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曲墨這種坦然的态度讓程禹頭皮發麻, 他怎麽知道的?
難不成開了天眼了?
“你怎麽猜到的?”程禹往這邊看了看,面上露出幾分緊張,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這人的手指還在輕輕地抖。
曲墨糾結片刻, 打算還是不繞彎子了, 反正他自己也看到了。
“不是猜的,我看——”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 旁邊的人就刷的一下坐直了, 然後打斷道:“你別說了。”
曲墨看過去,對方臉色很白, 嘴唇有些哆嗦。
看來真的很不喜歡那東西。
幸好他看不着。
“你爸為什麽把那東西放你房間?”曲墨傾身去問,目光帶着點疑惑。
程家的別墅, 嗯,雖然很簡約現代, 更莫名光線極其差, 顯得有些陰森。
估計是為自己小兒子操心了不少事,但是弄來弄去,并沒有見效多少。
程禹覺得頭疼,撓了撓頭發,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我不清楚啊,他們做這種‘事’的時候向來不會關心我的感受, 只是讓我照辦就好, 從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 早就在四五歲的時候,事情就變得有些古怪。
程家的阿姨幾乎是整夜整夜地看着人, 但是難免會有困乏的時候, 這時那個成日低燒的孩子就會從床上起來。
去別墅裏的各種地方,尋死。
這種征兆簡直是讓人精神崩潰的源頭, 要麽是在踮着腳夠德國的精鋼廚刀,要麽是在洗手間的游樂小水池裏埋着頭,要麽是努力攀爬二樓的欄杆,要麽是拿着長滿刺的花莖朝自己眼睛裏刺。
一次兩次,幾乎讓這個丁點大的小孩遍體鱗傷,但是人又宛若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個地方。
傅雪看到自己的孩子站在板凳上,把頭埋進水池裏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脊背發涼的。
尤其是在看到人準備踢掉凳子的時候。
“那你自己沒有自我意識?”曲墨擡手擋了擋太陽,聽完沒忍住問了句。
實在太過離奇,人那麽小,會走會跳就不錯了,這麽具有目的性的“自殺”,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程禹覺得被太陽一直曬着,那股冷寒的氣息消散了些,然後緩慢地說:
“怎麽說,是旁觀者的樣子?就比如說——”程禹側頭看向曲墨,擡手比劃了下。
曲墨擡眼看人,聽的很認真。
“你小時候曾經骨折了,脫臼了,這些事情你有印象,有那種灰色的記憶。但是你說,長大後,你有那種‘疼’的記憶嗎?”
程禹總結道:“實際上是沒有的。”
此刻校園的鈴聲已經打了,曲墨還是覺得人有些不靠譜,想去和拉着人去操場那邊接着說。
“我知道我小時候做過什麽,但是我就是完全沒有疼的記憶,太小了?屏蔽了?甚至于我對于父母、親戚這種概念也是之後才有的,小時候只是覺得他們和我長得是一個物種,在我身邊叽叽喳喳。”程禹嘟嘟囔囔地說。
曲墨聽到這裏眉毛才皺了皺,思緒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山上的那段時間,風聲呼嘯的感覺。
為什麽記憶到那裏停了?
曲墨潛意識裏覺得還是有些不對,但沒有多想,只是低頭和程禹說:“這件事,你告訴伯父伯母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臉灰敗,很是郁悶地說:“沒敢,況且他們這會正鬧離婚呢,我再整出些幺蛾子……亂死了。”
離婚?
曲墨倒是有些訝異,上次去中囷的時候感情不還是很好嗎?
但是這事他沒有必要接話茬。
就在二人沉默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喊聲,曲墨回頭一看,連忙把人從長椅扯上來了。
“老師好。”
程禹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有些莫名尴尬地看了一眼老師,低下了頭。
“老師好……”梅開二度。
許啓老遠就看到這兩個人待在這裏,雖說十四高本來就是個私立高中,這群學生也不怎麽走國內應試教育,所以體育課還是照常上的。
但是專門翹掉體育課的,蠻稀奇的。
請病假就算了,還請兩個人的。
“你們兩個哪裏不舒服?”許啓開口問道,又仔細觀察了一下,曲墨就不用說了,整天營養不良的樣子。
這個程禹,怎麽今天也看着蔫巴巴的?
