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曲墨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話的問題所在, 只是愣愣地問:
“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慢慢看不到,曲墨覺得頭腦有些不甚清晰,手指蜷縮在了一起。
那該怎麽做?
呼嘯的風聲, 咿咿呀呀的大平調。
曲墨腦子裏甚至凝不成具體的圖像, 只是零零星星閃過一點記憶碎片。
他嘴角繃了繃,垂眸不知道在看什麽, 一字一句道:
“那你就是在騙我, 你答應過要幫我解決爸爸的事的……”
曲墨莫名有點情緒低落,他剛剛才以為自己家裏不再是一個人了, 現在估計又要恢複原狀。
但也沒關系,反正都自己過了十多年了, 也不差這麽——
“又是曲成霆。”道渝淡淡地控訴,語調平平。
曲墨刷的一下擡起腦袋, 眼角本來還帶着點紅, 一下子被搞逆反了。
“我爸怎麽了,他是怎麽你了嗎?”
道渝垂眸看着人炸毛的樣子,不由得有點想笑,但還是象征性地後退了兩步。
被逼到了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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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這麽求人的麽?”道渝倒是也不生氣,只是攏着袖子低頭看人。
也沒有方才那種陰郁勁了。
似乎是終于想明白了人類的親屬關系,分清了所謂的優先級。
曲墨被這麽一反問, 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他只好擡眼望去, 碎碎念道:
“那怎麽辦,我現在确實想不起來,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 後來就跟着爸爸來臨海了。”
“我可能是小時候認識你的嗎?可我只記得臨海的事……”
道渝眼神一變,突然把人拉了過來, 出聲問:
“後來又生病了?”
曲墨突然被扯了一下,身體往前傾了傾,莫名有點緊張,回頭看了一下走廊裏的人,發現沒人往這犄角旮旯裏看才松了口氣。
“嗯,怎麽了,為什麽說‘又’?”語調悶悶的,顯示出說話的主人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但這話說完之後道渝并沒有及時回話,而是收斂了心神,似乎在想事情。
曲墨一直仰頭看着對方,覺得脖頸有點累,只好又低下頭,百無聊賴地看人的頭發。
現在的長度是已經到了腰部,發絲泛青,确實猶如古畫中繪制的那樣。
宛若絲綢。
一縷一縷的,随風起伏。
曲墨有點想拽。
“不要拽。”道渝低聲說道,面上略有無奈。
曲墨一下子驚醒,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手裏已經薅了一把發絲。
“……”
原來已經幹了。
道渝見人終于松了手,才重新直起身來,順便把身邊的這人給“提”了一下。
放到了自己的身後,調換方向。
曲墨垂着腦袋,站在牆根,莫名有點不服。
為什麽這麽高?
“我答應了幫墨墨解決問題,那就一定會解決。”
曲墨一下子擡起了腦袋,表情認真了起來。
道渝接着說道:“并不是沒有辦法,讓你想起來很簡單,不過……”
曲墨不解道:“你說啊。”
“能接受天天見類似于昨晚的那種東西嗎?”
“……”
長久的沉默。
*
李映三收拾好亂七八糟的法器之後,站在一樓客廳四處張望。
那小孩人呢?
待會可是要走了。
正這麽想着的時候,樓梯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單薄的身影。
來人面色蒼白,但眉眼卻如墨,唇瓣襯绛色,倒是一副好景色。
李映三抱着手臂端詳了一會,覺得他這個未來小師弟,當真是有做“病美人”的天賦。
“小孩,這裏!”他擡手揮了揮,示意人過來。
曲墨先是皺了皺眉頭,在想這人是誰,但腳步已經往前走了,待到靠近些才反應過來。
對方不就是那個在樓上和自己聊天的那人嗎?
“你們收拾好了?”曲墨垂眸看了看大包小包的,略帶好奇。
這裏面的符紙好像不少,還有一些樂器,看着真的名頭不小。
但是就在這時。
“你身邊怎麽這麽冷?”李映三表情一變,後退了幾步,覺得哪裏有點問題。
曲墨:“……”
他望了一下身邊的某人,略帶尴尬地眨巴眨巴眼睛。
然後趁這娃娃臉青年不注意,扯了扯道渝的袖子,示意還是躲開為妙,畢竟這是道士。
但對方只是反手抓住了扯自己袖子的手腕,垂眸看了人一眼,确保沒問題後才松開了。
然後消失了。
曲墨松了口氣,轉而朝那青年說道:“啊,很冷嗎?”
“可能昨天我碰到那個古曼童了?是這方面的原因嗎?”
曲墨低頭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角,神色裝作很疑惑的樣子,很是随意地岔開自己身上的話題,并适時地觀察對方的反應。
李映三果然被這個信息吸引了,從兜裏掏出一瓶噴霧,動手搖了搖。
“哦,它昨天去找你了?”
“那怪不得,昨天它陰氣還挺重的……”
曲墨覺得自己糊弄過去了,這才算終于放下心來,但正當他準備去找程伯父伯母的時候。
“呲呲呲!”
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曲墨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往後退。
但還是被嗆住了,一個勁地咳嗽。
“咳咳咳……”曲墨覺得很難聞,身上全是一股藥草味,十分濃郁。
樓梯處的傅雪看到這情形,一下子就快步走過來了,拉住曲墨給人拍背:
“怎麽了這是?”
