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這裏顯然是沒有半點雨水的影子的。

估計青雲觀在山的背面？

曲墨并沒有多想。

不過在走到山腳的位置的時候, 曲墨陷入了疑惑。

他剛剛在上面的售票處的時候，分明能夠看到背面的小村落的，但是等到他下來的時候。

“……”

他根本就不知道哪裏通向那個村落。

下面是條大街, 上面零零星星有幾輛小轎車在開, 樹蔭下面還停着熟悉的車牌號。

那是程家的保镖。

曲墨撇了一眼那裏，很快就移開, 但心想他們還是蠻敬業的。

願意跟着個小屁孩走來走去。

天上有下雨的征兆, 看來估計就是雨分布區不同，曲墨低頭看了一下, 發現腳下的古青石很快布滿了深色的點點。

曲墨只好從自己書包裏拿出了傘，然後準備支開, 但是動作剛做到一半。

“你會不會淋雨啊？”一個腦袋轉過來，十分認真地詢問。

眼下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人, 車道上靜悄悄的。

不遠處停着的那輛車, 裏面的人在打哈欠補覺，總之敬業只敬一半。

道渝垂眸想了想，把傘接了過來。

然後打了起來。

曲墨本來是準備接受對方否定的答案的，因為這人除了偶爾會露出實體，其餘全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都能飄來飄去，想必雨水是不會——

“啊, 那行, 你打着吧。”曲墨巴巴地說道。

雨點是越來越大的, 看來山下的雨比較大一些。

曲墨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回頭望去。

“哦, 你今天好像很顯色。”

道渝擰了擰眉頭：“……”

曲墨方才還擔心對方撐傘可能會出現懸浮傘的情況，但是現在好像不用考慮了。

因為對方的衣擺被打濕了。

道渝面色平靜, 看着面前的人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還是這麽喜歡這袖子。

*

大約過了一會。

曲墨正摸索着手機上地圖呢，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四平八穩的聲音。

“墨墨，我知道路，我帶你去。”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曲墨條件反射地扭頭問他。

不過聲音剛落下之後，他就微微愣住了。

這傘……倒也不必這麽打。

“因為剛才天還沒有黑。”道渝十分義正詞嚴地說。

曲墨穿着一個灰色外套，頭發不長不短，露出了那雙略顯呆的眼睛。

傘周圍仿佛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

什麽意思？

曲墨正好站在路燈中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他是知道身邊這個是個怪物，但是不都挺像人了？為什麽說的話他聽不懂啊？

“天……是黑了啊。”曲墨雙手插在兜裏，往四周看了下。

但是這不是得上山嗎，按照地圖的話還是得繞一下的。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愁。

但是下一秒，傘被扔到了地上，曲墨眼中的視野突然開始變慢。

一幀一幀地流動。

他直覺感覺身後的人要作亂，但是莫名其妙扭不過去腦袋，動作，思維都突然被放緩了。

曲墨覺得大失策，他先前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人，也試探了好多次。

但是都來到中囷一段時間了，他都已經放下戒心了。

他不是自己這邊的嗎？！

耳邊突然失聲，大雨宛若失控了一般地下。

曲墨感覺自己被提走了，腳尖都離地了，像個小木偶人。

眼皮好重好重，地上全是水潭。

曲墨眼睛最後的景象是自己的那把傘，還有瓢潑的大雨。

完了，被算計了。

腦子好痛。

*

十七年前——

“噫，今個的雨怎麽下的這麽大？老天爺要發怒哦！”一個老頭裹着自己的厚棉襖，坐在一個老舊電線杆下，發出了自己的評價。

“爸，你也不怕被電死，那老李家的用來買油條的帳篷擋不了啥雨，你還是過來了吧。”

這是一個略顯年輕的中年婦女的聲音，源頭在于南邊的一個普通大門口。

那邊圍着一群嗑瓜子的人。

老頭聞言也不願意往前去，因為那邊都是女人站的地方，他才不去。

這會是生孩子的時候，他還瞅瞅看娃娃呢。

他的衣服領子都快濕透了，但是也實在不好意思去那門口擠，會被笑話的。

待會娃娃出來了，他就悄悄看兩眼就好。

滿臉褶皺的臉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但是在人群翹首等待下，沒有等來順利的嬰孩啼哭聲，而是一個閃着紅□□光的救護車。

随之就是一個年輕的男性，避開了那群父老鄉親，抱着自己的妻子上了車。

身後有幾位鄉村診所的女醫師，也都是面露難色。

“咋子回事？”

“不是在家就能生？咋又拉走了？”

女醫生擦了擦手上的汗：“欸，人家本來都是打算在城裏生的，都預備好床了，千算萬算沒想到早産了……還胎位不正……你說我也不會接生。”

“沒招了，只能硬等着救護車來。”

旁邊的婦女都蹙起了眉頭，七嘴八舌地說曲家的事情。

“欸，咋造這個孽了……”

“還不是他那個老爹，人家在城裏待的好好的，非得把人家拉回老家看他。有啥好看的，老胳膊老腿的，磕碜的老臉！”