他蹙了蹙眉,覺得這兩人狀态确實不好,于是也沒管對方回沒回答問題,只是沖對面招了招手。
“算了,不問你們了,正好跟我過來吧。”
“欸,程禹你來我問問你。”
……
許啓把人帶到辦公室就行了,那位傅警察來了也不少次了,是處理二班跳樓的事。
再加上他之前知道曲墨的事情,所以也很理解。
至于程家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啊,那是你舅舅啊,原來如此。”許啓對于這個答案有些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仔細想想也能理解。
怪不得把人轉到他們班。
這兩小孩原來有這麽一層關系,也還挺好的。
曲墨被安排坐在工作椅上,面前就是老師的工位。
十四高的條件很好,基本上能夠給班主任提供單人辦公室,并且裏面設施也還是較為完善的。
問的基本差不多了,許啓擡手接了個電話,随後就對兩個學生說道:“就在這等着就好,估計是有什麽事情來問,送東西的吧,老師去食堂吃個午飯,你們待在這吧,那有水,渴了自己接。”
曲墨點了點頭,說好。
辦公室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曲墨手裏一直摸着那縷發絲,心思有點不寧靜。
傅荊南又找他做什麽?
程禹不用說,那估計就是來看外甥的,找他是有什麽事?
曲墨隐隐覺得焦躁,當時在臨海一監的時候早知道不跑那麽快了……
門發出了嘎吱的聲音。
程禹趴在椅子上看許老師桌前的多肉,聽到聲音之後很懵逼地扭頭去看。
傅荊南臉色很臭地提着一箱牛奶和一大兜類似于零食的東西。
曲墨:“……”
程禹:“……”
這是做什麽?
傅荊南過來之後,把東西放了過來,順便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面色冷峻。
他是騎摩托過來的,整個人情緒很是外放,兩小孩以一個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看什麽?又請病假?你們是嬌貴的白花嗎?”
曲墨聞言抿了抿唇,暗自思忖着,應該不是來找他麻煩的,興許是主要來看他外甥的。
程禹眉毛微微一抖,覺得體格不好的肯定是曲墨,白花說的也是他,所以這次肯定和他沒關系。
傅荊南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打了兩個來回,然後說道:“上午沒有出什麽事吧?”
這話說的其實奇怪,在學校會出什麽事?還特地說上午。
曲墨雖然察覺到了異樣,想問怎麽了,但怎奈程禹神經大條,搶先答道:“沒事啊,就是上課……”
語氣蔫蔫的,下巴放在了桌子上的水杯上,裏面還泡着枸杞,是許老師的。
程禹手指扣了扣那箱純奶,心裏漫不經心地想着,怎麽買x牛的奶,跟水似的。
傅荊南聽到這話眉梢有些放平,然後把從那個袋子裏拿出來兩盒飯。
“嗯,吃吧。”
曲墨頓時覺得哪裏不對勁,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對方,然後開口說道:“你退休了?”
不然怎麽這麽閑?
傅荊南沒好氣地說:“你想得美,你們學校過兩天有個活動,估計要集體住宿兩天……估計要通知了,你們兩個……安分點。”
他神色有些嚴肅,但語氣又甚不清晰,似乎就是來看看學校的兩個孩子而已。
“程禹,不要幹涉你爸爸媽媽的事,有事給我打電話。”話峰突轉,程禹一下子被點到了。
他整個人的沮喪簡直是實質化了,頭頂的毛茸茸的頭發都塌了起來。
嘟嘟囔囔道:“我知道,這不是舅舅您一直想要看的局面嗎……”
曲墨不自覺地有些局促,他待在這裏好不合适,本能地想往後走一走。
但就在這時,手腕處傳來微涼的感覺。
沁入骨縫,透入心脾。
耳邊還萦繞着傅荊南和程禹的談話。
“怎麽說話的?”
“不過我确實很希望你媽離婚,這點毋庸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