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十年前——

曲成霆身着簡單的休閑襯衫, 單臂抱着一個奶團子逛超市。

“爸爸……”悶悶的嗓音，似乎是大病初愈。

“欸。”

“爸爸。”

“欸。”

曲成霆樂此不疲地回答着，一邊用空着的手推着購物車, 一邊低頭碰了碰曲墨的額頭。

好像是不燙了。

“爸、爸爸累不累？”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

坐在曲成霆臂膀上的小孩很認真地問道, 他雖然已經快五歲了，但個子還不是很高。

黑漆漆的瞳仁水潤潤的, 倒映出來那個年輕又俊秀的面龐。

曲成霆掐了掐自己寶貝兒子的臉, 開玩笑道：“爸爸可累了，怎麽辦啊？”

懷裏的小孩聽到這話, 有些茫然，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只好又緊了緊自己的小手臂，牢牢地抱住曲成霆的脖子。

“那爸爸……堅持堅持……”

堅決不下來。

曲成霆只好大聲笑了笑他, 擡了擡胳膊讓奶團子颠了一下。

“這麽大了, 還不願意自己走哈哈。”很是忍俊不禁的語氣。

但懷裏的奶團子毫無羞恥之心，只是十分倔強地把腦袋埋在了自己爹肩膀上，黑眼睛眨巴了好幾下。

今天才抱了一次，要抱久一點。

曲成霆自然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在想什麽，他最近實在是太忙了，甚至于有些忽略了墨墨。

前兩天才把人扔給鄰居照顧了一下, 現在黏糊糊也是正常的。

“要吃蝦嗎？”他側頭問了下, 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要——”氣鼓鼓的語氣。

這語氣讓曲成霆恍惚了下, 記憶裏似乎又浮現了那個愛笑的人。

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好，爸爸給你買哦。”曲成霆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認認真真地接過來了蝦, 放進了購物車裏。

奶粉買了，蔬菜也買了, 蝦也買了。

去給墨墨買個小餅幹吧……

曲成霆這麽想着，推着購物車往零食區走了，順帶把臂上的“秤砣”換了個方向。

“坐這邊吧。”

他擡手按了一把自家兒子的頭發，軟乎乎的。

“好、好重，爸爸的手……”漸行漸遠的抱怨聲，嘟嘟囔囔的。

“哈哈哈哈。”

曲成霆不怎麽會挑零食，所以一般就舉着自家兒子讓他自己拿，場面一時有些搞笑。

“選好了嗎？”

“昂。”

曲成霆看了看自家兒子指的那些東西，微微挑了下眉毛，這麽喜歡粉的啊。

“行，那買好了，我們就回家哦。”他擡手把人又抱了回來，朝着結賬處走。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背後有個聲音在喊他，于是轉身看了過去。

曲成霆略有訝異的神色，沒想到和他還會再見面。

對方頭發是短寸，身着一件普通的白T，看着很有青春男大學生的模樣，不過眉骨這裏的疤還是顯露出了這人的性格。

倔強，絕不服輸。

“是你。”曲成霆沒想到還能遇見這位見義勇為的小夥子。

并且對方這張臉，怎麽感覺在某本商業雜志上見過呢……

他歪了歪頭，沒有惡意地看了一下對方，似乎是想不通，傅家沒有給他們少爺生活費嗎？

還要租在他們那個片區。

“這……這是你……”傅荊南的語氣已經在努力保持着鎮定了，但是還是不自覺地結巴了。

他上次知道對方不是大學生後就已經很驚訝了，但是現在——

傅荊南伸出手指了指對方肩膀上趴着的奶團子，那小東西似乎在趴着睡覺，沒什麽動靜。

曲成霆沒有回話，只是彎了彎嘴角，覺得還挺有意思。

臨海市這麽多有意思的人。

他眼眸沉了沉，想起來一個危險分子，輕聲“啧”了聲。

“怎麽了？”傅荊南出聲問道，以為對方是在不開心，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手。

曲成霆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連忙說了好幾聲“抱歉”，接着才擡手拍了拍自己兒子的小肩膀。

“墨墨……”十分溫柔的嗓音，垂眸仔細觀察着。

旁邊的人一下子拘謹了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

曲成霆見懷裏這團沒有反應，頓時有些嚴肅了起來，把人的腦袋扳了回來。

不會又複燒了吧？

“爸、爸爸……”模糊不清的嗓音，顯然不清楚現在什麽情況。

剛剛真睡着了。

曲成霆哭笑不得，他這才抱着他走了多久，五分鐘還不到。

“恩……”曲墨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旁邊這個陌生人，瞳仁黑漆漆的。

好奇地望着。

“哦，這個啊。”年輕人溫和地颠了颠臂膀上坐着的小孩，介紹道，“這是我兒子……”

……

午夜十二點——

曲墨靠在床邊，神色有些空洞，一句話也沒說。

這裏是一處高級公寓當中，暖氣開的十分适宜，外面有小雨在下。

淅淅瀝瀝的，挺安靜。

傅荊南在外面打電話，具體內容有些聽不清，只是夾雜着“我現在走不開”、“王家和程家到底有利益糾紛沒有”、“不用管我的身份”之類的話。

“嘎吱——”

玻璃門推開了，傅荊南站在床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臉和小時候沒什麽改變，只是等比例放大了。

