娘把這衣服賣給我,我想研究一下這江南的樣式。”
徐姜微笑着搖頭婉拒。
但老板娘還不死心,便說道,“不若,姑娘從我這店裏随意挑一件你喜歡的,換你身上這件。可以嗎?”
徐姜覺得這聽起來還不錯,江南款式的成衣自己多得很,止江南的,蜀地,就連苗疆的她也有一兩件。
“那這樣,我身上這件舊衣就不換了,一會兒你派人随我回府,我拿一件給你。”
“那最好不過。”
“我是前來取衣服的,二月二十定的一件深紫色男裝。”
老板娘去取衣服的空隙,徐姜閑來無事便逛逛這店裏的成衣。
店裏按顏色和款式分門別類的收納展示。其中在整個店的正中間位置,有一件特別顯眼的裙子。雖不是她平時愛穿的鮮活顏色,但卻是她不曾嘗試過的。
純白羽衣搭月牙鳳尾羅裙,穿上去定然仙姿玉質、超凡脫俗。
這羽衣雖是純白色,卻用流彩的繡線在後背和衣擺處秀了大量的白鶴花樣。她還是頭一次見這樣的設計,于是上手輕輕撫了撫這紋路,手感十分絲滑。看來繡娘技藝極厲害。
她掀開羽衣,想看看裏面的羅裙,突然啪的一聲,手背上有一絲火辣辣的疼。
一只手竟然将她的手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