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餐桌一片寂靜, 曲墨味同嚼蠟地吃完了整頓飯,并且認真地和伯母說了說日常生活的問題。
除了尴尬之外,倒是一切順利。
曲墨吃完飯之後, 就和傅荊南聊了一下之前談到的問題。
“什麽?你說你爸爸在古遙村有白事……的記錄?”傅荊南站在餐廳外面的一個角落裏, 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這根本就是不符合事實,就算十多年前村子裏鄉規鄉約沒怎麽建立起來, 但還到不了“人死”這種大事可以篡改的地步。
曲墨擡頭接着說:“對, 所以這肯定有問題,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查一下……戶籍檔案。”
“這個可以嗎?會不會有程序問題?”他還是有幾分猶豫的。
說實話他倒是可以接着用上次那種“穿牆”大法找到自己需要的檔案, 但是道渝那種肯定會留下奇怪的痕跡。
撈住了一捋垂在床邊的發絲。
“我明天給你紮起來吧。”曲墨的語氣很慢,人有點反應遲鈍,甚至晃悠悠地擡手拾起了一縷頭發,盯着。
道渝順着人的視線看過去,沒有說話,但覺得人不算記憶力特別差。
“墨墨,要吃飯嗎?”道渝還沒忘了這個事,他特地洗的手。
不能浪費。
曲墨聞言表情不是很好看,側身扭了過去,含糊道:“不吃,我好渴。”@無限好文,盡在
他現在力氣恢複了點,終于能挪到床的那一邊了,看到桌上有個茶杯。
曲墨沒怎麽猶豫,直接拿起來仰頭全喝了。
清冽甘甜,倒是真的好——
“怎麽又暈起來了?道、道渝……這副作用……有……”
曲墨話還沒說完,咣當一下磕到床頭,直接昏睡過去了。
藥效十足。
道渝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床的那邊,眉眼之間露出點煩躁的情緒來。
他捏住床上人的肩膀,把人輕輕地往上一帶,視線大致掃了下。
頭上起了個大包。
“……”
那杯茶真的挺“安神”的。
*
床上的少年還在昏睡着,眼皮在此刻動了兩下,似乎是要醒了。
曲墨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有些習慣性地想要伸展下身體,但是他動了兩下。
卻發現胳膊完全擡不起來。
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
“嗯?”
曲墨最終還是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睛,一臉疑惑與不解,他又試了試勁,發現掙不開。
仔細費勁巴拉地看了看,才發現自己被人用被子給包起來了。
“……”
曲墨用力地翹了翹腿,像個毛毛蟲一般地挺了下身,不滿意地發出點氣音。
做什麽啊?
最後曲墨實在是沒轍了,只好任命地朝一個方向滾,最後身上的被子一層一層地減少。
裏面裹着的“芯”也漸漸地露了出來。
等到人正好滾到床邊的時候,一雙手臂十分及時地把人給接住了。
曲墨:“……”
對方到底有什麽怪癖。
把他包住幹什麽?
曲墨低頭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示意對方放他下來。
“叩叩!”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曲墨擡眼往那邊看過去,眼中略有不解之意。
這麽早就敲門?
不是不聚在一起吃飯嗎?那找他什麽事?
曲墨又拍了拍道渝的手,自己這才站了起來,他穿好鞋走到門口那裏開門了。
令人驚訝的門外不是別人,正是傅雪阿姨。
“小墨……”
曲墨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機,發現才五點左右,屬實是有些早了。
“阿姨,怎麽了?”
傅雪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又覺得需要來提醒一下,于是就開口說道:
“孩子,你也知道小禹的情況,不能一直拖下去。”
曲墨站在門口,垂眸認真聽着。
“本來是安排在明天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孩子他爸突然讓那大師今天就來了。”
“這本來與你無關的……”
傅雪面上一直參雜着糾結與抱歉的情緒,最後磕磕巴巴說了半天,才道出了關鍵問題:
“就是這個大師……他這次突然要求讓一個同齡的孩子和小禹一起住,說是守什麽陣眼……”
曲墨聞言倒是沒有什麽大的反應,因為這看起來像是意料之中。
一個高中生能做什麽?