但臉頰上的肉卻不見多，人單薄的像一片紙。

“睡覺。”傅荊南無奈地勸道。

曲墨低頭望着自己的手指，捏了捏，緩慢地說：

“但其實你還沒有和我說清楚你和我爸爸是什麽關系，你說你們是好朋友。”

“你聽話，先睡覺，我們明天——”

“可他朋友很多的。”

曲墨低頭伸了伸手指，自顧自地回憶道：“不止是你，他和程家也關系很好，和當年整棟樓的所有住戶關系都好，和小區門口商鋪的老板關系也都好，甚至和淩岐那個怪物關系也很好……”

傅荊南眉頭還在緊鎖着，整個人陰沉沉的，似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兆頭。

“但是呢，淩岐他根本沒有死，卻讓我爸爸背上了洗脫不掉的罪名。即便我爸爸還活着，能怎樣呢？程伯父也說他是我爸爸的好友，可是為什麽這麽急切地拿好友的兒子來作個‘守陣人’呢？他估計還很想知道我爸爸當年的手稿。”

曲墨表情冷淡，垂着頭繼續補充道：“我爸爸逢年過節都會給我們那棟樓的鄰居送東西，車也免費給他們開，樓裏的人也經常說他是他們的好朋友、好兄弟。但是出事之後，他們也全都搬走了，甚至還出言議論，似乎是覺得有些晦氣，畢竟影響到他們對樓盤的轉讓了。”

“再說樓下的商鋪大哥，我爸當年發達之後，對錢沒什麽概念，除了拿來養我之外，就喜歡散財，借出去那麽多錢。到頭來他兒子去換個手機，還要被人訛五十。”

“有點好笑。”曲墨總結道。

“曲墨！”傅荊南沒忍住打斷道。

他從來沒有別的想法。

曲墨仰頭對峙道：“傅警察，你們不能總是這樣，不能總是仗着我年紀小就什麽都不告訴我。那是我爸爸，我爸爸，和你們有什麽關系？！朋友，是朋友為什麽又要時刻監控着他唯一的兒子？”

“你以為是我不想信任你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上學的路上會有人在看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學校裏的老師有你們那邊的授意嗎？”

“這沒道理的。”

曲墨最後只是冷靜地說道。

傅荊南聽到最後的話身形略微一僵，似乎沒有想到這孩子已經發現了，但恍惚地想一想。

十年了，曲墨馬上就十八了。

是個成年人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沒有要停下的架勢。

傅荊南嘆了口氣，想要對這孩子說點什麽，但肺又有點不舒服，一連咳嗽了好幾下。

最後還是到陽臺那邊吹了吹冷風才緩過來。

曲墨僵硬地說道：“讓你抽煙抽的。”

實在不像是安慰。

傅荊南瞥他一眼，大致理解這小孩的脾氣，只好說道：

“真的想知道回頭就告訴你，少來給我搞叛逆期，你好好活着，多長幾兩肉，你爸估計才會開心。”

“你睡會行不，我保證，明天之後我會慢慢告訴你這些事。”

“給你安定位，确實是我的授意。”

曲墨一下子擡眼望了過來，抿了抿嘴唇，漆黑的瞳仁和小時候別無二致。

傅荊南都要氣笑了，現在才願意給他個正臉？

“但我不會撤，你身上也不止這一個定位。”

“快點睡，一小時後還沒睡，有人上來給你喂褪黑素。”

說完這句話，這人就轉身走了。

曲墨一下子有些着急了，他一開始就發現問題了，這個公寓明顯是高級公寓。

還有阿姨……

“傅荊南。”

前面那人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了過來，不解道：“曲墨，你都十七了，別跟我說你不敢一個人睡。”

“……”

曲墨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十分認真地問道：

“你和傅阿姨什麽關系？”

良久——

“她是我姐。”

*

曲墨獨自靠着床邊，手裏還攥着道渝的一縷頭發。

對方其實一直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

“你怎麽不說話？”曲墨輕聲問道。

道渝只是不解：“墨墨不開心。”

曲墨蹙了蹙眉頭，覺得這其中應當沒有什麽因果關系，問：“我是不開心，所以你就不和我說話了？”

“不是。”很快地否定了。

道渝的頭發已經很長了，散在床上，曲墨低頭摸了摸。

很柔順的樣子。

曲墨聽到對方說“不是”後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擡眼望了過去。

“你想要什麽呢？”曲墨輕聲問道。

房間十分安靜，夜晚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過來，靜谧得很。

“所有人來到我身邊，都是有訴求，大多是因為我父親。你呢？你有沒有目的？”曲墨故作不在意地問道。

“有。”定定的回答聲。

曲墨一瞬間就失了力氣，松開了那縷發絲，低頭平淡地問道：

“你要什麽，我盡量給你。和‘布布’有關麽？還是當年做的forever？我爸爸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要提曲成霆？”道渝十分不耐地問道。

曲墨一臉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回什麽話，他——

歸根結底，道渝是從游戲裏“跑”出來的，游戲又是爸爸設計的，二者自然有着密切的關系。

對方為什麽總是對他爸爸抱有……敵意？

“他們都是因為我爸爸來的，自然我會優先往那個角度去——”曲墨試圖解釋。

道渝理解了一下，傾身過來，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他們要曲成霆？”

曲墨身子往被子裏滑了一下，臉上透露着茫然，他要幹什麽？

“啊？”疑惑的語氣。

“那就沒人跟我搶墨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