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山上還在下雨——
“喂, 醒醒啦!你已經睡了好久了!”一個少年感十足的聲音在嗡嗡地亂叫。
實在有些聒噪。
曲墨覺得臉頰上有些潮濕,周遭夾雜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然後就是越來越大聲的說話聲。
“你們怎麽不送他去醫院啊?”
“再不醒, 我就帶他走了……”
似乎有個青年人在說話:“啊?那可不行小朋友, 他還沒做客呢。”
……
他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讓人頭腦發暈。
并且好像壓根就沒完啊。
曲墨眉毛開始緊緊地皺了起來, 胸腔裏好像憋悶着什麽, 但是他又說不出來。
什麽鬼,這麽随便就把他送走了?
床上的人一下子坐了起來, 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細碎的黑發有幾縷黏在了皮膚上, 襯得人更加冷白。
“呼……”
程禹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有些古樸的床邊, 嘴裏磕磕巴巴吐出兩個字來。
“醒、醒了?”
曲墨整個人還在放空中, 但那股憋屈的情緒壓根就沒有消失,為什麽突然就沒了?
後來呢?
後來呢?
“人呢?”曲墨壓根就沒有心思去看周圍的人,只是有些難受地摸着喉嚨問。
他只記得自己被那鬼一手刀劈暈了。
“誰啊?”程禹穿着連帽衫往後扭頭看了看,語調有些奇怪,這人不都在這了嘛?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不都是道觀的人麽。
曲墨面色發白, 但整個人卻目光不斷地找尋, 随後就撐着身子站起來了。
然後。
不到兩秒眼前一片烏黑,剛開機又自動關機。
程禹目睹眼前這麽戲劇化的一幕, 微微張開了嘴巴, 震驚于此人的脆皮程度。
随後顫抖着手給樓下村醫打了個電話:“喂,對還是我, 您再上來一趟吧,我朋友醒了又暈了。”
……
曲墨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手上已經被紮了針,旁邊有個年輕人一看很是驚奇。
“喲,你醒啦,手術很成功。”
“……”
這個玩笑不是很好笑。
曲墨看了一下周遭,發現還是剛才那個房間,構造……倒是很像夢裏的木屋。
不過肯定不是同一個就是了。
“我朋友呢?”
村醫收拾好自己的醫藥箱,一邊擡手數鈔票一邊随口說道:“噢,我讓他們都出去了,因為太多人圍着病人不太好,應該就在門外。”
“不過為什麽你一點都不關心的你的身體啊?年紀這麽小?還營養不良?咱們國家不大可能出現這種現象啊。”
曲墨手指動了動,心想在十多年前還真不一定。
“行,妥了,我把名片放你桌上了,以後上山看病這種事情還可以再找我。”醫生揮了揮手,面上笑眯眯的。
又誰會不喜歡鈔票呢。
來了兩次,賺不少捏。
曲墨面色有些凝重,想要起床去找某人詢問一下錢包事宜,但他剛有動作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外力在推。
直接就是硬生生地把他給按在床板上了。
“……”
曲墨臉都要氣歪了,幹什麽?人呢?
把他敲暈在大腦放小電影就走了?
有毛病啊!!
這個房子确實是木制的,床也是木頭做的,稍稍一動彈就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曲墨面無表情地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然後未能成功,被束縛住了。
什麽意思?
他想要踹開床邊的椅子,好制造出點動靜來,但是只是剛探出一只腳就被什麽東西給按住了。
“……”
曲墨眨巴眨巴眼睛,然後一字一句問:“你要把我大卸八塊?”
空氣有幾分安靜。
最後只能傳來一個略帶無奈的嗓音。
“你安靜睡會不行嗎?”
曲墨幾乎是瞬間就要炸毛,想要起身往回看,但是被按住了肩膀。
涼涼的氣息瞬間貼骨而來。
道渝面色很平靜,只是垂眸看着躺着的人,就這麽守着。
“不行,我睡了好久了。”曲墨磨了磨牙,很是“溫和”的說。
道渝似乎是忽然被點重,仔細一想好像也是,于是往前走了兩步,輕點一下。
束縛頓時被撤了。
然後床上的人就不知死活地彈了起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道渝。
藏着些莫名的情緒。
“要怎麽?”道渝有幾分漫不經心地問,垂眸對視了過去。
總不改要鬧吧?
曲墨想了想,問:“不是夢吧。”
“你覺得是就是。”
“……”
外面似乎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看來天氣預報倒是确實準。
曲墨手背上紮着針,因為一下子坐起來,似乎流動速度變慢了。
“啧……”
道渝面色有些不郁,抓着人的手腕往下拉了拉,然後很是不滿地看了一下那個吊瓶。
擡手正了一下。
流動的速度這才恢複了正常。
曲墨擡眼看了過去,莫名生出幾分委屈感,沒忍住問:“來靈山之前為什麽會出現狀況?”
