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曲墨最後還是給推開了, 略帶無奈。
什麽東東?
他回頭看了一下這個等身小人,目光略有探究之意。
布布?
算了,回頭再說。
曲墨回頭一看, 就被眼前的場景吓了一跳, 不由得往後退了退,腳後跟撞上了椅子腿。
混凝土裏面有着發黴的肢節, 已經趨于腐爛, 上面有蚊蠅環繞。
指甲這類的東西早就被什麽東西啃食完畢,剩下的只是些軀殼, 森森白骨向外裸露着。
是一個掙紮的姿勢。
曲墨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奇怪。
上面還有腐肉, 那……難不成沒有死多久?
都發脹流屍水了。
可是他們這座教學樓并不是新蓋的,而是已經蓋了五年之久了。
那屍體不應該這麽新鮮。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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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曲墨在思考的時候, 突然感覺傳來了呼呼的風聲, 他的身後,不,是道渝的身後。
“危險!”
曲墨有些着急地說道,生怕出了什麽事。
但是——
“撲通。”
“撲通。”
兩個滿臉鮮血,五官錯位,關節殘破不堪的小孩跪下抓住了道渝的衣擺。
“大人, 求求您不要毀我們的身體。”
“大人, 求求您不要毀我們的身體。”
交疊的尖利的嗓音, 讓人聽着頭皮發麻,像是老舊電影中的滋拉滋拉調試信號聲。
道渝垂眸看着這兩個東西, 眼神沒有太大的變化, 只是略帶不耐地掀起了自己的衣角。
太髒了。
上面全是血水,甚至還沾染了碎肉, 會留下味道的。
為什麽到處都是這種新的靈?
“可以,把我們送出去。”道渝開口說道,倒是也沒踹開,忍了一下。
他本來也不是很想動手,太髒了,吸引過來游魂就好。
缺了一只眼睛的男孩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懂什麽意思,只是疑惑地說道:
“什麽送出去?”
道渝似笑非笑地垂眸看了過去,倒是沒想到居然沒有那麽容易,只是俯下身一字一句提醒道:
“這是你們兄妹二人設的場,跟我說不知道。”
那幼童頓時眼神一變,有些恨厲的模樣在,迅速抓住了自己妹妹的手,準備直接逃掉。
曲墨一時間嗓子眼都提上來了,這變故出的太快了。
但是就在這時,肩膀被戳了戳。
馬賽克小人端來一杯熱茶,彎腰遞了遞,十分認真的模樣。
曲墨:“……”
他低頭看了一下那所謂的“茶”,一時間有些僵化。
這不還是個方塊?
跟樂高一樣。
搞笑的吧?
正在曲墨低頭扒拉那杯子到底怎麽做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些動靜,那腦瓜子一下就扭回去了。
“跑什麽?”虛空中傳來極為冷冷的聲音。
曲墨順着視線往前看,發現了地上的兩個碎成布娃娃的小孩,一時間心髒都停拍了。
太碎了,幾乎全部散架了,骨頭是骨頭,肉是肉。
裏面還混雜着水泥塊。
曲墨微微張了張嘴巴,一時間覺得有些可憐。
但是在下一秒,地上那堆碎肉仿佛活了一樣,開始重新組合、粘合、生長,最終幻化成兩個孩童模樣。
并且還都是穿着幹淨衣服,背着書包的,臉上也沒有血漬。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可愛。
曲墨一下子覺得疑惑了,一開始來的時候不是還很瘆人的嗎?
怎麽又變得幹淨了起來?
“撲通。”
“撲通。”
再次雙雙跪下,兩個小孩絲毫不覺得方才逃跑有什麽錯,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大人,我們如果毀壞了場的話,我和妹妹就會真正死掉。”其中那個男孩說道,表情很是委屈。
并且時不時地望下道渝,并擺出一個很可憐的樣子。
他的妹妹小心翼翼地仰頭看了下,随後一點一點地往前挪,想要抓道渝的衣服。
但是還沒碰到呢,就直接被一袖子甩飛了。
“髒東西。”
曲墨心髒驟停,這這這……好的,他知道那是惡靈,但是這麽甩不會出問題嗎?
