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曲墨盯着眼前這個漆黑的人形怪物, 以為這就是剛才的香客，心裏并沒有戒備。

所以對方一招手，他就過去了。

想看看要幹嘛。

對方盯着他, 曲墨好奇地看過去。

大眼瞪小眼。

然後對方擡起了胳膊, 曲墨有些不明白，于是自己也跟着擡起了胳膊。

“……”

長得這麽像, 怎麽如此蠢？

它還是看了一會的, 因為曲墨長得實在很像他爸爸，留着看一會倒也沒什麽。

但是就在這時。

“你去哪了？”一個略帶嫌棄的聲音響起, 曲墨後面多了個玄色衣服的人，此刻正不鹹不淡地看着面前的東西。

曲墨領子被輕微一提, 直接拔地而起，坐在了道渝的胳膊上。

它頓時沒有了動作, 放下了手臂, 沉默着。

似乎是不敢輕舉妄動。

道渝只是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這個惡靈，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他吩咐的那群“香客”分明都是很聽話的。

怎麽偷跑了一只？

“你怎麽到這了？”他垂眸去問道。

曲墨抱着他的脖子，慢騰騰地說：“不、不知道。”

“……”

什麽玩意？

“突然就到這了。”稚嫩的聲音又響起，似乎是在補充。

道渝一下子就明白了，不就是把人瞬移走了麽。

像吃了他嗎？

他那幽藍色的瞳孔頓時變暗了。

奇了怪了, 這山頭還沒有不聽他話的東西, 怎麽今個怪事這麽多？

他擡手一揮, 面前的人形東西頓時被打散了，靈看似碎掉了。

“什麽髒東西。”道渝撂下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東西确實凝不起來了, 但是地面上還殘留着一團烏黑的物質，此刻正在緩慢地往回爬。

……

道渝拎着曲墨走回木屋裏去, 然後把崽子扔到了床上。

曲墨滾了一圈，一臉無辜。

“下次不要随便跟陌生東西說話。”道渝甚至還十分貼心用了東西，囊括了所有物種。

曲墨往前湊了湊，然後巴巴地說道：“知道了。”

這小孩倒是越來越聽話了，這有時候還讓道渝挺不适應的，吃掉的欲望越來越低。

死了就死了吧，也不是什麽大事。

空山此刻從外屋走了過來，面上洋溢着笑容，因為最近寺裏的香火越來越好了呢。

好多人都來跪拜，這讓他覺得心神都十分放松。

“你為什麽還沒把他送走？他家裏人呢？”這是一個正常人類的腦回路，并且語氣有點捉急。

這小孩總不能天天在山上吧？婆婆也不勸勸？

道渝沉默了一下，于是說道：“他沒爹娘，我從來沒見過。他那親戚好像不怎麽給他喂飯，上次快要餓死了。”

這話其實說的有幾分誇張，但也确實是一部分事實。

空山：“……”

倒是沒有想到這山路十八彎。

“雖然他現在還小，沒關系，但是他以後要上幼兒園的啊，你能帶他上？”

道渝：“……”

“現在兩歲還不到，以後再議。”語調有些生澀，不大情願。

曲墨的腦袋來回移動，誰說一句話，他就挪到那個方向，眼珠子睜的大大的。

在這個簡短的對話中，他的脖子都快要扭出火來了，還是一個大手按住了，他才消停了會。

“我明日再去一趟他家，這樣可以吧。”頭頂傳來平淡的聲音，沒透露出幾分情緒。

曲墨想要仰頭去看那人的神色，但是奈何他力氣太小，一仰整個臉都被那個手蓋住了。

拱都拱不出來。

道渝見人在掙紮，好整以暇地移開了手，視線相對。

小人安靜了。

“所有人都讓我送你走。”

“我不是不講道理的。”

那人眼皮低垂，發絲垂下，嗓音溫和。

似乎也意識到前幾天有些放縱了。

養個人有什麽意思呢，婆婆死了他就去睡棺材吧。

都一樣。

說完就起身走了，曲墨手指滑過一縷發絲，滑溜溜的。

肉肉的臉頰上呈現出一股迷茫的神色。

不要他了？

*

第二天——

道渝擰了擰眉頭，不是很理解現在的情況。

單元樓直接給鎖住了，壓根就沒有人往來，奇也怪哉。

他索性直接穿牆帶着人進去了，站在熟悉的房間門前，又是一陣沉默。

上面貼滿了小廣告，并且已經積了好多塵土，似乎是好久沒人了。

“……”

不會吧，那戶親戚怎麽走了？他不過是讓周邊的鬼吓吓而已，小施懲戒而已。

并且按理來說，對方不可能放棄這麽個房子的。

“欸？”懷裏的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道渝低頭去看：“你還欸？你家好像徹底沒人了。”

語氣不算好，懷裏的崽直接一腦袋撞向他胸膛，試圖攻擊。

“……”

還是進去看了一下，房間裏空蕩蕩，完全沒有生活的氣息了。

他把曲墨給放在了地上，轉而準備去看一下其他的房間，但就在這時。

腿有些阻力。

道渝低頭看了一眼，說：“墨墨……”