他指的是身體變透明那種。
幽蘭色的眸子往這邊一掃,似乎略有訝異,但還是藏住了眼底的情緒,轉而問道:
“噢,那是快要死了。”
曲墨一下子眼睛都睜大了,本能地往前傾了傾身,那雙手想要抓東西。
但是被反抓了。
“你安分一些。”道渝看了看輸液針,垂眸仔細看了下,沒跑。
曲墨撇了撇嘴,倒是沒管自己的手腕,但還是很着急地問:
“死了?可是你本來就不是人吶……這。”
但就在這時,門突然傳來了嘎吱的聲音。
程禹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嘴裏還嘟囔着“應該沒事了……吧”
視線一下子對了過去。
曲墨的手還被拽着,整個人病怏怏的,很懵地看向門口。
“啊你——”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重重地合上了,程禹撤回了自己。
“他現在也能看見你?”曲墨仰頭去問,倒是有幾分稀奇。
道渝沒有關心這件事,他只是比了比人的腕骨,陷入了一絲絲沉默。
這一折就碎了吧。
“這不重要。”
曲墨聽到這話後,思緒又被拉了回來,想着門外暫時還不會再來人,眉毛微微展平了下。
“我有很多事要問你,這幾天到底——”
門再度地被打開了,曲墨的手腕剛被放下,他抿了抿唇,閉上了嘴。
行吧。
怎麽這麽多人。
曲墨只好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面色冷靜地看了過去。
外面的人正是先前在程家辦過事的張道長,他在房間裏環顧了一下,然後莫名作了個揖。
“??”
曲墨表情有些奇怪。
“曲小少爺。”這位道長直接邁步走了過來,語出驚人。
曲墨直接被雷得外焦裏嫩,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我不是少爺,外面那才是少爺。我就他同學,別這麽叫我。”
他可沒有做少爺的命……
張智道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覺得有些不理解,有錢人不都喜歡這麽叫?
這小孩看樣子不也是程家照顧的,原來這麽生分嗎?
“那曲墨小同志,你在我們這躺了大概兩天,現在好了些,那要不要去見見我師父?”這話說的十分斟酌,似乎還在怕人拒絕。
曲墨心說自己在這個青雲觀躺了這麽久,去見見倒是也無妨。
不過他剛想開口答應,就聽到旁邊人說。
“不必去,沒什麽好去的。”道渝不鹹不淡地說。
*
青雲觀還是做的比較好的,偶爾能看到有人來拜訪。
煙雲缭繞的。
靈山文旅局還在這裏挂了個牌子,每年還往這邊撥一筆款項,為的就是希望能夠吸引點旅客啥的。
所以曲墨出了那間廂房之後,就能看到院子裏有一顆十分大的松樹,上面挂滿了紅飄帶,似乎是祈福用的。
“為什麽不去?難道不是你把我搞到這裏來的?”曲墨穿着程禹帶過來的外套小聲說道,和前面帶路的人有意拉開了距離,确保對方聽不見。
道渝并不言語,只是站在曲墨的後方這麽看着,略微有些走神。
“那後來呢?為什麽我之前根本就不記得你呢?”
“你是不是沒讓我看完記憶啊?”
曲墨覺得不對啊,他不可能一直在靈山住,他後來僅存的記憶分明是在村子裏。
還有,他家的人為什麽都死光了……
心裏莫名有股涼氣,讓人有些難受。
曲墨宛若個蜜蜂,蒼白的臉上還是能看出明顯的焦躁的,想要發脾氣。
但是後脖子被點了一下。
“你怎麽不關心你假期剩幾天呢?”道渝好整以暇地問。
曲墨頓時閉麥了,可是現在學校也回不去,不然程禹也不會在這裏。
那個命案是不是還在處理中呢?
就在這思考的過程中,人帶到了。
曲墨進門之後就聞到了一股好聞得檀香味,倒是很熟悉,他小時候聞過的。
視線往前掃過去,旁邊站着對他笑的好像是在程家處理古曼童的那位,笑吟吟的。
而坐在主座的……
曲墨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由得就擡手揉了揉眼睛,面上有些疑惑。
這不是——
“好久不見墨墨,你長這麽大了都……”這個嗓音一下子喚回了曲墨剛剛找到的記憶。
是那位叔叔嗎?
曲墨想要往前走幾步,但是剛邁出一步,被原封不動地拉回了門口。
宛若彈簧。
“……”
空山看了倒也不生氣,反正他也沒幾年活了,只是揮手讓身邊的人退下了。
那青年走過曲墨身邊的時候,還蠻不理解地看了好幾眼,心想原來是舊相識嗎?
關系戶?
人走了,房間裏就沒有外人了。
“叔叔?”曲墨試探地問道,但又覺得領子後面的那個手有些難受。
扯他幹嘛啊!
其實按理來說,他壓根就不應該有記憶,誰家小孩還記得一歲多的事。
但是曲墨就是記得了,與其說是睡了一覺看了走馬燈,倒不如說是直接去體驗了一遭。
這導致他現在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有種隐隐約約的燙意。
“你居然還在這個孩子身邊?他父親不是當年來找他了嗎?”
曲墨聞言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