一堆婦女很是義憤填膺。

但是也沒持續多久，因為那個“爹”出來了，一邊咳嗽着一邊大手揮舞着。

“都起開，閑的沒事幹了？！咳咳咳……”

人群一下子散開了，大家都避的遠遠的。

出來的是個佝偻着身子的老頭子，他年歲應當也不大，但就是給人一種暮氣沉沉的樣子。

眼皮耷拉着，裏面血絲與淤肉粘連着，顯得人眼神都渾濁了起來。

“滾遠點！”

大家聞言都皺起了眉頭，不好惹的人眼睛開始對罵了起來，但礙于雨還在下着，也就打算回家去了。

就沒見過這麽有毛病的老頭。

人群走散之後，原先那個坐在電線杆子下的1號老頭坐不住了，趁着曲業飛準備回家的時候。

扶着拐杖就快步走了過去，腳步在雨水中竟然還利索了不少。

随後趁其不備，瞄準曲業飛的膝蓋彎處。

“咣！”

狠狠地敲了下。

這老頭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剛想回頭看哪個王八羔子整的。

但是爬都爬不起來……

與此同時，醫院。

“臍帶繞臍，加胎位不正，加大出血。”主治醫生很艱難地說着話，試圖讓家屬稍微冷靜些。

“……更何況月份還沒有足，可能上天需要這麽一位天使回去。”

醫生十分委婉地說道。

但再怎麽委婉，也改變不了殘忍的事實。

人走了就是走了。

回不來了。

生育這種事，從來沒有人廣泛的告知它的殘酷性，無論是政府還是所謂有經驗的人，甚至于那些已經成為“母親”的人們。

他們總是輕描淡寫這一過程，甚至喜笑顏開地勸你早生貴子。

這讓無數新婚夫婦以為這很簡單。

曲成霆面色極白，但依舊繃直了嘴唇，簽好了所有的相關事宜。

然後推開了護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病床前，一句話也說不出。

……

當年正逢中原地帶大暴雨，起初以為只是小雨連綿，但卻足足下了一周左右。

城市排水系統不好，導致一部分被困。

曲成霆在幾日奔波之下，終于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敲響了一個居民樓的門。

“咚咚——”

裏面并沒有回應，曲成霆只能又重複地叩了叩門。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随着語氣不太好得“誰啊，催命啊”

門被一下子拉開，帶起了一陣風。

曲成霆微微側了下身，擋住了懷裏的小孩子，指尖微微顫抖。

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眉眼之間閃過古怪的神色。

她還沒有老眼昏花，暫時還能認出面前是她那個霸占祖屋、腦子有病的哥哥的兒子，也就是他的侄子。

怎麽狼狽成這個樣子了？

“進來。”中年婦女側了側身，讓人進來了。

*

“什麽？他是快死了嗎？非得讓你們回家看他？你那個爹不要也罷。”中年婦女坐在沙發上，表情十分難看。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我要送挽挽回家。”面前的男人失心落魄地說着，目光很是空洞。

中年婦女猶豫道：“可是這孩子……”

“姑姑，我全部的錢都在這裏，我求您幫我照顧下他。我要給挽挽家裏人交代，我會回來處理事情的。”曲成霆從自己的衣服夾層拿出來了一沓錢，上面用舊報紙包着，甚至還有點潮。

但數量不算少。

姑姑面色有些猶豫，她早就和曲家斷絕關系了，按理來說不應該摻和這個事的。

并且家裏還有兩個定時炸彈呢……

“阿霆……主要你姑父他……”姑姑已經開始眼神回避，顯而易見是快要拒絕的樣子。

她怕自己處理不好。

可是就在這時。

“撲通。”

曲成霆毫無自尊地跪下了，面色十分平靜，十分認真地說：

“我現在實在走投無路了，孩子還小，他是早産兒，在保溫箱裏待了好久，現在才恢複了些。”

“我對不起挽挽一家人，我必須要帶她回去，但孩子太小了，我……我沒辦法帶着他走。”

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慢，聲音嘶啞難聽。

但脊背挺得很直。

中年婦女一下子慌張了起來，她想把人扶起來，但是對方話還沒說完。

“我知道姑父脾氣不好，所以我希望姑姑您能去我那裏，我們在城裏有房子。”

“您幫我照顧一下他，他太小了，肺也不太好，沒力氣哭的，不會吵您的。”

曲成霆眼圈紅了大半，但還是在控制情緒地說着，雙手還在微微地顫着。

“等我回來之後，我們會離開中囷，那個房子也會賣掉，您幫我照顧下孩子，我到時候把錢給您一半。”

話音落下之後，空氣中陷入了寂靜。

中年婦女說不出拒絕的話，她的兒子可遠不如她這個侄子優秀，不僅房子沒有着落，車也沒有買……

如果阿霆到時候真的會離開，那說不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那你把鑰匙給我吧。”

*

最後的最後。

臨走前。

“求您照顧好他。”

女人擺擺手，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姑父他們知道的。”

面上很是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