腳上的崽絲毫不松手，非常牢固地“長”在他身上了。

道渝深吸一口氣，決定當沒發生，就這麽拖着崽往前走。

這地方為什麽就沒人了？

那戶人家去哪裏了？

道渝走到一個客卧那裏，看到了被啃食的木門，兩眼一翻。

雖然上次就知道了，但是還是會很震驚。

曲家人都這麽蠢的？

哪門子的親戚啊。

他略帶嫌棄地看了一下腳底的某只，打算去客廳随便找個物件追蹤一下。

看看到底跑哪去了。

但是正在他準備朝客廳那邊挪動的時候，腿上的這團肉突然開始可疑的上下抽動。

道渝眯了眯眼睛，直接伸手提着人的衣領就薅上來了。

一個哭的臉頰紅彤彤的“包子”就被迫現身了。

“……”

“哭什麽呢？”道渝彎了彎嘴角，輕聲問道。

曲墨眼睛紅彤彤的，可憐兮兮的說：“不、不走。”

這裏什麽人都沒有，他不想在這，也不想被鎖小房間。

道渝冷面無情地說：“為什麽啊，憑什麽不讓我走啊，你是我的誰啊？”

語調簡直像個惡劣的孩童。

這個三連問直接把曲墨給搞懵了，他淚都被逼回去了，黑漆漆的眼珠子透露着慌張的情緒。

“靠沉默來回答我，我們墨墨果然不是個好孩子。”

道渝直接把人給撂下了，随後就大踏步地準備朝門口走，但還沒走兩步就聽到後面噠噠的腳步聲。

“不、不，我我我的……”語氣磕磕巴巴的。

道渝聞言有些期待，只要他說出爹爹這兩個字，他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曲墨見人停了，終于追了上去，抓住了那個衣擺。

呼呼喘了口氣。

“怎麽不說了？”道渝順着人的話頭問。

曲墨抱住腿之後覺得有點累，索性直接坐在對方腳上了，靠着腿吸鼻子。

聽到對方問他之後，保持沉默。

“啧。”有一絲絲輕微的無可奈何。

曲墨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感覺自己脖子處滑下來一個涼飕飕的手，然後兩頰的肉被捏了起來。

嘴巴一下子就嘟了起來。

“我是你的什麽啊？你說啊？”道渝彎腰問道，手上稍稍使了點力，捏的人臉歪七扭八的。

曲墨巴巴地說：“我的……我的……”

最後還是沒說出那兩個字。

道渝就想不明白了，認他當個爹怎麽了？他不配嗎？

算了。

他提起曲墨又抱了起來，拍了拍人的背，說道：“行了行了，沒要扔你，這裏連人都沒了，誰照顧你啊？”

一點人煙氣都沒有，道渝還是皺了皺眉頭，他可沒有弄死那家人。

回頭去查查看。

“不能當爹爹……”慫慫的聲音響起。

道渝扭頭看了過去，微微逼近，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爹爹都是生孩子的，你又沒生我。”曲墨說完就扭了過了腦袋，眼角還帶着淚，簡直是我見猶憐。

道渝覺得自己腦子出問題了，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

“什麽叫我沒生你，我——”

“再說了，你聽誰說爹能生孩子的？”道渝沒好氣地帶着人往門外走，一邊咬牙問道。

這都什麽腦回路。

曲墨抱着對方的脖子，十分适時地埋了埋自己的腦袋，因為要過門了，他很容易被撞到。

“書上說的。”

道渝皺眉：“陳年老話本？那字你能看懂？”

“婆婆教的。”

道渝頓時不說話了，婆婆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絕對這崽聽錯了。

但是——

“爹不能生孩子的，只有娘才能生孩子。”道渝還是覺得需要糾正一下觀念。

曲墨直言不諱：“那爹好沒用噢。”

“……”

行吧。

那間房子再也沒有人踏足過，曲墨的親戚彷佛是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都默認事情解決了，曲家的孩子被帶走了，曲婷一家也回老家養病去了。

好像已經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一直到曲墨四歲的時候，事情才開始急轉直下。

*

空山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座山上的東西是假的呢？

大約是在他發現所有香客的腳步聲都極為相似，發現所有香客所許的願望都大差不差，發現無論問香客什麽都只會說“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可他一直都認為這是個寺廟，不是道觀。

空山跌跌撞撞地去質問道渝和隐婆婆，但前者一直在關注那個發燒的人類小孩，後者則是已然老矣，不能多言。

只是告訴他。

“你當時魂已經碎了一半，不能再給你打擊了。”道渝語調很是平靜，臉上依舊是冷白色，似乎是料到了這一天要發生。

空山臉色癫狂，很崩潰地說：“可你們不能騙我啊，那些是惡靈惡靈！我不度它們！我覺得反胃，我惡心！”

他似乎完全接受不了，胡亂拍打這一切，由于眼盲甚至還跌跌撞撞地撞到了桌角。

“惡心。”中年男人喃喃道。

道渝仍舊身着長袍，垂眸看着這個人。

很平靜地說：“你下山去罷。”

随後就轉身走了。

——山上無神仙，只有惡鬼。

我早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