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
五首巨螭其中的一條綠首朝着這邊飛來,魔尊輕點腳步,引走了它。
我看着他離開,拍着腦瓜突然記起一事:忘記提醒他留心天璇将軍了!
事與願違,當我看着天璇将軍在那自言自語的時候,我意識到系統應當選中他了,而且鬼藤在他手上。
天空劃過熟悉的破空之聲。
是之前天璇将軍命将士請來的神界援兵趕到了。
我沒來由地心慌了一下,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比之前逮捕鹿神時來的神兵更多。
且多上數倍不止,漫天的神兵神将。
只見天璇将軍手執天誅令:
“神兵接令!”
“在!”
“天誅有令,魔尊熄玦擾亂六界魔氣,致使星辰之墟碎裂,毀我神界萬靈之源神樹蔭,其罪當誅,殺!”
魔尊正揮手捅穿巨獸,濺了滿身的血紅。
不甚耐煩地對着指尖的鮮血皺了皺眉。
似乎只有這紅色的血能讓他有點興致,聞言也只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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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撼樹,爾等小卒盡管來試。”
我從未如現在這一刻這麽憎恨自己的弱小。
才發現竟然走不出天樞劍畫出的結界,嘗試和天樞劍劍靈溝通,可它根本不理我。
踢它,痛的還是我的腳。
終歸是我想錯了——
若非是草木之軀修行,使不得鬼藤。
系統可以選中天璇将軍,而鬼藤卻不一定非要他出手才能用。
神樹蔭的主神榕茗昏迷不醒,可是十二花神卻來齊了。
不光如此,草木仙神數以百計,簡直堪比草木大會。
他們哪怕用一只手也比我一個小小樹靈有能耐得多。
我深吸一口冷氣。
鬼藤中的幻術怕已是藏不住了。
桃花神女堪堪落于我面前,花面如舊:“朱砂,經年未見,卻不曾想再見竟是這無主之地。”
我朝她擡手作揖:“花舞姐姐。”
她帶着幾分凄涼,哀愁鋪滿了整張臉:“從前,你在神樹蔭那千年,榕茗待你如何?你可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我淡淡道。
記憶悠遠,那确是最寶貴而美好的物什。
我化形那日,懵懵懂懂不知衣裳該如何穿着。
是榕茗神君替我穿好。
“朱砂?”他看我連走路都不大對,笑着扶我:“小朱砂,慢點走。”
西王母過壽之時,榕茗神君甚至不忘悄悄帶回幾個宴席上的蟠桃分給我吃,笑呵呵的:
“小朱砂,此乃六千年蟠桃,比你年齡都還大上好幾輪喲,以你現在的修為尚且不可多食,我切一些給你嘗嘗味,可助你修行……”
“哇,這桃子好香啊神君!”
“是吧,慢點吃……”
“榕茗神君待我如父兄。”我對桃花神女說道。
“那月吟待你如何?”
神女喉頭哽咽,眼眶浸淚:
“月吟将你視作最為重要之人,你如今所為可對得起他?”
月吟……
我閉了閉眼,記憶中那子夜藍的清寂雙瞳……
無法忘卻。
月吟,是個奇怪的神君。
見我第二面便要求娶。
因着原本給榕茗神君跑腿的人參仙女下凡歷劫,那日,榕茗神君喊我拿些新結出的仙果送去給月吟神君。
那是我第一次進星辰之墟。
這地方一點也不似神界模樣,城鎮樓閣全是石塊随意堆砌,空空曠曠,路上雜草灌木叢生。
空無一人。
配着滿月,更顯死寂,無任何生靈痕跡。
我想,下次若是還送東西也應該白日再來。
“那個……月吟神君在家嗎?”
我對着空蕩的石階喊着。
下意識以為他會住在最高大的那座殿宇上面,不料,他卻是站立在路邊的參天大樹之上。
“朱砂?”他說。
向那處望去,绀藍色衣袂飄飄,像從樹上長出的玉仙人。
提了提手上的仙果,我笑道:
“月吟神君,榕茗神君讓我帶了些仙果給你。”
他飛身下來,藍若深淵的眼眨了眨:
“朱砂,我記得五百年前去神樹蔭飲酒,那時你還未曾化形。”
唇邊笑意清淺:“果真很美。”
月色悠然,好似為他披上一層朦胧細紗,我既看得到他卻像看不清他。
忽而覺得,月下神祇不過如是了。
我自然聽懂他直白的誇贊,臉上一熱:
“我……确實剛化形還不過四百年,謝謝神君謬贊。”
“這裏只有我,無需在意什麽禮節,你喚我月吟就可。”
如此甚好,我喜歡直白。
“月吟,”聽他說話,我輕松了好多:“你也很好看。”
他怔了怔。
随後抓着我手中的果籃帶着我飛到最高的殿宇屋頂。
“這裏風景好,适合吃果子。”
他似乎心情不錯,随手一點,小小茶幾立于邊上。
原來遠處有五色的山景,起伏綿延,月光之下映出自身的微光,亦是美景。
我自是欣然坐下,倒了一杯茶給他,一杯自己拿着:“如此山景,真是別致。”
他接過卻未飲,興致盎然地看着我:
“對吧?”