馬賽克小人再次挪到曲墨面前,擋住了視線,重新開始端出一杯茶。
“……”
曲墨大概意識到它估計不太想讓自己看,不然不會三番兩次幹擾他。
“你乖一點,不要鬧。”
馬賽克小人動作一頓,然後瞬間碎的稀裏嘩啦,滿地都是小方格子。
曲墨滿臉問號,這怎麽又碰瓷。
他沒碰它。
那個小女孩被甩到牆上的時候,又退化成了一開始那副恐怖的樣子。
衣服破破爛爛,渾身都是碎肉,腿部關節也是彎的。
處在原地的小男孩一看這種情況,也沒必要裝了,重新恢複了原來的相貌。
同時以一個鬼魅的速度爬行到自己妹妹那裏,抱住了對方。
“墨墨,是真的髒,不是我的錯。”
曲墨還處在震驚的過程中,突然聽到這話後有些恍惚,這是在跟他解釋?
“啊我知道,我沒那麽聖母。”
曲墨從心裏來說的話,看到兩個小孩被這麽摔,有那麽一瞬間是會動容的,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
畢竟它們确實已經不是人類了,并且依照剛剛道渝說的話,這裏既然是它們的“場”,那自己恐怕也是被拉進來了的。
那兩個小孩似乎是發現“吓”與“憐憫”這兩種情緒都沒有在面前的人出現後,就完全放棄了希望。
面容變得扭曲,五官已經錯位,唯一可見的是紅色的牙齒,上面挂着點發絲。
曲墨不敢想那是什麽。
道渝面容平淡,環顧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教學樓”碎掉了。
周遭黑暗至極,不遠處的幼童以野獸般的姿勢,惡狠狠地朝這邊看。
對方手裏還提這個……
“嗯?都帶回來了?”
道渝有些好奇,仔細看了一眼,果然是上次那個人,是生吃了嗎?
只剩下個腦袋,估計是當皮球玩。
沒趣。
曲墨看到之後倒吸一口冷氣,這個頭……他認識。
不就那個二樓的小胖子?
他的頭顱依舊還滲着血,皮膚腫脹充血,面頰的皮膚被撕扯爛了。
而那兩個惡靈,正提着他的耳朵站着,地上又積了一小攤血漬。
曲墨大概知道為什麽道渝要給他擦手了。
确實髒。
“等下,那個墜樓的同學現在應該還在醫院啊,他按道理不應該——”
道渝解釋道:“吃的是他的生魂。”
曲墨一聽到這個字眼,頓時心裏一慌,魂……,程禹呢?!
*
儀式進行的不是很順利,碗中的米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在最要緊的一刻翻了。
“啪嗒。”
四分五裂。
這不是個好兆頭。
傅荊南沒有往那邊看,他只是有些擔心地看着角落椅子上“昏睡”的曲墨。
程家來的時候有配備家庭醫生,想來也是為了能在程禹恢複後及時檢測身體狀況,倒是沒有想到會先用在曲墨身上。
“怎麽回事?”傅荊南擡眼去問旁邊的醫生。
已經輸了快五分鐘的葡萄糖了,并沒有方才說的那樣醒過來。
這醫生頓時有些無措,開口解釋道:“我們帶了相應的儀器的,這位小朋友生命體征穩定,就是血糖偏低而已。”
“現在沒有醒來,我們也只能判定……”
後面的語句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
“他在深度睡眠。您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去大醫院看看。”醫生目前也只能提出這樣的建議,并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那邊的儀式,愈發覺得陰風陣陣。
“您有問題再叫我。”醫生最後補充道,然後就匆匆下樓去了,準備在樓下候場。
曲墨歪在一個辦公室拿來的休息椅上,面色十分蒼白,眼底還泛着點烏青。
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
“你給他睡的什麽房間?”傅荊南皺着眉頭問不遠處憂心忡忡的程家棟,把人給喊得臉色鐵青。
但對方還是走了過來,緩聲問道:
“怎麽了?墨墨還沒醒?”
傅荊南道:“沒有,這孩子一向不好好吃飯,長成現在的個子已經是難為他了。”
“他在程家休息的不好,你最好不要打壞主意到他身上去,曲成霆為你做了不少事。”
“不要忘恩負義。”
最後那幾個字是放重了語氣說的,眼神中透露着不滿。
程家棟對此并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極為平靜地擡眼望了過去:
“我和阿霆的事情用不着你來提醒,倒是你,當年不過是個小警察,為什麽非要留在臨海?”
