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你出去做什麽了?”曲墨側過了頭, 力圖不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故作鎮定地問。
雖然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被對方喚起記憶的,但想起來還是好的。
起碼……也不算一個人。
道渝彎腰看了看人, 眉眼之間有一些憂愁之色, 這麽容易害怕的嗎?
那可怎麽辦呢?
“我問你呢。”曲墨見對方一直不回話,莫名有些惱羞成怒, 最後還是頂着個泛紅的眼睛直視了過來。
對方确實是記憶裏的樣子, 怪不得一出來就換了身衣服,原來不是自己氪金買的皮膚, 是原皮。
發絲就這麽垂着,倒是也沒管。
曲墨想了想自己之前拽頭發的行為, 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這都什麽不良習慣。
“墨墨。”耳邊終于傳來那個穩重的嗓音,曲墨從走神的狀态中回來了。
道渝看人狀态良好, 就停下了觀察, 而是直起身子說:“是你自己答應來靈山的,所以與之相對的,我把你小時候的印給你解了。”
曲墨聞言面色變得迷茫了起來,他還被下過什麽東西?
……
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了,這家酒店規格比較高,因而隔音效果也比較好。
像道路車輛往來的噪音都是能夠被隔絕的, 所以環境還是比較安靜——
門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 還伴随着什麽餐盤碰撞的聲音。
曲墨本來和他家妖精說話呢, 不由自主地扭頭往門口那邊看了,心想這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員這麽忙嗎?
現在都十二點多了, 居然還加班。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曲墨又轉過來腦袋了,準備繼續他的盤問。
“什麽印?你什麽時候搞的?我小時候?”嘴巴一張一合的, 似乎有一籮筐的問題。
道渝輕微蹙了下眉,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曲墨,最後大手一攬,直接把人提起來了。
“欸,你提我幹什麽?我都快一米八了……”曲墨腳上挂着的酒店拖鞋也掉了下來,腳背不由得勾了勾。
怕掉下來,盡管高度堪堪半米。
道渝其實不太會養孩子,十多年前最多的就是帶着曲墨玩跷跷板的游戲。
就是把這蘿蔔頭扔自己膝蓋上,晃兩圈,大致就能睡過去。
很簡單。
但是要是說怎麽做飯,怎麽給縫補衣服,道渝是不會的。
大多數時候是看着婆婆弄,幫忙穿針引線。
但是那麽長時間下來,他還是知道一些孩童護理指南的,比如說冬天不能着涼要早早上床之類的。
“一米八?現在的年代是很流行拿這個當口頭禪嗎?”道渝很是不解地問道。
順便用手把人給團巴團巴塞進了被子裏,動手給人圍好了。
曲墨本來還想掙紮來着,但是聽到對方這麽義正詞嚴的發問之後,人居然莫名的尴尬了起來。
他……很快就能長到一米八的。
“沒有。”曲墨在床上曲起腿來,默默地扯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個三角粽。
他腳踝确實有點涼,大致一想就明白對方可能是怕他着涼。
曲墨想到這開始在床上四處摸索,最後終于翻到了遙控器,然後朝着一個角落裏按了一下。
滴滴的聲音響起,随後就是暖風的吹拂。
“……”
“我忘記開空調了,其實不冷。”曲墨仰頭解釋道,發絲還泛着潮氣,他早早的洗過澡了。
道渝移動視線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的白牆,随後面不改色地又扭回了頭。
“噢。”
門外此刻又傳來盤子碎掉的聲音,曲墨再次地皺起了眉頭。
這都摔幾回了?
這麽大的聲音,真的不會遭人投訴嗎?
曲墨不由得往床邊探了探頭,但道渝以為他要掉下來了,又出手提住了他的衣領。
“不對,外面酒店有地毯的,怎麽可能發出這麽響的碎聲?”曲墨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準備擡頭去看。
但是這人袖子有點長,擋臉了。
曲墨只能伸手把袖子給拉住了,然後準備下床去門口聽聽。
頻繁地摔盤子,不就是想引人開門嗎?
但是腿剛準備滑下去,就被人給用膝蓋擡回去了。
“我給你說的就是這個問題。”道渝稍微提了一下這小孩領子,把人給往裏扔了扔。
曲墨眨巴了下眼,面色認真,表示願聞其詳。
“可是我現在沒看到啊?”曲墨在房間裏環顧了一整圈,也沒見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生物。
“一是因為之前你一直在道觀,二是因為我方才替你清理過了。”
曲墨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所以剛剛是去做這個事了。
他睫毛上下翻動的速度快了些,然後接着問道:“那、那外面走廊……”
道渝表情不變,微微讓開了身子,示意對方可以下來。
但是床上的人卻陷入了猶豫。
“嗯,和你在學校遇見的差不多。去看看也可以。”
曲墨無奈的扯了個笑,心說這還把他給架在這裏了,不去還不行了。
最後想着以後可能都會遇見這種事的可能,曲墨還是下床準備去外面看看。
“砰……”門又被撞了一聲。
曲墨:“……”
還是慢吞吞地往門外挪動。
道渝側臉看了一下那張落地窗,上面爬滿了黑漆漆的流動物質,似乎是一直在往這邊敲。
看這麽久了呢?