“嗯。”我點點頭:
“我還從未在月光下欣賞過山。真真別有風味。”
清風拂面,古老而高大的殿宇卻只是我的椅子。
目之所及是一幅獨屬于我的畫。
“月吟,若下次再來找你,可以帶我在星辰之墟四處看看嗎?”我問他。
他笑意愈盛:
“自然可以。”
茶幾上華光掠影,變出五個琉璃瓶,只有拇指大小,裏面盛滿了五色沙礫,月光之下發出熒熒微光。
“遠處山上帶來的。”他說。
“太美了吧。”我拿起一瓶藍色沙礫。
想起月吟的雙眼,我放在他的瞳邊對比:“嗯……不過還是你更好看。”
“可喜歡?”
“嗯,喜歡。”我答得幹脆。
“送給你。”他眼底藍海倒轉,璀璨奪目。
我呆愣在那:“這……”
“有何不可,”月吟笑得很是開心:
“我與你一見如故。此不過一瓶小沙礫。”
“啊?”
我沒想過他原來如此至純至性。
聞言,他無奈苦笑一聲:“看來,只有我一個人如此想。”
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其實不止你一個人……”
月吟斂去笑意,似乎是思索着什麽。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開口,清冷又認真:“朱砂,雖很是突然,亦怕是冒犯你,”
“但我卻更怕此生僅此一次機會問你。”
我仿佛預感到他要說出口的話多麽震驚,唇齒竟抖了抖:
“問我什、什麽?”
“你可願意嫁我?”
我清楚地聽見了。
瘋了吧。我想。
“月吟,這事,我回去想一想再回你。”
我看着手中的藍色沙礫:“這個我就收下了。”
“好。”
*
過了兩個月,人參仙子歷劫歸來,我想着她定是在人界遇上許多好玩的事物便去尋她說話。
聊了多時,她咬了口仙果忽而問我:
“朱砂,聽說你去了星辰之墟送仙果?”
“是,那日你不在。”
她怼了怼我的胳膊:“那月吟神君确實冷漠得不行吧?哎,要我說,衆生歌頌于他真是不無道理,星辰之墟那地界,不是一般神仙能待得住的……”
“冷漠?”我訝異:
“他不冷漠。還請我喝了茶。”
雖說數百年前于神樹蔭的第一眼看着像是冷了些,但認識之後卻發現他并不是如此。
人參仙子聽得雙眼瞪大:“喝茶?”
接着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是什麽運道啊?這兩千多年,我去遞東西給他時可從未見他要請我喝茶,連多說兩句話都不曾,只那麽一句:放那吧。我便也回來了。”
這可不像是我所見的月吟:“嗯……或許那日他心情上佳。”
“呵,你且去問問追山仙君,這幾千年也給月吟神君傳遞過物什,可有喝過他的茶?”
人參仙子說到後來神色暧昧地看看我,一錘定音:
“我看,他八成是喜歡你。”
我好奇問她:“聽說人間多有一見鐘情之說,此事可是真的?”
人參仙子神秘兮兮道:“小朱砂,一見鐘情大多是見色起意,你可要小心些。”
“朱砂你呢?你見到他時可會心跳過快?可會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瞧?不見他時可會想他念他?”
話落,聽見人參仙子的院外有人敲門,她卻躊躇着不去。
“你怎麽不去開門?”我看她臉色多有為難。
那竹門都要被外面的神君給敲爛了。
人參仙子紅着臉靠近我耳朵小聲道:
“是金穆神君,我下凡歷劫的那個相公,就是他。”
金穆神君,乃是天帝和天後的幼子。
我驚訝不已,可忍不住笑意,給人參仙子豎了個大拇指:“你本事大。”
沒過多久,人參仙子被封統管之職,接着傳來金穆神君和人參仙子的婚期已定下。
跑腿傳遞東西的事情輪不上她去做了,于是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的頭上。
再一次見到月吟,他正忙着染布。
我看着他身上的衣裳:
“月吟,你身上穿的莫不也是自己染出的布料?”
他忙着手中的活:
“正是,可還好看?”
“嗯。真好看。”
“這次染的,給你。”他說。
我仔細一瞧,染缸中正是濃重的朱砂之色。
“謝謝,”我猶豫着使出召喚術法,拿出一個小巧但并不精致的竹簫:“這個竹簫給你。”
月吟驚喜地看向我,扔了攪棒飛奔過來接過那竹簫:“嗯,古樸非常,我很喜歡。”
“上次……”我鼓足勇氣朝他開口:“上次,你說你要娶我……”
“是,這次我還是想問你,”月吟揣着竹簫盯住我的眼:“朱砂,你可願意嫁我?”
我覺得連風都止住了。
“啊……”我慌亂地捋了捋胸前的垂發:“你是對我一見鐘情嗎?”
“是。”
“那你是見色起意嗎?”
“是。”
他答得快而堅決。
我震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神情逐漸失望。
“你或許難以理解,”他笑得溫柔,如春日暖陽般和煦:“第一次見你本相之時,我便喜歡。”
“什、什麽?”
我的本相,是一棵梨樹。