大概可以當個靶子。
“孩子,你看你能不能……”
“可以,阿姨。”十分迅速地給出了答案。
傅雪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一時間說的話都停下來了。
溫柔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意外。
“孩子,不是,這個可能會有危險的,你再考慮考慮吧……”
曲墨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臉上沒什麽血色,看起來單薄萬分,但還是一字一句地說:
“沒事,我來都來了。”
最後傅雪還是走了,盡管是一步三回頭的那種,眼神中充滿着抱歉。
曲墨看人走了就關上了門。
然後走到床邊,讓自己自由落體,聲音在被褥裏傳出來,顯得悶悶的。
“我能不能直接跑啊?”
曲墨本來就不是個英雄主義者,沒那麽愛管閑事,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更沒精力去顧及別人了。
“可以。”道渝回答道。
“……”
曲墨心說他這是胡說,他壓根沒有拒絕的份,扣都被扣這了,還能怎麽樣?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仰躺着看天花板。
“根本就不好跑。”
“再說了……程禹也沒有恢複,他人挺好的。”
曲墨想起了那個普通的三明治,以及那天對方拉着他狂奔的樣子。
“傅荊南不是還沒找到我嘛,沒事。”他喃喃道。
其實昨天他大概就感覺到了,這個別墅裏面的信號一夜之間全斷了,不能往外打電話。
“……”
曲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然後慢吞吞地坐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會交代在這吧?”
“不會。”
曲墨扭頭,看向床邊美男,問道:“你怎麽知道?”
“那個車什麽時候買?”
“啊?”
曲墨腦瓜子嗡嗡的,本來還沒來得及問鬼童的事,現在又扯到電瓶車上了。
他這會怎麽買啊?
這地是郊區好不好?
不過話題都岔到這了,曲墨略帶煩躁地看了一下道渝,随後往房間周圍望了望。
發現了窗簾上的系帶,還是帶花邊的。
“你坐這等我下。”
“那該如何?”似乎是在自問自答。
還是要回去。
正常生活之下,最好還是用正常的方式。
曲墨不想節外生枝。
傅荊南沉吟片刻, 随後直截了當地說:“你不用擔心我為你走後門,走不了的。只不過倒是碰巧有個相關的項目……”
“不過, 這種事情不一看就是假的嗎?你問問周邊的村民不就知道了?”傅荊南反問道, 不覺得這個事情值得這麽大費周章。
他來中囷不過就是方便把這倆小孩帶回去。
怎麽還把事情理不清楚了呢?
曲墨道:“我自然是問了,但是很奇怪,陳爺爺根本就沒有印象。但是我問其他不認識的長輩,他們确實說,在我家辦過兩場葬禮,那除了爺爺之外……就是爸爸。”
“我倒是想去同他們要當時的‘證據’, 或是吃席面的照片, 或是一些什麽別的記錄……可是已經十多年過去了, 一來不好找,二來貿然去一個一個去問, 我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
曲墨表情平平地說道。
空氣中沉默了幾秒。
“那我先回——”
“我爸什麽時候不見的?你十年間給我描繪的我爸的交代什麽的都是編造的吧?”曲墨仰頭問道, 黑色的瞳孔因為強光照射而微微收縮,語氣沒有任何質問的意思, 只是單純的交談。
傅荊南身形很高,所以一直都是垂眸看人的,但是不知不覺間曲墨好像越來越高了。
他騙也騙不過去了。
本來那人最後的囑托是照顧好人,原本如果這孩子不那麽相信他爸爸,或者就認為是他爸爸殺人了。
這些都很好辦。
認定事實,毫無反抗能力,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下去。
這就是衆人所期待的結果。
平安健康的長大,已經是那個人的願望了。
“雖然不知道你回老家是做什麽,但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當年的事,回去我就帶你去臨海一監。”傅荊南雙手插着褲兜說道,下巴上泛着點青色,似乎是最近行程有些趕,沒來得及打理。
“不過你手腕上綁頭發做什麽?高中又流行亞文化了?”傅荊南擰了擰眉頭,覺得有些奇怪。
曲墨:“……”
這個。
*
事情很快就有了回應,并且就在隔天。
曲墨當時正在寫作業,然後就接到了電話。
道渝在旁邊看着簡體字,面色平平,只是在對方接到電話的時候,眉眼才微微有所波動。
“因為鄉村振興項目,再加上最近中囷在搞什麽百年鄉鎮系列,古遙村不是有大平調戲曲文化嗎,所以可以調動一下有名的村戶,即可以看一下檔案……”
曲墨聽了一大堆,然後只能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确實有一些問題,但我建議你自己還是來一趟。”傅荊南坐在一把陳舊的椅子上,位置就是村委大院,手裏拿着的正是曲墨那份晚上曾經看過的紙質文件。
與此同時,這邊。
曲墨收拾了下自己的課本,然後就準備穿上外套出發了,順便拽了下道渝的袍子。
“走走走……”
顯然已經适應了這種平常的生活。
去的時候是打車的,曲墨坐在後座莫名有些焦躁不安,為什麽非得當面過去。
查出什麽結果了?