李映三默默地把自己的大悲水給收了起來,覺得形勢有些不利。
雖然自己這東西極為珍貴,并且對于辟邪有着良好的功效。
但是這小孩咳成這樣……
“沒事,沒事,我就是一下子沒過來氣。”曲墨這會感覺好了點,用手揉了揉自己喉嚨,對傅阿姨說道。
傅雪面容擔心,拉着曲墨的手看了又看,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小時候得過氣管炎的,剛咳嗽那麽嚴重,回頭阿姨帶你去醫院看看。”
曲墨聞言一怔,立即轉頭問道:“伯母,您怎麽知道我小時候生過這個病?”
傅雪吩咐下人拿過來一杯水,遞給了曲墨,臉上依舊透露着擔心:
“當年你爸爸帶你去看過病,是我們送過去的。”
曲墨這倒是真的不知道了,确實有些意外,畢竟生那個病的時候他還很小。
只是後來冬天會有點難受而已。
客廳裏的人差不多齊了,程禹也被人帶下來了,依舊是低着頭,不怎麽說話。
曲墨移眼看過去,想起當時在房間那會對方跟他說了一句話的,好像是“那是我爸擺在那裏的”之類的。
他當時還以為程禹好了呢……
張智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在和程父交談完事宜之後,就說道:“那我們可以先去了,學校那邊應該有所準備。”
“門外有車在等。”程父開口說道,并往大門的位置伸了一下手,很有禮節的樣子。
衆人只好都往外走,不過傅阿姨并不前去,只是往曲墨手裏塞了個三明治。
“路上餓了可以吃。”
曲墨本能地想還回去,說道:“伯母,我早上吃過飯了。”
“那路上吃吧。”
傅雪擺了擺手,整個人的氣場都是溫溫柔柔的,讓人很是放松。
“實在不行,你就喂給阿禹,他很能吃的。”
“事情辦好了,可以給阿姨打個電話。”
說完還比了個手掌在耳朵的姿勢,溫柔與關切着實不是假的。
曲墨也只能說:“好。”
不過就在這時,門外那邊卻傳來動靜,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曲墨是在您這裏做客對嗎?我來接他回去。”
傅荊南處變不驚地說道,甚至于連警服都沒換,直接堵在了程家門口。
後面還停着帶着污泥的警車,似乎是從臨江橋那裏開來的,簡直是狼狽不堪。
程父臉色微變,雖有不滿之意,但礙于對方身份還是說道:
“小墨只是來做客而已,我們會将他安全送回家的。”
傅荊南看了看面前的一堆人,視線定到那群穿着道袍的人,微微蹙了眉,但還是出聲問道:
“哦,所以現在要帶他去哪裏?”
“是正好現在要送回家麽?那我可以代勞。”
語調十分平緩,甚至有種劍拔弩張的勢頭。
張智道本來個子就不高,睜開那黃豆般的眼睛,仔細瞅了一瞅。
發現對方是警察後,稍稍後退兩步,率領大部隊齊齊讓開空間。
好讓他們發揮。
“……”
“……”
曲墨不知道前面是個什麽情況,只好回頭跟傅阿姨說道:
“伯母,我去看看啊,應該沒事……”
後面的語氣莫名有點心虛。
傅荊南看到曲墨的人之後,松了口氣,随後就直接招了招手:
“曲墨,跟我走。”
曲墨一時間有些尴尬,剛想要看看程伯父,就發現自己被拽過去了。
宛若個小雞仔,很容易就被拎走的那種。
“不是,你等等等下。”曲墨結結巴巴地說道,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撂下一堆人走。
起、起碼得說明白吧。
傅荊南聞言強忍着沒翻白眼,低聲跟他說道:
“怎麽?到頭來接你了,你又給我整這出?”
曲墨心說自己當然不是這意思,他肯定是想回家啊,但是這在大門口的。
這搞得跟什麽似的……
曲墨只好先跟程父說道:“伯父,您等我一下啊。”
說完便跟着去了警車旁邊,準備把事情給捋順一下。
等到曲墨說完這兩天發生的事之後。
“什麽玩意?”
“他兒子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聖母心什麽時候長出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有聖母心,怎麽不來孝順我啊?”
傅荊南一頓輸出,警服上還沾着泥巴,看着莫名有種匪氣。
曲墨:“……”
真的煩啊,一個長輩怎麽這麽事啊?
“那我家現在怎麽樣啊?現在能直接回家?”曲墨還是比較關心這個問題,撇了撇嘴。
覺得恐怕不太現實,得封鎖現場吧?
不然怎麽抓賊。
傅荊南突然一下子被點醒了,這才反應過來,只好說:“确實不行。”
“……”
“那我住哪?”
“住我家不就行了,我天天在局裏,不妨事。”傅荊南理所應當地說道。
曲墨想了想,覺得好像也可以,畢竟在程家怪怪的。
不過——
“你給我手機裏安定位的事我回頭再問你……”
傅荊南表情略有停頓,但還是準備把人帶回去,這程家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在打開車門的時候,他似乎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回頭問道:
“你方才是不是說他們準備去你學校?”
曲墨聞言點點頭,因為程禹确實還沒有好,按照先前那個道士的說法,估計要喚魂。
不過這些肯定沒必要跟傅荊南說。
車門本來都被打開了。
傅荊南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程家棟,視線相交,對峙了一會。
“啪!”
車門又合上了。
曲墨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這是,不是要帶他走嗎?
“我跟你們一起去。”
說完這句話,傅荊南就重新走到了程家別墅門口,對着那人說道:
“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