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曲家——
等到曲婷趕着回家之後, 發現客廳亂糟糟的,似乎是有人來過了。
心裏就是一咯噔。
電話沒打通,果然就是他們父子倆來了。
“阿誠?”她拄着拐杖探頭喊到, 但是房間裏卻沒有聲音, 靜悄悄的。
曲婷心裏更是有些捉着急,她腿摔骨折了, 就是走也是走不快的。
“墨墨……”她有些心虛地喊了兩下。
兩天沒管, 應該沒什麽事吧?
她都已經把房間裏的尖銳東西都包上了的,頂多就是餓了餓。
“嘎吱——”
卧室門推開, 裏面空空如也,并沒有曲婷想象中的孩童。
她面色頓時變了, 自己可是習慣性鎖主卧門的,怎麽會開了呢?
難道是那父子倆抱走了?
她越想越着急, 立馬去檢查所有的房間, 面色已經有些泛白了。
如果真出事了,她該怎麽跟她那侄子交代啊……
“哐當!”
門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食過了一樣,根本用不着推,就直接朝裏倒了下去。
但是門倒下之後并未完全貼着地板,而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咚”聲。
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墊着。
曲婷雙目圓睜,整個人脊背發涼, 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 完全發不出聲響。
直到她視線往下一移, 看到了兩個男人的胳膊。
曲婷顫抖地彎下身子,慌張地把門板推開, 嘴裏還不斷地喊着:
“醒醒啊, 醒醒!”
“這怎麽回事啊……”
但是等到把門板真正移開的時候,她才徹底地僵住了, 因為面前的兩個男人嘴裏全是木屑,正對應着那個被啃食的門邊。
似乎是想要出去。
但是這個門,本來就沒有鎖,往裏一拉就開了。
不巧的是,這兩人似乎都在往外推。
曲婷整個人都癱軟了起來,她直覺這種情況有些超乎常理,但好在她的思維還沒有完全的斷掉。
而是慌張地撥打了120,與此同時環顧四周。
孩子呢?孩子呢?
一顆心仿佛直接被沉入了湖底。
完了。
*
曲墨的午飯是胡蘿蔔小米糊糊,上面滴了點香油,聞着倒是還挺好的。
寺裏的木勺和竹筷都是成人用的,基本沒有小孩子的。
道渝在目睹了一百零八次勺子掉地上之後,眉毛終于是壓不平了。
“張嘴。”語調十分平靜。
“啊……”
曲墨吃的很開心,坐在很高的椅子上蕩短短的腿,莫名有幾分喜感。
等到終于吃完了,道渝才把碗筷扔給地上的一個黑球,讓那東西托着去洗碗了。
順便用靈識查看了一下那邊的情況。
簡單的看了一下。
道渝面色有些難以言喻,他又不會亂殺生,只是沒道德地讓鬼吓吓人而已。
門他又沒鎖,拉開不就完了?
“……”
都什麽玩意?
曲墨專心致志地彎腰看小黑球爬來爬去的,它們正在運針線和布料,目的地就是在床邊縫補衣服的婆婆。
可謂是兢兢業業。
就在這時,廂房外面傳來中年人的聲音,聽着還是有些火急火燎的。
“有沒有香了啊?正殿有人來了!”空山大呼小叫着,邁步進來的時候差一點就被絆倒了,但好在一個小黑團子及時地滾在那裏。
頂住了。
曲墨看的有些入神,不由得往前傾了傾身。
但由于身子太短,重心不穩,所以稍稍往前一點就栽下去了。
就在這麽“危急”之時……
道渝頭也不回地朝後面伸出手臂,把曲墨給撈了回來。
放到了自己膝蓋上。
“有,在東屋櫃子裏,去拿吧。”道渝慢條斯理地說道。
空山伸着胳膊急匆匆地往那邊走了,在他腳下有一串串黑球球跟着,像是護法一樣。
曲墨本來是掙紮着要下地的,但是在看到那一串串之後又呆住了,看得很入神。
“噢,你在看那個?喏。”
話音落下,道渝就沖面前這小孩伸出了手,掌心又多了幾個小黑球球。
曲墨眼睛一下子放大,哼哧哼哧又向往對方懷裏蹭,不過被拒絕了。
被提着領子與黑球保持距離。
“叫爹。”
曲墨聞言刷的一擡頭,目光懵圈中帶着一絲不情願。
為什麽啊……
道渝輕聲“啧”了一下,覺得這小孩未免太倔強了,不就是喊個爹嗎?