“啊——”一陣倉皇的叫聲傳來。
“道渝!”
*
曲墨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疲憊無力的,甚至于把程禹給吓了一跳。
“你熬夜打游戲了?可你那手機上的游戲也沒啥好玩的啊?”程禹探頭看了一下曲墨的眼皮,還是有些蠻震驚的。
這怎麽睡得還不好了呢?
酒店的床不行?
曲墨擺擺手說:“沒有。”
他大致昨晚已經搞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總之可以概括為有舍有得。
小時候的記憶是撿過來一半,但好像是恢複了那種半陰不陽的體質。
老是有那種奇怪的東西來敲門。
昨晚的是個紅衣女鬼,滿臉是血,相貌實在瘆人。
當時曲墨本來想的在門口聽個動靜就行了,但是轉念一想他不能害怕啊,自己身邊分明有個更厲害的。
沒必要害怕啊,于是就拉開了門。
然後就徹底失眠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小時候看到的都是黑球球那種可愛的,但是長大卻看的是那種。
實在是差距有些大。
“對了,我爸我媽說了不打擾你,他們出去在當地轉轉,因為臨海那邊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好像正趕上國慶了,就更不用去上學了。”程禹一邊走,一邊解釋道。
他自然是不想上學的,并且因為自身體質的緣故,他還是蠻喜歡靈山這裏的。
見的東西明顯少了很多。
曲墨聞言垂眸想了一會,倒是也不知道怎麽做,要不先這樣。
那張照片……至少确實父輩有情誼在的。
不好推脫。
“那好,你也跟着去玩吧,我需要再去一趟古遙村。”曲墨站定在酒店的餐廳,十分認真地和程禹說。
但是程禹這次雖然有點不開心,但是并沒有來得及反駁,而是不鹹不淡地說道:
“我還沒跟你說完呢,雖然我爸我媽他們不來管我們了,但是……”
他的手指往後面指了指。
“我舅舅來了。”
曲墨:“……”
他回頭一看,發現是穿着一件夾克的傅荊南,對方胡子拉碴的,表情看起來着實不太好。
“過來談談。”
曲墨站在原地沒動,但其實不是叛逆期到了,他只是在走神想事情。
傅荊南……遇見他爸爸的時候是幾歲啊?
傅荊南看着這倆小孩就來氣,不是來年就要高三了,現在亂跑什麽啊?
那事情是能突如其來就解決的嗎?
好好生活就是對大人最好的安慰。
他擰着眉頭往前走了幾步,最後站定在曲墨面前,以及躲在曲墨後面的外甥。
曲墨面色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有些懵,慢慢地說:“你來中囷有事?”
這裏可是離臨海很遠的。
一個中原,一個臨海,來回也是需要時間的。
傅荊南的長相是那種偏銳利的,人雖然是南方人,但莫名給人一種北方糙漢的感覺。
被盯上兩眼,都會以為對方要來找他掐架的勢頭。
曲墨熟悉慣了,倒是沒別的反應,只是平靜地看了過去。
他和對方關系不深不淺,也就十多年。
傅荊南對自己好吧?但是居委會大媽對曲墨也很好,二者差別不大,都是會偶爾電話來關懷。
甚至于傅荊南态度還沒人家好。
曲墨不知道該把這個人放在哪裏合适,尤其是在知道傅荊南除了和自己爸爸認識之外,還是傅阿姨的弟弟之後。
這關系未免有些錯綜複雜。
“有事,來找你們。”傅荊南仍舊是皺着眉,好像是成了習慣性動作了。
曲墨的袖子還在被程禹拽着,有點皺巴了,于是只能側頭說:“別扯了……”
随後便正色對傅荊南說:
“我們還沒吃早飯,待會再聊?”
對方不可能不同意。
*
事實也的确如此。
酒店的自助早飯還是很好吃的,有各種南方、北方混雜的飯點,全部都可以自己挑選。
曲墨弄好自己的餐盤之後,就開始拿出手機啪嗒啪嗒,然後又在屏幕上滑拉了好幾下。
典型一個網瘾少年模樣。
“你先吃飯。”傅荊南壓根就不餓,只是坐在他們對面,不時還往往不遠處的某人。
他的外甥不知道為什麽,一見他就跑。
自己又不會吃了他。
曲墨把手機放下了,然後打了個哈欠開始往嘴裏塞飯。
滿眼生理淚花地喝了一大口豆漿,然後漫不經心地想着古遙村書記的那個事……
他家親戚真的全沒了?太詭異了吧,會不會哪裏弄錯了。
程禹此刻才磨磨蹭蹭地回來,手裏又拿了一盤子小籠包,緩慢地坐到了曲墨的旁邊。
這家酒店的餐廳配置的基本是四人座,所以曲墨和他一排,他舅舅單獨一排。
簡直折磨,這跟會審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