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曲墨聞言身子略微一僵, 心想這話說的沒錯是沒錯。
但是這“髒東西”……到底是新的還是舊的啊……
這很重要。
他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發絲,微微泛着暗光,似有游動, 像是活物一樣。
下一秒。
冰涼的手指覆了上來, 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
“墨墨。”
曲墨脖子有些涼風灌入,手腕上的發絲瞬間化成了灰燼, 直接消失了。
“啪唧。”
少年一個沒站穩, 本來向後退,但忘記了身後的門檻。
一來二去, 直接給絆倒了。
書記此刻正好回頭,面色複雜地說:“你膽子怎麽這麽小, 一句話能把你吓成這樣子?”
他只是來這裏守下廟,每月能拿兩百塊錢津貼, 自己又不是那種跳大神的。
看不了什麽“事”的。
曲墨心說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直接倒在了道渝的腳邊,甚至手腕還在被人扯着。
只不過外人看不着而已。
他就是純粹被這人給吓得了。
為什麽每次回來都是從背後和他說話的?
很吓人啊!
曲墨只好慢吞吞地起來了,然後試圖拽了下自己的手,暫時沒拽開。
索性放棄了,反正書記也看不着。
“是有點吓到了,不好意思。”曲墨開口解釋道, 依舊站在門口邊。
“不過您說的我沾上髒東西了, 這個是什麽意思, 怎麽處理呢?”很是虛心求教的樣子。
道渝微微蹙了下眉,不大高興, 把人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曲墨眼角微微抽了下, 心說他只是來試探一下對方,這人添什麽亂。
書記聞言背着手往這邊走了走, 然後上下打量了一下,眉毛一皺。
往房間裏面走了兩步,重複上述的動作。
最後又往後走了走,掏出了老花鏡。
曲墨:“……”
書記只好說了實話:“我又不知道,你自己去道觀讓他們給你做做法算了。”
說完還用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腿。
年紀一大,居然有些看不清了……
曲墨聞言松了一口氣,那所以這人實際上不是什麽“高人”,只是在廟裏值班而已。
并不會影響道渝。
不過。
“那為什麽一人不能進廟呢?”曲墨站在原地問,擡眼不經意地觀察了下這件守廟屋。
這個房間似乎就是專門為廟裏的工作人員休息用的,地方不大,堪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小桌子。
桌子上面有個收音機,床上有着加厚的被褥,角落裏放着掃把和鏟鬥。
這些都很正常。
書記雖然年紀大了,眼睛花了,但做起事情來還是有幾分精氣神的。
他又看了看曲墨,停頓了一下。
“這你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古遙村走出去的人啊?你家老頭小時候沒念過你?”
“你不是整天喜歡一個人跑這裏來?”
這語氣似乎有些責怪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疑惑,似乎是不懂這小孩怎麽變化如此大。
曲墨記憶突然回溯了一下,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吱吱呀呀的唱戲聲了。
陳舊,無趣,沒有色彩。
“沒事,只是老俗語而已,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意思,自己百度去吧……”書記擺擺手,不大想和曲墨說了。
曲墨覺得奇怪,但還是很聽話地百度了查了下。
發現意思其實很簡單,甚至後面還有幾句,完整的是:
一人不進廟,二人不觀井,三人不抱樹。
意思也很簡單,就是因為古代由于戰亂,寺廟經常作為強盜、逃犯的窩藏地,所以一個人進去容易遭到不測;兩個人不一起觀井,就是因為同行一人很可能将你推下井去;三人不抱樹,就是因為有可能在抗樹過程中,會有第三人偏向于某一方,導致搬樹兩頭不均,一人被壓死。
曲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沒覺得哪裏有問題。
這不就是一個表達“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民間俗語嗎?
和他今天進廟有什麽相關的?再說了,現在是和平年代,廟裏哪裏會有什麽危險分子。
手機被按滅了。
曲墨重新擡眼看了過去,并且開口說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意思,并說道:
“沒有什麽事,您不要多想了,我能進去拜拜嗎?”
書記此刻已經重新躺回了床上,壓根就沒有朝門口看,只是擺了擺手。
随他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書記睜開了滿是褶皺的眼睛,朝原先曲墨站的地方看了一下。
“眼睛果然是花了啊……”
書記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想真是青天白日邪了門。
*
曲墨走出去之後,站在廟裏中間環顧了一下。
這個廟沒有什麽名字,他記憶裏就有了,似乎就是周邊幾個村子共建的,只不過位置離古遙村最近而已。
四四方方,構造宛若四合院。
前方是大殿,左右兩側是偏殿,中間是個庭院,內放置着曲墨一開始看到的大香爐。
“你能進去嗎?”曲墨有些好奇地問身邊的人。
對方陰沉沉的,周邊仿佛自帶冷氣,涼飕飕的。
曲墨扭頭看了下對方,發現這人的頭發似乎是淺淺地挽了一下,後面好像有發帶。
他不由得拽住人的袖子,往後去看。
然後就被提着脖子捏回來了。
“我為何不能?”道渝垂眸去問。
這地方算什麽。
曲墨縮了縮脖子,重新站直了身體,腦子裏模糊不清的圖像越來越多。
這個廟,按照書記的說法,他似乎小時候經常來?
來幹什麽呢?
那麽小……就拜神像?
“我就是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應該是有這個廟的,所以來看看。”曲墨看着守廟人的那個屋子房門緊閉,一時還有些不理解。
怎麽感覺在躲着他?