這多簡單的一個詞,按道理是應該能學會的啊?
曲墨渾然不理這人,而是一把抓住道渝的手指,一下子就縮短了距離。
黑球球周遭似乎有飄揚的絨毛,偶爾會幻化出豆豆眼,但大多數是沒有。
甚至還可以疊起來。
曲墨不由得想碰,這種小的明顯比大的好看,尤其是之前遇見那個長着人眼的……
不過手剛伸出去就被拿走了,道渝把掌心的黑球輕輕往地下一灑,那幾個黑豆豆就在地上轉了轉圈。
然後看到了前面跟着空山的隊伍,就立馬哧溜哧溜往前走了。
曲墨沒摸着。
“嗚嗚……”
道渝:“你幹嚎我還看不出來?”
曲墨聞言試圖憋出點淚來,但是沒成功,眼睛透露着可憐巴巴的情緒。
“那不能碰,一直碰對你不好,況且那種小的也不是人的魂。”道渝不自覺就開始解釋。
但是一想到這小東西連話都不會說,一下子閉麥了。
臉色變得無語。
書上是瞎說的吧?
這麽個崽子怎麽可能會讓他死掉?
能堪大任嗎?
曲墨聞言還是不太懂,為什麽不是人的魂?
他想問,于是就張了張嘴巴。
“喲,想說話了?來跟我念,爹爹~”
曲墨又閉上了嘴。
空山這會已經把香收拾好了,又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身後照例是跟着兩隊黑球球。
“哎呦,你就別逗他了?不是這小孩肯定是有家的,你昨天不是送走了?怎麽今天還在啊?”他頭都沒有往桌子那邊看,只是順手問了句。
畢竟山上東西比較貧瘠,這孩子也太小了,婆婆也不勸勸他。
道渝神色微微變了一下,随後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膝蓋上的崽,兩兩相對。
“你想回去嗎?”
一雙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拇指。
道渝輕輕地撥開了自己的手,然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其實你現在也回不去,你家沒人了,都去醫院了。”
“先陪我玩玩吧。”
“嗯?行不行。”
……
與此同時。
曲成霆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頭上綁着紗布,眼睛裏有些模糊不清。
他耳邊很是嘈雜,好像所有聲音都放大了一萬倍一樣。
直到——
“你醒啦?”床邊有一個面相娃娃臉的青年,手裏正在削蘋果。
曲成霆擡眼看了一下,很茫然地問:“你是誰?”
對面的青年似乎是遭受了什麽打擊一樣,一下子站了起來,陪護的椅子在地板發出十分刺耳的摩擦聲。
“阿霆,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語氣相當恐慌,表情也變得相當緊張。
曲成霆條件反射地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可以請醫生過來嗎?”
對面的人似乎是才想起來這個問題,慌不擇路地往病房外面跑,還高喊着“醫生醫生!”
似乎也忘記了有呼叫鈴這個東西。
曲成霆看了一下周圍,發現這是一個獨立的病房,并且環境還很好。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有這麽多錢嗎?
曲成霆趁着還沒人來,就自己慢慢地坐了起來,有些受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頭。
為什麽全不記得了?
他怎麽了?
醫生很快就到了,表情很嚴峻地問:“病人出現記憶缺失?”