“我不信你沒有私心。”
傅荊南避開了對方的眼神,轉而繼續插兜看着椅子上的高中生,不鹹不淡地說道:
“沒什麽私心,只是有良心和責任心而已。”
說完就彎腰把曲墨給抱起來了,順帶沖旁邊一個随行人員揚了揚下巴,說道:
“幫我拿下吊瓶。”
“他一直不醒,沒道理困成這個樣子,我帶他去醫院,這裏的事你自己留意。”這句話顯而易見是對後面的人說着的。
傅荊南本來都已經邁步走了,但是又想起什麽了,通知道:“墜樓案的受害人是王晨陽,年僅十七歲,他的個人性格傾向與交友信息都十分正常,只是普通愛玩的男高中生而已。”
程家棟擡眼看了過來,面上有幾分不耐煩,似乎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與他程家又沒有關系。
“他是與程家沒有幹系,但是他的爸爸,王榆林,你應該很熟悉。”
程家棟右眼皮輕微地跳了一下,手指握緊了下,擡眼剛想再問下。
但傅荊南已經走遠了,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程先生。”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程家棟扭頭看了過去,面上切換成了着急的情緒。
十分焦灼地問:
“我兒子為什麽還沒有好?”
“不是說在這裏丢了的嗎,那找回來就好的啊!”
張智道身材本就矮小,這樣仰頭說話本就已經很費力了,再加上聽到對方一連串的詢問。
難得的煩躁了。
有錢人除了有錢這一個優點之外,其餘還真都是缺點啊……
“叫‘墨墨’的那個孩子走了?”張智道并沒有理會對方說的問題,而是專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程家棟雖有疑心,但還是問道:“還需要那孩子?不是已經成功開始儀式了嗎?他身體不好,所以就先帶回去了。”
聽到這話後,張智道眼中略有訝異的情緒,但很快有隐藏掉了。
“倒也沒事,只不過儀式得加快進行了,不然非但您家公子‘好’不了,連帶着那個漂亮小孩也要遭殃。”
語調平平,也沒什麽大的情緒起伏。
程家棟反應過來頓時怒不可遏,他花錢是請人辦事的,不是讓人在這裏給他打空頭支票的。
“張道人,您之前說的可是明明白白,讓我兒順利恢複,現在又是什麽意思?!”
樓道裏本就昏暗務必,外面陰雨連綿,在程家棟話音剛落下來時,天空中就閃過一道驚雷。
徹骨的寒風從樓道裏吹過來,讓人脊背發涼。
張智道頓時有些無語,這有錢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他前面不是說了“倒也沒事”這四個字嗎?
後面的“不然”也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他只好推開程家棟的手,公事公辦地解釋道:
“程先生,您之前只是說了讓我們給貴公子招魂一事,語焉不詳地說是被吓到了,我們自然也只是用招魂的法子而已。”
“但您沒有告訴我們這座樓是‘陰煞樓’啊,如此之邪,我們準備的東西有些不夠用。”
“并且您帶來的那位小‘誘餌’是放出去了,能夠替您兒子争取時間是不錯。但是他沒有回來,仍然是增加我們工作量。”
程家棟越聽臉色越青,只是提取到了關鍵信息,直接反駁道:
“陰煞樓是什麽東西?這個學校的教學樓在建造之前都經過專業的評估的,原址往上數五十年都沒有墳地,風水也請過人看,根本就沒有問題!”
程家棟确實心情有些不好了,原本那邊人的失手也就算了,想着改日還有機會。
但是這邊孩子的事卻又處理不好,這讓他怎麽和阿雪交代。
張智道倒是沒有着急回話,而是低頭想着事情,面上略有不解之意。
“道長,我只是個生意人而已,說話講究實在性,不可能對您有欺瞞,這畢竟是關系到我兒的事。”程家棟深吸一口氣,十分耐心地解釋道,希望事情能夠辦的順利。
張智道本來還在沉思着,但在聽到對方的話後,眼睛微微上撇,顯得十分精明。
“程先生,或許您沒有聽明白……”
“陰煞樓,指代的是有至陰至煞之物盤踞的樓層,多半是命案造就。張某并沒有說是該樓建造之前有過風水、選址問題造成的,若是有人将死屍接二連三地抛在此處,那起到的效果也是一樣的。”
“程先生不妨想一想,這棟樓有沒有什麽無關的人來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