還是什麽別的變故?
道渝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側頭看了一下人,想說些什麽,但又沒有說。
大概45分鐘後——
“孩子,我給你停在這吧?”司機将車子停到了路口那裏。
曲墨掃碼付過去了錢,随後就背着書包來到了村委大院那裏,面色有些急匆匆的。
但這裏面人很多,有些穿着黑色中山裝,看起來像是下來視察的小領導,倒是讓曲墨有點望而卻步。
貿然進去會不會給傅荊南惹事啊?
書記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曲墨了,走過來問道:“你又來了?是要在中囷上學嗎?我以為你只是來旅游幾天而已。”
曲墨一下子被問住了,他不是因為這個……
但就在這時,裏面有人過來了,走到曲墨旁邊說道:“是叫墨墨吧?過來過來。”
青年招招手,很是溫和地把人給帶過來了。
但剛碰上就一下子松開了,嘴裏念叨着:“喲,這麽涼,傅隊沒怎麽照顧好你啊!”
曲墨抱歉了下,然後收回了自己的手,快步跟人走了過去。
這裏似乎确實是文化活動,甚至外面有幾個記者正在對着化完妝的村民們采訪。
青年把人引進一個房間之後,就笑眯眯地擺擺手走開了,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外面的書記跟了過來,想進去瞅瞅,但是被攔下了。
“哎哎哎,有要事要談吶,你不知道吧,這是傅隊的幹兒子。”
書記頓時有驚訝之色,但很快還反駁道:“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曲家那孩子什麽時候和警察同志認識了?”
青年聞言臉上微微有幾分疑惑的神色,看樣子中囷還是離臨海遠,當年的案子居然真的沒有傳到這裏。
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什麽別的緣故……
不過不知道倒是也很方便。
房間內——
“要我過來做什麽?”曲墨拉了把椅子也坐下了,伸手接過了那個檔案袋。
一看就很熟悉,于是本能地說道:
“這個我——”
聲音戛然而止,曲墨還是懂得及時剎車的,這怎麽能說“看過”,那不就是變相承認自己做了不合規的事嗎?
傅荊南皺眉:“怎麽了?”
“這個我倒是沒見過,是什麽東西?”曲墨話題轉的很生硬,努力把語氣表現出好奇之意。
傅荊南看了兩眼對方,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只是開口說:“翻開第12張,去看。”
曲墨一邊捏着一沓紙翻,一邊忍不住說道:“所以你就是只是找到了這個?那有沒有就是其他的信息……”
因為這個畢竟自己看過了,沒什麽別的用。
但是傅荊南不慌不忙地從口袋上衣抽出根煙,往嘴裏随便的一塞。
“只是?這個東西可是很讓人吃驚,與你跟我說的恰恰相反。”
曲墨的手指正好停在那熟悉的一頁,上面的圓珠筆字跡還清晰可見。
視線掃過去……
“确實是兩場葬禮,一場你爺爺的,一場……”傅荊南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