方才那個娃娃臉說道:“對,我朋友不記得我了。”
“那可能我們需要再做個檢查,麻煩你再多和這位病人溝通一下觀察情況,我們需要進行下一步的會診……”醫生合上病案記錄本,轉身急匆匆地向外面走了。
曲成霆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住院手環,眉毛十分用力的擰着,似乎是想不通。
失去記憶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家鄉,知道自己的大學……知道——
沒有了嗎?
“阿霆,你出車禍了,還引發了腦震蕩,不過你不要擔心,你肯定能治好的!”面前的人一臉殷切,表情帶着關懷與認真。
曲成霆這才将視線重新移回到這個人身上,眼神有些困惑。
對方年歲看起來不大,估計才二十出頭,并且衣着十分規整,向來也不是什麽窮人。
自己住院的事,估計也是他辦的吧?
曲成霆這麽一想,不由得對這個人好感多了幾分。
“我們是朋友?”他往前靠近了點,緩聲問道。
曲成霆認為自己問的很有必要,并且語氣态度也比較合适,但是沒想到對方并沒有立即回答他。
這個人似乎在走神,并且他是渴了嗎?為什麽一直在吞口水?好奇怪。
椅子再次地發出刺啦的聲音,曲成霆一下子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對!我是你的朋友啊!”對方似乎是情緒激動了起來,一下子靠近病床了起來,眉眼之間很是興奮。
不過這種神色曲成霆并沒有看到,他被剛剛那一連串動作搞得心跳有點快。
他什麽時候交的朋友?
曲成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莫名有幾分焦躁,他直覺自己可能真的失憶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其實對面前的這個唯一的“朋友”并不感興趣。
也不是很着急去回想和對方缺失的記憶。
曲成霆覺得頭很痛,他不應該在這裏吧?
他忘了什麽要緊的事,肯定是,為什麽想不起來了?
冷汗開始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整個人身子都有些麻木,他有些着急。
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直到頭腦眩暈,旁邊傳來那個人的聲音。
“阿霆?阿霆?”
意識直接掉入虛無,一絲反應也不能給予。
*
而現實當中——
曲成霆額角的血已經流幹了,上面已經結了痂,整個人癱軟在玄關處。
在他的旁邊,那個人形的漆黑怪物,正在十分認真地看着他。
周遭的地板上蔓延着猶如油漆一般的物質,以昏倒的青年為中心,層層環繞。
嚴絲合縫。
曲成霆的眼皮有幾分松動,他想要醒過來。
但這怪物又靠近幾分,幾縷黑氣絲絲地浸入了他的額頭。
很快,眼皮便不再動了,再度地陷入了沉睡。
同時——
曲成霆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手腕上已經被紮上了留置針,身旁依舊是那個娃娃臉。
“你醒了?你剛才又昏過去了,都怪我,我應該給你帶些吃的。”青年似乎很是愧疚,眼神中透露着關心。
曲成霆還是想要坐起來,對方很是細心地察覺到了他的想法,迅速地把床搖了起來。
“怎麽樣?你渴不渴?”
可以說是十分緊張了。
曲成霆覺得哪裏不舒服,但說不上來,他剛才怎麽就昏過去了?
是因為身體虛弱嗎?
想不起來了。
“我不渴,謝謝。”他很有禮貌地說。
對面的男人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但還是沒忍住去倒水了,期間還絮絮叨叨地說:
“你不知道,方才醫生吓了一跳呢,我也是,吓得我恨不得跟你去了呢!”
這人說話有些不着調,曲成霆微微皺眉。
但目前來看,自己住院的事似乎是對方一手安排的,對方是個好人。
想到此,曲成霆不由得開口問道:
“對不起,我忘了很多事,但我想問下,你……叫什麽呢?”
男人動作微微停頓,嘴角挂起的笑還沒來得及放下,似乎在思考答案。
曲成霆等了幾秒,心裏浮上一種淡淡的古怪。
他好像只是問的名字而已?這也需要想?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阿霆,我叫——”
曲成霆重新擡眼看去,眸色澄澈。
“淩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