“這裏沒什麽好看的。”道渝彎腰抓住了人的手腕,提醒了一下,想要帶人回去。
曲墨不大樂意,他都已經到廟門口了,進去瞅瞅怎麽了?
于是擡眼望了過去。
“真的想看?”道渝傾身認真問了下。
曲墨眼睛一下子就垂了下來,沒有去對視,覺得有點毛毛的。
這這怎麽了,他不能去看?
似乎是越想越不服氣,再加上中國人骨子裏的“來都來了”,曲墨還是說道:
“嗯,我都到了門口了。”說完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道渝于是就松開了手,緩聲道:“那去吧,我在這裏等墨墨。”
“……”
什、麽、意、思?
他不陪自己?
曲墨張了張嘴巴,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但是一時半會也憋不出什麽。
這人。
道渝只是垂眸看着他,似乎是期待曲墨說出點什麽別的,但是人還是十分倔強地走了。
他微微挑了下眉毛,但很快臉色又恢複了平靜。
真可愛。
曲墨走進大殿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廟裏神像一般都很高,并且眼睛幾乎無一列外的都是下垂的樣式,就好像……在盯着中間的來人。
正殿好像是玉皇大帝,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神像的彩繪用色很奇怪,純白的臉,違和的腮紅……
曲墨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後背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但當他試圖往殿的側面去看,轉移注意力時,這才發現側邊不是空的。
而是一排排拿着武器的小神像,眼神也是被描繪的栩栩如生,都在看着曲墨所在的蒲團位置。
幾乎不用多想,右邊也是同樣的神像。
本來廟裏就沒有什麽窗戶,這就顯得光線很暗,神像的面容就會變得若隐若現。
曲墨只是站了一會,就覺得四面八方都有視線湧過來。
不舒服的感覺達到了極致。
曲墨幾乎沒什麽猶豫,立馬就擡腳往外走,不看了不看了。
吓人。
但是正當他一只腳邁出大殿的時候,突然感覺腳腕有什麽涼涼的東西在抓。
那種陰冷的感覺從腳腕開始,猶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在往上攀爬。
曲墨臉瞬間就白了。
他猛地回頭一看,發現地面上冒出來一只青白的手,在往側邊的神像那裏看。
夾縫之間有個什麽灰撲撲的東西在跪着,是人形的。
曲墨幾乎要失聲了,什麽東西,什麽東西!
轉頭剛想跑,就迎面撞入一個懷抱當中,曲墨的腰被單手一帶,給提出來了。
“沒事來什麽廟裏?”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很不贊同。
曲墨整個人被吓得七葷八素的,對于這句話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臉色發白地往回看。
但是出乎意料的,大殿很正常,裏面光線也沒有那麽暗沉。
神像也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一點都挑不出錯。
錯覺嗎?
曲墨呆呆地看了一會,然後下巴被人擰了過來,有點涼。
“為什麽不跟那孩子走?一個人來廟裏做什麽?”道渝垂眸看了看人的臉,吓得都白了。
啧,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只不過大了一點點。
但是懷裏的人不大高興,推開了他,然後自己瘸着腿往外走了。
曲墨感覺腳腕處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刺痛,他低頭看了一下,發現了一道黑色的痕跡。
看來那不是幻覺,廟裏确實有什麽東西。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書記正好推開門了。
“你真進去拜了?”他手裏拿個保溫杯,手裏提着一個挎包,似乎是要回村裏辦事。
曲墨面色有點不好看,但還是悶悶地說:“沒拜,我進去看了看……”
話還沒說完,這書記就拱了拱手表示尊敬。
“這廟裏平常都是沒人的,只有廟會過年才熱鬧些,平常誰敢進去啊,我們打掃神像也得兩個人喏!你還挺厲害喲……”說完這老頭就慢悠悠地準備回去了。
曲墨蹙了下眉,覺得這話說的奇怪,不由自主上前問了一句。
“為什麽不能一個人?”
書記回頭瞅他一眼,面上露出點疑惑的神色,說道:“你都進去一圈了你還不知道,不覺得害怕嗎?這廟裏又不是其他地方,身邊沒個伴的話,怕是自己都能在廟裏領個伴回去!”
“……”
他已經看到了。
書記聊完天就負手回去了,太陽都快到中間了,該吃飯了。
*
曲墨仍舊瘸着腿往外走,死都不看身後。
一個兩個的,明明都知道,還就是看他笑話。
有必要嗎?
非得吓他一跳嗎?
陪他去看兩眼能怎麽了?
曲墨不是很開心,書記就算了,因為畢竟不是太熟的人,況且人家一開始也說了不建議一個人去。
這是他自己的原因。
但是!道渝為什麽不跟他去!
曲墨宛若個河豚,一紮就炸的那種。
但是下土坡的時候,他猶豫了,萬一自己又摔呢?
還瘸着腿,摔的概率豈不是大大增加……
曲墨停住了,十分認真地考慮着。
身後的人走近了幾步,垂眸看着賭氣的人,就單純的看着。
曲墨的長相小時候幼态感很足,可愛的感覺占大半,但是長大了嬰兒肥就沒有了,眉眼張開之後反而有點冷。
靜态的時候,眉眼就像水墨畫,黑白分明,莫名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但要是遇到了熟悉的人,說起話來,那種外表的冷感就宛若糖葫蘆外面脆脆的糖紙一樣,咔擦咔擦碎一地。
只剩下甜了。
曲墨不大願意搭理道渝。
只是撇了一眼對方,随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就一個土坡而已,他單腿蹦下去算了。
“要不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